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

　　芷兰把所需的衣物打了个包，让人运送到火车站。自己则到花店，向众人告别。花店门【咿呀】轻开，正值傍晚，花店里光线昏暗，纵横的藤蔓勾勒出一片阴暗。芷兰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心下好生疑惑。想着即将远去，看着花店里一草一木，忆起平日一点一滴，芷兰掬起一把泄露的光，默然不语。

　　简玉珩疲惫地打开店门，一声轻响，芷兰回头，两人的目光轻轻地接上，不见调笑，心灵最深，最深处微微一颤。顿悟，恍然来得太迟，芷兰睫毛轻轻地一颤，移开了目光，也错过了简玉珩暗下的双眸。似乎感知了隐约的未来，简玉珩卸下了伪装，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一室寂静，

　　“你怎么来了？”

　　“我…来告辞，谢谢你们多日的照顾。”芷兰避开简玉珩的目光，手轻抚白色的桌。

　　简玉珩眼睛闪过一丝惊慌，片刻又恢复平静，细细咀嚼她离开的消息，口中泛起淡淡的苦。“是因为，找到你哥，了吗？”

　　芷兰原本哀伤而无神的眼突然有了焦距，透射出点点光芒，掩盖不住喜悦。“嗯，李…我叔的朋友找到他了！”少女嘴角噙着温柔说，“原来，他在柏林！”

　　“什么时候走？”简玉珩看着那抹刺眼的温柔，忍不住低声吼道，心中刺痛，感到他可能，再也抓不住他的光了，独属于，他的，光。

　　芷兰一怔，轻轻地说：“今晚。”话落，又留下一室的默然。

　　仿佛没什么可说了，芷兰心中想，这不是最好的吗？自己找到哥哥了，又不必背叛简玉珩。但冥冥中有什么被自己丢下了。“我走了，谢谢你的照顾。”少女如玉的脸上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垂眸，仿若刻意忽视简玉珩的表情，绕过他，缓步走向门口。

　　简家，简大少，呵，何等光鲜，何等荣耀，看看这表面的浮华，多令人欣羡！可，有谁问过，我要什么？有谁真正地看着我？我！不是简大少！不是简当家！而是我！？

　　简玉珩愈想，脸色愈加阴沉，仿若陷入了魔障。视线所及，芷兰的背影即将步入那广阔的天下，好像永远不会回来。简玉珩心头一窒，向前，一把抱住芷兰，抬起她的头，深深地吻了下去，唇舌相依，灵活的舌轻轻地划过贝齿，原先的戾气不知不觉化去，缓缓的，成了小心翼翼的温存。这吻柔和而坚决，脑中的氧气渐渐供应不上，芷兰因吃惊而睁大的眼慢慢地半阖上了。

　　不知多久，吻停下了。简玉珩把前额置在芷兰上，鼻尖相触，看着芷兰懵懂的模样，心头似有蚂蚁爬过，低头，在她红肿的唇上轻啄几下。

　　不等芷兰回过神，简玉珩又把她紧紧地抱住，“你走吧！万事小心，如果有事，还记得我给你的联系方式吗？”简玉珩说出后，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勇气。

　　少女的耳尖渐渐的染上了胭脂红，讷讷地说不出一句话，推开简玉珩，急急地快步走了。

　　简玉珩用手触着唇，感受着方才的美好，低低地笑了，你还不懂，还不懂啊。我的光啊，等我安排好了一切，再用枷锁锁住你，永远，永远纳入我的羽翼，再不分离，可好？

　　远处一双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切，空气中的负面因子像找到了归宿般涌入那人的身体，怨恨嫉妒转眼又将一颗心拖入黑暗的深渊。

　　入夜，法国餐厅的一个小包厢内，红烛光冉冉，氤氲出暧昧的气氛。

　　长桌的一边坐着一位俊美的亚洲男子，暧昧的红烛光更给他添了几分魅惑，另一边坐着一位黑色长摆晚礼裙的女子。但可惜得是，气氛虽好，一男一女却自顾自地享用晚餐，没有过多的交流。
　　不久，男子似乎心事重重，放下刀叉，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不点燃，就拿在手中把玩。

　　女子嗤笑一声，也放下了刀叉，“这么些年，你的习惯还没有改变。”

　　闻此，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了看女子，斟酌片刻，单刀直入：“芸娘，我后天回国内。”

　　女子面色一僵，似乎不敢相信。男子也不解释，留给她时间慢慢消化。红烛随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变短，女子叹气：“也好，回国避个几日再回来。”

　　男子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讽刺之极的笑，“芸娘，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咱们还是爽快点好。”

　　“你不是还未暴露？”女子皱眉，决定抛出更大的橄榄枝“如果你想获得更多的份额，也不是不可以……”

　　男子手指轻敲桌面，眉尖微蹙，不耐烦打断道：“简家不差这点利益。”一出口，不只女子露出惊诧表情，男子也察觉到语气不善，放缓面部表情，柔声道：“现在我替你们铺得桥梁差不多了，也算不辜负委座的信任，而且国内混乱，简家还需我的打理。”更何况国际局势风云变幻，欧洲不太平，国内也乌烟瘴气，是时候把简家拾掇出去了。这句话男子压下心头，面上不表。

　　女子静默，无意识地双手紧握，青筋爆出，极力压制情绪，半晌才面无表情道：“国难当头，国内急需武器物资，简大少留在这里，多多帮衬，总是好的。况且简家还有二少，大少不必过多挂念。”

　　简玉珩气极反笑，“好个国难当头，难不成在国内我就帮衬不了什么吗？为国为民，简家自问可不亏欠着什么！”暗地冷笑一声，得亏二弟与我还齐心，要不成简家家业可不落入旁人手中？

　　女子无话可说，知道简玉珩不过通知一声，自己也拿他没办法，沉默不语。

　　一顿饭吃得俩人味同嚼蜡，心思各异。

　　当夜，芷兰乘着火车远去柏林。后日简玉珩也回国，偌大的花店，只剩墨心一人打理，冷清不少。又过一阵，墨心被逼与当地一华裔成亲，芷兰，简玉珩得知皆送礼物祝贺。墨心拿着礼品冷笑，随手扔入垃圾箱内，一转身后，又后悔地急急翻出简玉珩的礼品放好，独独芷兰一人的礼品留在箱中，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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