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同人][吴邪中心\邪瓶]河

作者:嘉陵江二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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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这是一座的古镇,不像江南小镇那样全位于平地上。山地起伏,一些房屋建于山腰。山不高,比较缓,低处有河流流经。

      我在镇中游荡,没有丝毫头绪,也没见到闷油瓶。空无一人的小镇只回荡着我的足音,白幕四垂。

      “张起灵——”我边走边喊,穿梭于曲曲折折的小巷中,无人应答。

      走着走着,突然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我稍一侧身,那东西擦着我的头发飞了过去,打在墙上,弹落在地。

      那是一颗小石头,肯定不会是对面的房子无聊了吐向我的,我警戒地看向它来的方向。

      “哎,今天很不一样呢!”拿着弹弓的少女说着,灵巧地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在看到她的脸时,我保持了相当程度上的淡定。那是霍玲的脸,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河神在耍我。而她们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如果说河神是端庄的话,那么面前的少女就是俏皮,还带着一丝骄慢。

      “喂,你有看见另一只小猫吗?”她问道,没等我接话又继续说,“近看还像兔子!很灵敏地从屋顶上跑走了。”

      “猫?我之前连人都没看到一个。”我说,心说没听说过猫兔之间有一腿啊。

      “怎们没有人?”她笑着说,“这周围全是人啊,大家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刚才还有个家伙穿过了你。”

      她笑得天真烂漫,我却觉得有一点毛骨悚然。我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瞄了下周围,别说是人,连个鬼影都不见,我不得不怀疑面前的少女是否在骗我。

      “你周围是些什么东西?”她偏着头,稍眯着眼看我,显得有些困惑,“漂浮着的,像水流一样。”
      我一惊,心说那难道就是所谓的“曲流为界”,也就是困住我的东西?因为看不见,我并不能想象它具体的样子,据少女的描述,瞬间映入脑海的是:彩带飘飘,中老年秧歌队。不过为什么我看不见,她却能看见,似乎还看见的更多。而我只能看见她,这其中有什么奥妙吗?

      “你好,请问……”我决定问话试探下,但我对跟女生打交道的事不是很擅长,略显拘谨的开了口。

      “你这家伙一脸呆样,看起也不是很好玩,我还是去找那只小猫好了。”她打断我的话,说着便转身,纵身一跃,绳子在空中像蛇一样扭动,脚踩在一旁的墙上借了几次力,一下子就上了房顶,然后轻巧地跳到另一间屋子的房顶,不一会儿就跑远了,只留下她不知是有意说出还是自言自语的一句话:“那只小猫背了一把很不错的黑刀呢!”

      靠,武林高手啊!我本想在地上跟上她,但她跳得实在太快了,我在地上视野又不好,很快就跟丢了,只好先停下来歇口气。这个时候我深刻地体会到我果然是一个普通人。

      话说猫怎么会背刀呢?她口中的小猫不会是指闷油瓶吧?不知怎地她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任性的大小姐,她去找闷油瓶是想找到后调戏吗?再说闷油瓶那么大只怎么也不像猫吧,非要拿猫科动物来比喻的话,我觉得闷油瓶更像豹子,灵敏、矫健、优雅、沉默。就说怎么没看见闷油瓶,原来他一直走的是上面,却没有回应我,不知他情况如何。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盯着一旁民居紧闭的木门,思考起来。

      木门上贴着门神神荼和郁垒,说起来我很久没看见过贴门神的了,只记得某年秋天经过一户人家,门上贴着的门神让我觉得很新奇,院内的树枝伸出高墙,墙外银杏叶飘落。除了门神,这里的墙上还贴着春联,其上有“壬申”两字,六十年一轮回,壬申猴年,最近的也是二十年前了吧,不知这些纸是什么时候贴上的,纸张墨迹看起来一点也没褪色。

      我在小镇里乱转时,看到的都是普通的民房,大门紧闭。如果我要找的东西在其中一户人家的屋里,那完全是大海捞针,我又不可能挨家挨户借口人口普查破门而入地去搜查。这里全是民房,而我完全没看到稍微豪华一点的大户人家或类似官员办事处的地方,按理说每个功能齐全的小镇都会有那些事物的,难道它们因为某些原因被分割掉了?特殊的东西会放在特别的地方,这里唯一特别的建筑就是山顶上的那座白塔,我是不是该去看看?我虚着眼睛望过去,在天空的映衬下,高耸的白塔突兀而孤单的立着,仿佛即将与背景融为一体。

      无论如何,过去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我或跑或跳,穿过迷宫似的小巷接近山麓,从歪扭不齐的青石阶梯跨阶而上。两旁一些房屋零落地依山修建着,其中有一座房子让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房子的斜前方种着一棵桃树,桃花开得正盛,落英缤纷,有一种虚幻的美丽。我觉得这幅景象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慢慢地走近,伸出一手抚上树干,总觉得,应该发生什么。

      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对啊,通常这种时候不是会触发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用双手把整棵树我能够到的地方上上下下摸了个遍,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退后一步,扫视四周,心说这树不会怪我非礼它吧。

      这时,我一个激灵想起了我究竟是在哪见到的这幅景象,是在最开始看到的片段里!一个陌生的少年就是在这棵树下埋下了一个木盒子。

      我立刻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铁勺子,比划了下距离就蹲下去挖土。我把勺子使劲插进土里,往后一拉,把土从地里撬了出来。这样挖了一会儿,我便看见了那个盒子的一角,再小心地挖了一会儿,盒子便整个露了出来。盒子上沾着泥,表面脱漆,稍有腐朽。

      接下来应该打开盒子,但我还是有一点嫌弃直接用手去碰这些东西,翻遍全身的口袋,我不知该悲哀还是庆幸地发现,我果然不够高中同桌的奇葩程度,竟没有装备一次性胶手套。

      最后我啧了一声,直接拿出盒子打开来看。不出所料,里面装的是把木梳,外面包的布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零碎地附在梳子上。我用勺子挑开碎布,戳了戳木梳,深感不对劲。

      如果那个片段是事实的话,那么这个木梳埋下的时间不超百年,再精确一点,说不定是在当时迁都重庆后埋下的,距今也就七十年左右。木梳的腐烂程度也太过了,而且外面的盒子不是应该烂得更厉害吗?盒子的损坏程度却在正常范围内,这种反差太不对了。不过,到我如今这种地步,常识有用吗?

      我用勺子把梳子翻了个面,仔细地观察,感觉这把梳子好像在水中泡了很多年似的,估计是先浮肿了再烂掉的。

      我觉得这东西说不定有什么用,打算带着。在用勺子挑了半天也没把它拿起来后,我一急就伸出手去拿它,在碰到它时,指尖传来触电的感觉,一下子有许多东西映在视网膜上。

      我的周围出现了很多人,非常的多,挤在一起,整个空间就快装不下了,他们在行走,非常缓慢地,朝着不同方向。在行走中,被挤掉了头,挤断了手,挤变了形,也依然在行走。他们仿佛在穿越时空隧道,每走一步,便渐渐老去,腐烂。断掉的头、四肢,脱落的腐皮、血肉等,被挤着,掉不下去,卡在半空。他们还在走,腐尸连着腐尸,骨架挨着骨架。

      脚下是累累白骨,白骨成山,我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一些腐烂的人或血肉模糊的骨架穿过我的身体。一个身高只达我肩膀的孩子穿过,我看见他的眼眶在我胸口处流着脓水。

      好想吐,动不了。

      面前的桃树腐朽成半截枯木,一旁的房屋倾圮成残垣,身边环绕着的丝线如水珠崩裂,消散不见。

      远处穿古代服饰的女子漂浮在空中,神色悲伤,嘴唇一张一合,仿佛诉说着什么。

      听不见,耳鸣声呼啸,听不见其他声音。耳朵像进了水一样,与世界隔绝,声音进不来。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很多。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眨眼间,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世界安静了下来。

      我头痛欲裂,出了一身的汗,心脏跳得很快。大口喘着气,我下意识地去看那把木梳。

      木梳化为齑粉,我想我之前应该看见了她的执念,这是否意味着我不再被曲流束缚?

      少年在河边遇见了少女,两个孩子很快就熟识了。少年经常来河边玩,他每次来都能遇见她。

      少女有着又长又直的头发,乌黑秀丽。少年送她一把木梳,而更多的时候是他在帮她梳头。

      她喜欢他帮她梳头的感觉,她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少年一天天地成长。

      眼见少年长高抽条,面庞变得深邃,看着水的倒影中自己从未改变的容颜,她开始恐慌。

      她怕使他感到厌恶、害怕,她心底其实也渴望人类的浪漫,她渴望与他白头偕老,她希望他能为自己梳头直到头发花白。

      可是她无法成长,没有衰老。她的时间永远停留在她不是人类那一天。

      她询问河神,试图找到成为人类或能像人类一样慢慢老去的方法。

      然而在同时,他踏上了战场。

      因为一直是他在帮她梳头,梳子就放在他那的。走之前他把他最重要的东西埋在了树下。木梳从此不见天日,直到她来带走它。

      她无法离开这片土地,只能等待归人。

      转眼七十年,少年不归,过客无数。它的结局是除了荣归故里外的任何一种可能性。

      世道变迁,物是人非,老城被推倒,高楼林立,她再也找不到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羊肠小道,曾经一起嬉戏过的那条小溪。

      “人类实在是……可我还是……”她最后的话我虽听不见,但看口形我觉得她是这样说的,但这好像与没听见没什么区别。

      “抱歉。”我低声说道。不管怎样,毁坏了别人重要的东西我都心有歉意。我把东西埋了回去,继续走向白塔。

      很快我就到达山顶那处面积广阔的平地,白塔就立于正中。

      我抬头观察了这座白塔,跟雷峰塔比起来它显得相当瘦弱。它看上去是唐宋制式,为四方密檐式砖塔,大约高三四十米,塔尖四角挂有奇特的六角铜铃。从外数去整个塔共十三层,每上一层层高减小,二至十层外壁砌有小龛。

      一般而言,塔内要放重要的东西的话,不是放在地宫就是放在塔刹内,也不知道这塔有塔心室没。

      我登上塔基,在塔外绕了一圈,又在第一层摸了个遍,也许是技术问题,总之我没找到传说中的地宫入口。

      这时我留意到塔身为楼阁式斗拱建筑,柱、枋、斗拱,还有那些浮雕,看着像木制的,摸了之后我才知晓那是砖砌的,外层涂上了土黄色染料,形似于木而工精于木。

      我决定上塔看看情况,但转念一想,又开始怀疑我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从没有天音告诉我闷油瓶要找的东西一定在塔里,我凭什么一厢情愿地认为它就在塔里呢?而且塔里会有“泥土”这种东西吗?总不会是一张纸上写着巨大无比的“泥土”两字吧?

      算了,上去看看,反正也没有头绪,到时再说。

      一开始,塔内的石梯是螺旋向上的,不知道了第几层,环形阶梯戛然而白塔中间不再是实心的了,天花板正中有个洞,垂直挂着一架铁梯。铁梯有些脱漆生锈,那技艺和焊接口,明显是现代产品,在这里稍有违和。

      我爬着铁梯继续向上,同时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压抑,恐惧,颤栗,全身的细胞都在低语,说着“别去”。

      别去。别再往上了。别那么好奇。

      我忽然有些不甘,尽全力压制了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固执地继续向上。手心出了很多汗,沾染红锈。

      我为什么要上去?上面有什么?很多事做过才知道结果。

      到了顶部,我已满头大汗。也不能说这里是塔顶,只是天花板密封着,没有路了,上面说不定还有东西。

      我站在铁梯上,只有肩部以上处在这层。这里空间不大,光线不强,但我一下子就被一个奇异的事物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块颅骨,斜放在地上,眼眶部分朝上。

      颅骨不重要,颅骨出现在这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眼眶里长出的两朵花。一个眼眶长一朵。

      白色的,蓝色的。整个花呈放射状,花瓣细碎长,紧凑地挨在一起。花很漂亮,却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就好像黑白世界里突兀出现的彩色。

      此时我不得不为我贫乏的知识感到懊恼,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也许它不属于人间,但城市中长大的我能认出的植物太少了。

      想起之前的事,我猜在这里我说不定有靠碰触读记忆的超能力,虽然感觉不太好,但可以知道一些事。

      我彻底爬上这层楼,伸手去碰那朵蓝色的花。

      手穿过去了。

      一点额外的不适感也没有,我一眨眼,发现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头骨还是花,什么都没有。

      这层楼是空的。

      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要说幻觉其实从我入水那一刻就开始了吧。

      压抑、恐惧还有很多说不清的感觉都还在,非常真切。还是说感觉是骗人的,没有什么没是真实的?连我都不存在?

      我在文艺个屁!臣卜米曹我再一个人在这死静诡异的地方呆下去会不停地思考人生然后一不小心就忧伤血流成河啊!

      但要怎么出去?从塔上跳下去死一次能离开吗?谁知道跳了会不会真死啊!

      最后我还是原路返回塔底,刚从阶梯下到广场上,就看到有人从几百米外的地方朝我跑来。

      看外形是没有背刀的闷油瓶!

      有希望了!我倍感亲切,多想张开双臂给他一个爱的拥抱。

      很快我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他的双眼红色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包含了痛苦、无奈、怜悯等多种感情。

      不是吧,这是怎么回事?暴走?看我身后的塔像胡萝卜?河神似乎说过他在这里不能保持神志清醒?

      他视我为无物,与我擦肩——不能让他过,我迅速地扯住他的右手。

      他身形一顿,翻掌握住我的手腕,往上看似随意地一挥手,我立刻双脚离地。

      操,被扔了,这是什么怪力!老子又不是自动贩售机,你女马的这扔到墙上绝对抠都抠不出来!

      感谢我的反射神经,在闷油瓶翻掌的瞬间,我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前臂,没有被扔出去,但感觉手好像被甩得脱臼了。

      闷油瓶也许没想到我的反应竟如此迅速,没防备的被我拉了一个趔趄。

      我背朝下摔在地上,闷油瓶也被我带着摔到我身上。

      全身震荡,经受着疼痛的洗礼。我痛得咬牙,眯起了一只眼。

      上方的闷油瓶发出“呜呜”的仿佛困兽呜咽声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不知哪里发出来的“咕咕”声,就像骨头在摩擦一样。

      得在他再次发狠前采取行动,我也没多想,伸手去按他的肩膀,结果他竟一偏头,一口咬住我的掌侧。

      操龘你龘大龘爷的好痛!我想要把手扯出来,但他死死咬住不松口,我的手怎么也扯不出来,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牙齿边缘沁出了血。

      到后面我几乎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手掌酥麻,手臂有些酸。我的血越积越多,顺着掌心手背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我脸上。而闷油瓶眼中的红色像被我的血吸走了一样,渐渐黯去,慢慢变回一开始淡然如水的墨色。

      他静静地看着我,然后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倒在我怀中。

      我吓了一跳,被压得胸闷,一手搂着他,一手撑着地坐了起来。

      这时我忽然看见那个有着霍玲相貌的少女嘴角噙笑地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弯腰伸手,想要触碰闷油瓶。

      我条件反射地搂着闷油瓶稍微有些吃力地往后挪了段距离,让她伸出的手落了空。

      她“咦”了一声,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就好像在想如何处理新玩具的小孩一样天真又残酷。

      有点不妙,我记得爷爷曾经对我说过,美女心海底针。他还说过做事要主动,于是我抢在她发作前开口:

      “霍玲——”她那长相太过年轻,我是在叫不出“阿姨”两字。

      “你……竟知道我的名字……”她睁大了双眼,看上去非常震惊。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接下来就赌一把了,赌一下她们的感情有多深。我继续道:“我叫吴邪,是陈文锦的侄子,她经常向我提起你。”

      “文锦……”霍玲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但下一秒她就咬牙切齿地说,“吴?看来吴三省那混蛋成功了!”

      靠,三叔以前究竟造过什么孽,不要害我在这里就义啊!

      我换了个姿势抱闷油瓶,小心翼翼的问:“你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吗?不管三叔以前做过什么,他对三婶都是真心的好。”我打算先带着闷油瓶离开,虽然没找到“泥土”,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都变成这样了,而且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霍玲听了,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良久,让我内心也忐忑了良久。最后她叹了口气,问:“文锦……她还好吗?”看来我赌赢了。

      “在我看来她过得蛮幸福的,但在提到你的时候,她很难过。”我说。

      “那个笨蛋……”她苦笑起来,按了按太阳穴,目光扫过闷油瓶和我,说,“起来,跟我走。”说完便转身。

      我手忙脚乱地抱起闷油瓶,跟上了她。

      在下山的阶梯走到一半时,她才开口说:“我从来没见过有这里的人离开过这里。”

      “咦?不是有城门吗?小哥就是用血打开那座门进来的。”

      “那个门从内部是不能强行突破的。”霍玲瞥了闷油瓶一眼,说,“你想要离开这里,只能顺应这里的规则。一直以来,只有一样事物到来又离开,永不停息。你可以试着让它带你们走。”

      “河水?”我问。我忽然想起三婶苦涩的表情,又问:“那么,你能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吗?”

      “不能,我只能存在于这里。”她将鬓发捋至耳后,说,“事实上,我只是霍玲的残像,本人早已不在了。”她说得冷静,仿佛这是别人的事。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我并不擅长安慰人,只好沉默地望向不远处流动的河水。

      过了一会儿,打破沉默的还是她。她看着闷油瓶说:“你之前那样抱在前面不是挺好的吗?这样扛着不会顶到胃吗?”

      “只要不顶到肺就好。”我说。开始我确实是横抱着闷油瓶的,但他并不轻,抱久了稍微有些吃力,我就把他扛到了肩上。他的上半身趴在我背上,我用一手稳住他身体在我肩上的部分。

      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闷油瓶说不定会脑充血以致溢血,就把他从肩上翻了下来,继续横抱着,接下来的路我还能坚持。霍玲看着我们笑,却透着落寞。

      到了河边,我把闷油瓶放在一旁,走上码头。说是码头,其实只是河岸凸出的部分,顶端有通向河里的石阶,我往下走了几步,然后停住,下面的阶梯被河水淹没。

      对岸是山,山之后隐于雾中,河水是灰绿色,深不见底。我试着把手伸进水里,河水冰冷刺骨。

      “有船吗?”我问身后的霍玲。

      “没有,从来没有过。”她说。

      “如果用木板漂浮没问题吧?”我想起了泰坦尼克号。小镇上的门基本都是对开式木门,我和闷油瓶刚好可以你一块,我一块,大家一起飘起走。

      “木板?我有办法了,你等我一下。”霍玲说着便跑开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说她不会是感应到我的想法,去拆门板了吧?

      等了一会儿,她滚动着某样东西走了过来。那东西形状和大小就像一个解放牌大卡车的轮胎,黄色的。近些我就看出那是个侧立着的木盆,一般是用来放搓衣板洗衣服或给六七岁的小孩泡澡用的。

      靠,澡盆!澡盆漂流记,漂流鼻祖逊哥有玩过吗?而且我和闷油瓶两个大男人怎么挤得下,又不可能像大大泡泡卷那样裹成圆塞进去,我没那么柔软!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想法,霍玲对我甜甜一笑,说:“你抱着他,坐进去,挤挤没问题。”

      你怎么不说挤挤更健康?就算坐进去了难道木盆不会沉吗?会翻的吧!

      “不会沉吧?”我问,我可不是菲尔普斯。

      “这条河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河,没那么容易沉。别多想。”霍玲说道。

      “哦……”我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听她的。

      我把闷油瓶抱过来,霍玲将木盆放入河中,帮忙稳住它,我就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慢慢地坐下。

      我盘膝而坐,让闷油瓶蜷缩在我胸前。有点挤,我们挨得很近。木盆吃水较深,但还是浮起了的,看来问题不大。

      霍玲松开木盆边缘,用力一推,把我们往河中送去,木盆被河水带着向前。

      “谢谢!再见。”我说。

      她笑着挥手,身形渐远。

      我看向前方,河水的前面弥漫着雾,看不清。

      我艰难地扭头,看着小镇逐渐褪色,化为乌有

      河水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在雾里前行,没有帆。

      前路未知。

      怀中有动静,我低头去看,正好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你醒了。我们现在正在河上漂流。我觉得你应该给我解释很多事。”我说道。

      闷油瓶皱了皱眉,头往后靠,仿佛在说我们挨得太近了。

      这有什么办法,澡盆就这么大,要挤下当然就得——等等,闷油瓶你干什么!

      他双手放在我肩膀上使劲往后按,我的背硌在澡盆边缘上,澡盆被我们的重量压得直接翻转扣了过来,激起一阵水花。

      闷油瓶和我坠入河中,他腿稍弯交错夹住我的腿,头埋在我颈窝处。我的手不知该放哪,只好僵硬地搂住他。当时的我并未留意到在河水中我竟能呼吸没被呛这件事。

      我们直直下坠,我感觉闷油瓶好像在我脖子处说着什么,偏头想问他,却看见他全身散发着熟悉的蓝光。

      我靠,你妹的又来!我不禁暗骂,接着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我第一个看见的应该是白色的天花板,接着看见的是一张圆润的脸。

      我不停地使劲眨眼,那张脸还在。

      胖子揉了揉我的眼睛,掌心温热。他说:“天真你见到胖爷有那么感动吗?连眼皮都抽筋了!”

      屁,老子是在用眼皮唱十八摸,跟你没关系。我内心反驳道。

      挣扎着坐了起来,我感到全身酸痛,就问胖子:“怎么回事?”声音有些沙哑。

      “说来话长。”胖子抽来凳子在我病床边坐下,削起了苹果,“你听我慢慢道来。”

      “说快点,我又不按分钟计时给钱。”我说。

      胖子告诉我,那天我走后他直接回去了,白天就把我的东西邮杭州去了。他在快递上留了电话,所以几天后我妈就打电话给他,说我没回去,也一直联系不上,问他知道些什么。后来三叔和他伙计来找了胖子,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三叔回去了,并稳住了我爸妈。

      接着胖子就动用他的关系在见到我的那片区域及附近搜索,直到三天前才在我一开始停自行车的地方看到了我的自行车,同时又在附近的河滩边发现了昏迷的我。他把我送到了医院,我全身无伤,却一直昏迷,现在才醒来。

      在听的过程中我意识到:我感觉我在河里只待了一小段时间,而岸上已近过了一个多月。这是时空的扭曲吧。

      “有什么想法?”胖子啃着苹果问我。

      “我跟自行车的待遇相当不同啊!”我说。

      “再不同也是你骑它,它又不能骑你。”

      我闭上眼睛,耳边只有胖子啃东西的声音。想了一会,我开口道:“你也见到了小哥,他不是幻觉对吧?”

      “见是见到了,不过有种东西叫‘集体幻觉’。”胖子说道,“你别瞪我。怎么,难不成一见钟情了?”

      “只是不甘心而已。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走掉了。”我忽然感到有些疲惫。

      “别不甘心。不管是不是幻觉,有缘总会再见的,无缘便忘掉呗!”胖子安慰我道。

      我不再说话,只觉得胖子活得真洒脱。

      然后我先给手机充好电以便跟家里人取得联络,告知他们我没事。我发现手机里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四年”两字。我摸不着头脑,打过去没人接,发短信无人回,我猜那大概是一条发错了的短信。

      后来我出院了,去看了当初闷油瓶骑车跳下的那座桥,白天与晚上的它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一旁的山上有白塔,当时天太黑了我没看见。我去参观,被告知它为保护文物,只能在外面看白塔,不能入内。那是北宋建隆年间建的无量宝塔,塔身充满岁月流经的痕迹。我发现塔的四角挂的是普通的铃铛而不是六角铜铃,风一吹,铃铛竟然还能响。

      我在这座城里、这条河边呆了几天,希望能再次见到闷油瓶。我不希望所有的这一切只是一
      场仲夏夜之梦,即使浮生皆客。

      闷油瓶没有再出现,家里人打来电话叫我回去,而且不到十天就要开学了。

      望着面前宽阔的河面,我叹了口气,转身踏上归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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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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