樱飞冬雪

作者:客子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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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对于沈竹的沉默与偏袒,张旭尧并没有说什么,即便云樱再好他若看不见那任别人如何说也是无用,况且这事若真是将葛云灵牵扯进来,那么这件事就会给葛沈两家都带来麻烦。葛太傅的女儿,沈家原本的儿媳妇,却私自嫁给了完颜烈,让有心人编排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以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唯今之计只有看云樱能不能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将此事应付过去。
      “回大人话,沈葛氏带到。”衙役在外一声通传,那女子便从容走进众人的视线,不畏森冷严骇的阵仗,不惧众人猜疑的目光,嘴角始终含着一丝淡笑,细看时却又冷淡疏离如斯,仅是客气有礼而已。她的目光缓缓停留在那修挺的少年身上,见他周身没什么大碍,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敛裾垂首低眸行礼道“沈葛氏见过诸位大人。”
      “免礼”吴大人心中暗赞了一声这女子周身的气度,便道“沈葛氏,王监军指证你擅自离京,私会沈竹,可有此事?”
      什么?云樱暗自皱眉,她擅自离京,私会沈竹?这是怎么回事,眉眼微冷的打量了下那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王监军,是诬告吗,那她是否应当据实以告?可看他的模样似是证据确凿,胸有成竹,不像是诬告啊,可她并没有离开京城,为何…,再者若是栽赃陷害,依沈竹的性子为何不见他辩驳?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啊,她一句是或不是的回答又会不会惹来麻烦?心下思量再三,权衡再三,一时心乱如麻。
      “沈葛氏,本官问你话呢,可当真有此事?”吴大人见她久久不答,再次开口道。“沈葛氏,那日你私自来军可不只本监军一人所见,人证俱在,纵是你再犹豫塘塞也是无用。”
      亲眼所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人在京中岂能分身军营,云樱微抬眸向沈竹窥去。少年倨傲的冷着脸偏过头去叫云樱又是一怔,那她究竟该如何回答?余光却正瞥见张旭尧面色凝重微不可见的向她颔首,云樱当机立断再不犹豫,立时提裙跪下,伏地顿首冷声道“犯妇沈葛氏知罪!”听到她的话,沈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来。
      “哦?”吴大人倒是让她弄的一怔,却起了疑心“你既知罪,之前为何犹豫?”“回大人话,妇道人家初到大理寺,一时惊恐不敢言。”“既是如此,沈葛氏你且说说你那日为何私自离京,而且据王监军所言当日是你去后沈将军才私放完颜烈,想必当时你也在场,这其中有何缘由,过后你也去了哪里,还请一一说个清楚明白。”
      这一连串的逼问险些惊得云樱阵脚大乱,沈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张旭尧暗自握拳,已思量着云樱一但出了差错该如何补救。
      不是签订和约退的兵吗?怎么成了私放敌国皇子,这可是重罪。朝廷的战报明明就未提及此事,云樱心中是疑团重重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毫,既然吴大人如此定论,那此事必定是真的了,那和约……心下一番计较已猜到必是张旭尧圆得场了。沈竹明知这罪名之重于己无利却还要担着,这背后想必是有更大的麻烦,两害相趋取其轻吗?无论如何先圆了眼前的谎再说。
      心下有了主意,云樱便镇定下来,微微直起身子又是一顿首才道“回大人话,沈葛氏私自离京实属迫不得已,那日婆婆偶感风寒,思子成疾,原是媳妇服侍不周,恐惧殊甚。曾修书夫君,战事紧急未见回音,我一时无措才犯下如此过错。私自离京告知夫君婆婆病情,夫君事母至孝又念忠孝难以两全,赶我回京。我闻完颜皇子被俘军中,才提出妇人之见,让夫君试着与完颜皇子达成和约,早日班师回朝。未曾想竟会给夫君惹来如此祸事,是我的过错。”
      她寥寥数语便将前因后果尽数讲清,不卑不亢,从容淡静。素色裙裾铺展在地如水波流泻,那女子更像是盛开其上的一朵皎皎白莲,有着皎若月光的淡淡莲华,自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妙法佛心。
      张旭尧暗自松了口气,便接口道“母子亲情,天伦孝道,这便是那日王监军所问的沈将军的难言之隐,如此,吴大人还要再审吗?”
      “沈葛氏,你所说的可是真话?谁可为证?”吴大人不以为意又问道。“婆婆病重自有郎中过府,大人一问便知,至于我私到军营不是有王监军亲眼所见吗?”云樱听了张旭尧的话面色越发镇定了,只有在无人察觉的时候那僵直的脊梁才渐渐颓软下来,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一次,她是赌赢了吧。
      吴大人没能从她话中听出什么端倪这才拱手向张旭尧一笑道“张公子稍安毋躁,沈将军如何出置还需奏请圣上听凭处置,不过……”话锋陡然一转道“犯妇沈葛氏,擅自离京,私会朝中重将,妇人论政,有违军法,罪名确凿,人证口供俱在,依律责令庭杖四十,交由刑部执刑,汝等可有异议?”
      庭杖四十……云樱身子一颤,看着那不为所动的少年,只觉心里发冷,四十啊…她轻叹一口气,终是一垂首“犯妇领罪。”
      庭杖四十么,沈竹看着她纤弱的身子平日里好似风一吹就倒,这四十庭杖打下去只怕是要把人活活毙命于前啊,众人还未及反应,那骄傲的少年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大人不可!”张旭尧亦道“吴大人且念百善孝为先,沈葛氏一介女流是如何都受不住这四十庭杖的。”
      “张公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然当依律处置。”王监军冷笑着反驳。
      “王大人!”张旭尧还未及开口,便听到沈竹冷硬的声音“你莫忘了,她是葛家女儿我沈竹的妻,我葛沈两家纵是此时动不了你身后的主子半分毫,她若是有性命之危,我沈竹定让你血溅三尺于庭前。”少年的目光如狼般狠厉盯得他心里发怵,让王监军不得不相信沈竹是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那监军大人以为如何呢?”吴大人笑眯眯的把目光转回王监军身上,一脸的悠然闲适。
      “这……”那两道目光盯得他冷汗直下,他还能如何“庭杖减半,便在大理寺行刑吧。”
      钗环尽去,云樱伏在凳上,低着头狼狈得想将自己藏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住那接下来的二十杖,却本能的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如孩儿臂粗的棍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打在身上发出一记闷响,火辣辣的疼就涌了上来叫她克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闷哼,这才是第一下。
      少年终是不忍的偏过头去,他不想看到那个从容淡静的女子会变得这么脆弱。
      “嘿”“嘿”衙役喘着粗气,落棍如雨点般密集。云樱只感觉整个下半身都像麻木了一样,痛却还在心头盘踞,她已克制不住的发出声声痛苦的呻吟,额头上的冷汗湿了鬓发,身后已血肉模糊。指甲无力的掐进掌心,她咬牙用手臂环抱着肩膀,模糊的视线里,那人始终没回头看她一眼。葛云樱,不许哭!她如是在心中说着,咬破了下唇,痛依旧在蔓延。她在一声声闷响里头渐渐埋入手臂,再没有了抬起的力气。泪水渗出灼热的好似能灼伤她的心,痛,真的好痛。沈竹,我可以不在意为自己的丈夫受刑,可是却不得不在意他又是为了谁让我受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的,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的……可是为什么她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都会惹得他冷峻以对,不屑一顾。沈竹,那种无力真的很让人很累……半幅罗袖悠悠垂落在地,点点泪痕藏在素白衣袂里,她终于如愿昏了过去。
      “回大人杖刑已毕,犯人昏了过去!”衙役手拿的棍杖都沾染上鲜红的血迹。
      张旭尧早出去命人买金创药,顺便唤丝罗过来,沈竹自不好推萎,转过身去,却在瞬间僵了身形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女子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鲜血染红了半幅罗裙,被汗湿的发半掩的侧脸苍白如雪,只有唇上的点点血迹艳如红梅,触目惊心。恍若不闻的呼吸让人担心那女子仿佛随时都会香消玉陨。怎么会?不过才二十杖罢了…怎么办?怎么会再看不出那初时淡雅如莲的女子模样。
      高大的身形微颤,沈竹慢慢走了过去,迟疑的在她面前站定,有些无措的伸出手探探她的鼻息这才长嘘一口气,放下心来。伸手想要将人抱起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会碰不到她的伤口,一转身一脚将那行刑的衙役踹倒在地,沈竹喘着粗气冷冷的盯上了王监军。
      “少夫人!”丝罗掩口惊呼,从张旭尧身后冲将上前,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在和她言笑宴宴的少夫人怎么一转眼竟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伸手将她汗湿的额发拂到耳后,露出那苍白如纸的容颜,叫丝罗心酸的掉下泪来。
      张旭尧面色也有些微的难看,长年挂在唇边的淡笑也渐渐隐了去。
      沈竹一言不发的回转过身,小心的将云樱扶到自己背上,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马车在视线里渐行渐远,沈竹的目光才缓缓落在沾染了她血迹的双手上。他其实不想这样的,他承认一开始他是怀了私心的,他恼她欺他瞒他,想给她一个教训才一言不发,不予理会。只是他从未想过二十杖会把人打成这样?他甚至不能接受那个泰山崩于顶都从容镇定的女子会变成这样奄奄一息。她不该是坚韧不屈的吗,竟然也会喊痛吗。
      沈竹只觉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难受,狠狠的一拳砸在身侧高大的红木大柱上,感觉痛楚一点一点的蔓延,流出的鲜血与她的混合在一起,心里才慢慢好受了些。
      “沈将军,圣上口谕,在事情未查明前,还烦请沈将军随老夫去刑部待上些时日”吴大人上前温吞吞的说道“沈将军,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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