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生有幸

　　飞行于夜风中。
　　一直闭着眼的岚礼终于听到那懒懒的声音：“好了，我们到了。”
　　她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灿烂的夜色。
　　踩在柔软的泥土上，空气中散发着特有的清香。黑夜已然降临大地，然而眼前却闪烁着无数星星点点的柔和光焰。
　　影影绰绰的寂静森林中，萤火虫在空中飞舞。
　　裴瑾牵住岚礼的手，向她微微一笑。
　　眼下，不止是他们两人，周围正有无数的修仙者们从各个方向而来，陆陆续续走入森林，向同一个地方汇集。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裴瑾笑道，带着她随人流涌入森林。
　　越往里走，轻盈飞舞的萤火虫越多。它们缀在繁盛潮湿的森林中，犹如闪烁在另一个世界的光。
　　岚礼走在人群中，不断有人在打量她。更确切地说，是看到她身边的裴瑾后，才好奇地把目光投向她。
　　“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认识你。”裴瑾镇定自若。
　　他这么一说，岚礼很想伸手摸摸自己脸上的面具。那是在即将降落后，裴瑾亲手为她戴上的。“如果站在我身边，穿着雾袍反而更加显眼。你最好戴上这个。”
　　于是她接受了这副以假乱真的面具，以另一副清丽女子的容颜出现在他身边。
　　戴面具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就算被无数好奇嫉妒热烈的目光集体注视，她依然可以旁若无人、神色如常。

　　“现在是往哪里走？”
　　“森林的中心。”
　　“去那里做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视野逐渐开阔，树林不再像之前那样密集，人声喧哗嘈杂起来，隐隐的，前方映出盛大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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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里了。”裴瑾轻声道。
　　眼前是一副绚丽的壮阔景象。
　　潾潾波光的湖面，倒映出四周美丽的林木之景。在广阔的水面上，无数萤火虫交织缠绕，盛开出艳阳下绽放的太阳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投射在这片静静的湖水上，成为黑暗大地上最绚烂的夜之光。
　　风吹动的时候，传出清脆的银铃声，与无数观看者的说话声交织，宛如置身于另一个幻境。
　　“湖的对面是什么？”岚礼喃喃问。
　　“萤火虫的墓地。”
　　在更远的湖对岸，无数发光的萤火正静静栖息在树枝上，将那一片树木渲染成光芒万丈的光之森林。
　　“萤火虫在死前，会绽放出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的光芒。”
　　岚礼点点头，遥望这副奇景。这就是四奇迹之一的观铃森吗？不知与它齐名的另外三处，又该是怎样的风景呢？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一行人走过来。
　　“裴瑾，真的是你。”
　　“啊！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嘻嘻，裴瑾，你旁边的那一位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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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礼认识他们，都是常常和裴瑾一起出入阎街的那些人。
　　“想来就来了。”裴瑾语气懒洋洋的，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是谁啊？”那位妆容最为妩媚的女子重复问道。
　　裴瑾以应付的姿态轻笑着回答：“这可是秘密。”
　　“哟，保护得这么好，我们又不会吃了她。”
　　“就是说，我们只想看看这一天是谁站在你旁边。”
　　“真是不够朋友哦，裴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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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始终带着不置可否的笑容，听过那些人的埋怨后，从容地点头，“我去那边了。”说完便牵着岚礼走向另一处偏僻地方。

　　“你不问些什么？”
　　“我想你大概不希望我问。”
　　裴瑾低声笑起来，拉着她朝两个白衣飘飘的人走去。
　　“轻言，你们也来了。”
　　那个正在打呵欠的男人闻言转过头，露出惊讶神色。
　　“裴瑾？”
　　“怎么，很吃惊？我又不是没来过。”
　　林轻言耸耸肩，“这倒不是。”他看了看裴瑾牵着的岚礼，笑道：“难怪最近你出现的时间变少了，原来有人陪伴。”
　　“总比待在阎街好。”
　　“也是。”林轻言理解地点头。“对你来说，不管做什么都比在阎街舒心。”
　　“别瞎说。”裴瑾轻笑出声，“我可是新派的人。”
　　林轻言也是一笑，没有多问岚礼的身份，而是转移了话题，“沉沉要在这里待到天亮，你们呢？”
　　岚礼看过去，另一个白衣女子正兴奋望着前方的奇景出神，连他们在说话都没有注意到。
　　“你说呢？”
　　说了两遍，岚礼才反应过来裴瑾是在问她。
　　“……随你。反正也是你带我来的。”
　　“难道不是你先提出来的？”裴瑾无辜地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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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行了，要亲密赶紧到一边去。”林轻言哭笑不得，说得岚礼一阵尴尬，幸好有面具遮挡，才没有给别人看出异样。
　　“那我们走了。记得代我给沉沉打个招呼。”
　　裴瑾手一用力，让岚礼及时跟上他的脚步。少女忍不住问：“他也是新派的？我怎么没见过？”
　　“不，古派的。”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走？待会儿还有特别节目。”

　　特别节目？在这里还有什么特别节目？可很快，岚礼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在那片灿烂的光芒中，一个男人抱着他的道侣从湖面低低飞过。无数萤火虫环绕在两人周围，那画面如梦似幻。
　　而自从那男人飞起，四周便响起了一大片欢呼助威声，在近乎山呼海啸的齐声中，两人平安到达对面的萤火虫之墓。
　　直到他们落地很久，都还有人在鼓掌。
　　此后，又有两对道侣成功飞渡到对面湖岸。
　　从旁人的赞叹与羡慕声中，岚礼才明白过来。能够带人飞越湖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于不能使用飞剑，全凭自身对空中仙灵气的流转掌握。有这份功底的人，整个仙宗寥寥无几。
　　那么，他应该可以吧？
　　岚礼转头向身后望去，那个刚才还牵着她的男人此刻靠在一棵树上，前方是绚丽的灿烂萤光，身后是沉沉的黑暗，而那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黯然。

　　回去的时候，两人都是默然无言。
　　把岚礼送到恪望堂时，已经快天亮了。“我们就在这里分手。”裴瑾挂着淡淡的笑容，“相信你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哪里。”
　　他干脆地转身离开，而岚礼留在原地，很久才起步回家。

　　回到熟悉的小院，被收进御兽符的凰鸣终于见到外面的阳光，委屈地在岚礼身上蹭来蹭去。看样子它并不喜欢待在里面。
　　见状，岚礼蹲在面前，轻声道：“我可不能带你去药庐。既然不喜欢待在里面，那就乖乖留在这里看家哦！”
　　毛茸茸泪汪汪目送她离开，然后一头栽倒在柔软的窝上，困倦地睡去了。
　　到了药庐，梅姑只是随意打量她一眼，便皱眉道：“岚礼，怎么精神不太好？”
　　“梅姑……”
　　她上下观察了一下岚礼，摇头道：“你这样的状态，让我很担心药材会被浪费。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也可以。”
　　“是吗？”
　　“记得把今天的工作补上。”
　　岚礼点点头。
　　她的确很疲倦，或许是“飞行综合征”？

　　下午，岚礼打着呵欠从储物手镯出掏出药瓶，一旁的十五头也不抬地打招呼道：“你来啦？”
　　“嗯。”
　　十五继续埋头看书。
　　片刻后，正当岚礼昏昏欲睡之时，忽然被一声尖叫吓醒。
　　“……你怎么了？”
　　只见十五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这时一旁的十三淡淡开口：“她从上午开始就这样。买了一本《上朝拍案惊奇》，每看一个案子都要喊那么一嗓子。”
　　岚礼愕然失笑。而被十五这么一吓，倒是不困了。
　　远处传来熟悉的说笑声，宴画区已经恢复了几天前的热闹。连十五都在百忙之中抬起头，喃喃道：“第一批去观铃森的回来了？”
　　岚礼嗯了一声，并没有在里面发现裴瑾的身影。

　　直到两天后，那道熟悉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宴画区。他的身边依旧是那些人，嬉闹着往阎街走去。
　　“哎，裴瑾来了。”
　　岚礼转头看她，“你认识他吗？”
　　十五反问：“谁不认识？他可是仙宗第一人。”然后她合上书，换了一种兴致勃勃的语气，“对了，你听说没有？两天前裴瑾去了观铃森，还带了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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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我想你应该也不认识，反正是个陌生面孔。不过，认不认识不重要，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以前还和谁一起去过吗？”
　　“当然啦，平时那么多女子围在他身边吗。”十五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不过他倒是从未抱着谁飞过湖面。”
　　“那有什么特殊意义？”
　　“刚开始是没有，不过后来因为能过去的人实在太少，便有了宣言爱情的意义。因为有那么多人的见证。”
　　“……那，裴瑾有心爱的人吗？”
　　十五想了想，“听说以前有一个，不过我不确定消息的真实性。”
　　“那现在呢？”
　　“现在肯定没有。据说那女子死了。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岚礼顿时想起那时裴瑾黯然的面容。
　　这时十三突然接话，“死了。”
　　闻言，十五一下子来了兴致，“……你亲眼看见的？”
　　十三却又住口不言。
　　“你老是这样……”十五抱怨，“过去了的事，还藏着掖着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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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你们对他都很熟……”
　　“当然，裴瑾可是公众人物。必须置身于没有遮挡的世界，必须慷慨地和大众分享不加雕饰的人生，必须毫无保留地去爱与恨。”
　　岚礼默默点头，没有再问。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耀进屋子，岚礼从睡梦中睁眼。
　　披上外衣，她走到窗边，就这样看着天色从暗转明。
　　岚礼深深吸了一口气。
　　每当看着世界逐渐苏醒，她就有种生活充满崭新希望的感觉。
　　“今天是个好天气。”岚礼喃喃自语，转身换上衣裳。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下午。
　　在和十五聊天的时候，她突然感慨地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后天就是生命祭了。”
　　岚礼偏头看她。
　　“让我为你这个新人解释一下。”十五笑道，她正从岚礼带来的食盒中拈起一块点心，“啊，这个口味我喜欢。”
　　“嗯，下次我多做一点。”
　　十三也正在默默品尝。
　　自从不久前岚礼带过一次点心到这里之后，这样的活动隔三岔五就要举办一回。主要也是唯一承办人为叶岚礼，另外两人负责品尝和给出意见。
　　评价似乎都不错，每次两人都会吃光，然后叮嘱她下次一定再来。
　　“生命祭最开始是为了什么不得而知，但现在变成了一个节日。每年的三月初七，这一天连闭关的人都会暂停修行，到外面体味天地灵气，是一个出去游玩的节日哦。”
　　“到了那一天，会有很好玩的表演！还有许多吃的玩的，总之就是一个快快乐乐的日子。”
　　“……宗门举办的？”
　　“当然，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规模。生命祭那天，宗门长辈们还会开启一个大法阵。”
　　“……法阵？”
　　“到时候你就知道是什么法阵了，总之很美的哟！对了，生命祭那天还有一个习俗。你可以送一份礼物给别人。当然也可以选择不送。不过如果送的话，就只能送给一个人哦！这样才有独特的意味。”
　　岚礼了解点头。
　　“那你会送给谁呢？”十五笑眯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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