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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困龙
第八章
皇城困龙
第二日天未亮，夏河一行人便被钦天监的官员吵醒了，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去觐见他们的皇帝陛下。
夏河穿戴完毕，心里暗骂了一句“该死的早朝！该死的乾隆！”，又看了一眼在小榻上睡的安稳的小女孩,不由地想起了两年前那个抱在怀中软软糯糯的婴儿。
现在的紫薇，应该能叫人了吧。
五更刚过，夏河、梅特以及钦天监的其他几个外国人侯在凌烈的寒风中，虽然英格兰的冬天也很冷，但是梅特显然有些不能适应这种既干燥又北风呼啸的冬天。他一边抱紧着手炉，一边往人群多的地方凑。
约莫过了个把钟头，清朝的各种官员渐渐地到齐了。早来的那些人似乎也受不了这年关的寒意，纷纷打起了喷嚏。这个时候，紫禁城的鼓声终于响了起来，那扇染着朱漆，将紫禁城和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的宫门终于慢慢地打开了。
夏河心里默然，这里面便是曾经的夏雨荷向往的地方吗？
可是夏雨荷等了一辈子，终究是与那个地方无缘。也许无缘更好，那地方怎么可能是天堂呢？
“罗切斯特使臣，夏河使臣，请您们二位跟在我的身后，待会请不要随意张望，我做什么，请您二位也跟着做什么。”钦天监的洋人来了清国数十年，早已被清朝同化，西方世界引以为傲的自由观念早就被腐蚀地一干二净。
也许，在这些远渡重洋，本意在向东方这条巨龙传播上帝的福音的传教士们的心里，他们早就忘记了他们应该效忠的是女王陛下，而不是清朝的皇帝陛下。
“好的，罗大人，请前边带路。”夏河扯了扯梅特，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随即跟上了整整齐齐往宫门内走去的大部队的步伐。
紫禁城，真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虽然不能堂而皇之地看，但是到了里面，就能感觉到两旁侍卫散发出的森然气息，如同地狱的卫兵，虎视眈眈地盯着前去见阎王的小鬼，哪怕这些小鬼实际上的身份比他们高出许多，只要他们发现异端，就能立刻置那些鬼魂于死地。
中宫奏起了乐，乾清宫大殿内，门外的太监随即拿着鞭子在地上狠狠地抽了几下。
这种行为在夏河和梅特的眼里是多么地无聊和可笑：地又不会疼，你抽它干嘛？
随即，某一位太监便扯着公鸭一样的嗓子，尖锐地喊道：“万岁爷驾到……百官……”
至于后半句话是怎么讲的，夏河并不在意。她只是很好奇，夏雨荷心心念念的乾隆究竟是什么模样。只可惜，作为使臣，她和梅特一开始的时候只能等在殿外，没有乾隆的召见，是进不去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下跪朝贺，三呼万岁。
梅特本不愿意跪，但还没在他的脑子命令身体不跪前，就被夏河给拽了下去。他狠狠地瞪了夏河一眼，无声地质问着。
夏河虽然抱歉伤害了梅特强烈的自尊心，但是，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成为乾隆眼中那个独特的什么。
无论是独特的风景，亦或是独特的刺。
夏河很清楚，她并不是这次出使的主要人物，甚至可以不必参加这一次的朝圣，但是她的身份好歹也是翻译官，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着梅特来了。
她只愿这场注定了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谈判快点结束，好让她早点回到济南。
“众爱卿平身。”
大殿之上的乾隆嗓音有些沙哑，不似伤风，到让人有一种昨夜纵欲过度的感觉。
夏河冷笑，却只是拉着一脸忿怨的梅特起身。
早朝的开始是由礼部尚书打的头，他向乾隆报告着今年祭天的种种事宜，乾隆对这种事情可以说是相当热衷，听了礼部尚书的报告后，又格外嘱咐了几点。
什么准许老百姓在圣驾出巡时在街道两侧瞻仰天容，什么准许老百姓选出代表与天子一同参拜。
明明就是劳民伤财的事，却被说成了天大的恩德。
殿内的大臣也不说什么，只是三呼万岁，皇上圣明。
夏河不知道自己在殿外站了多久，只是等到殿门口的的太监叫起：“宣大不列颠使臣梅特•罗切斯特、使臣翻译官瑞觐见。”
夏河苦笑，也不知道是谁把她的名字翻译成了瑞，本来以为即使是音译也会是“蕊”之类的比较女性化的名字，却是充满了祥和气息的字眼。
“尊敬的大清皇帝陛下，我代表大不列颠帝国女王陛下，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梅特行的是贵族最高的礼节，一手护在胸前，稍稍弯腰朝着乾隆鞠躬。
但是，很明显，乾隆十分不悦，毕竟受惯了臣子的三跪九叩，这样的理解简直就是对他这个大清皇帝的不尊重。
“大胆夷人，见到我大清天子，居然不下跪！”
礼部尚书是个十分保守的老儒，最受不得的就是对规矩的漠视。
“对啊，这也太不像话了，居然这么轻蔑，皇上，这洋鬼子太大胆了，臣恳请皇上立刻将其驱逐出宫。”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殿内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好在梅特的中文实在蹩脚，听不太懂他们是为了他而争吵。
“尊敬的皇帝陛下，请原谅罗切斯特爵士的无礼，他对于大清的礼节还不甚了解，并没有怠慢您的意思。而且，罗切斯特爵士刚才的礼节是身为一个贵族最高的礼节，是只有在觐见女王陛下时才行的礼仪。所以，请皇帝陛下原谅他的一无所知吧。”
夏河上前一步，单膝下跪，对着乾隆说道。
乾隆显然没有料到英国的使臣居然中文说的这么流利。他仔细看了看夏河，看她一头黑发，却穿着洋人的服饰，还没有剃头，不由得觉得有些好奇。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瞧你奶奶个头啊！”夏河不由得在心里吐槽，却不得不抬起头，以一双无比犀利的眼神看着乾隆。
乾隆只觉得这男人长得甚是眼熟，却始终没有认出来她是女扮男装的夏紫薇。
不过，夏河倒是认出来了，这乾隆，不就是昨夜在那个院子里遇见的“四爷”吗？
孝贤皇后才死了一年多，他和夏紫薇的海誓山盟还没冷却，他却已经在外面寻花问柳了。看上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夏紫薇瞎了眼。
“平身吧。”乾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张脸，见夏河跪了半天，才让她起来。
也是，虽然夏河顶着夏紫薇的皮囊，但是两人的气质相差十万八千里。夏紫薇是温柔婉约的江南女子，温情如水。而夏河无论从眼神还是气质都带着几分犀利，有一种让男人都由衷地佩服的潇洒，整个人英姿勃勃。
“你叫什么？”乾隆对夏河的兴趣很大，以至于把梅特这个正牌的使臣给丢在了一边，“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江南人。”
“回皇上，我的中文名字是夏河。自小在英国长大，不过我的养父是一个中国人，我的中文全是他所教。”
“哦，原来如此。”乾隆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我大清也有子民西渡到不列颠国去啊。”
夏河三条黑线，什么西渡啊？难不成是唐僧取经？
“river，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梅特见皇帝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夏河身上，有些不满，对着夏河小声说了一句。
“皇上，奴才听说，这一回不列颠的使臣可是带了许多的礼物要进献给您呢。”吴书来眯着眼睛满脸谄媚地说道。
“哦，带了什么好东西了？”乾隆不以为然。
“来人呐，把使臣带来的贡品抬上来。”
只见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块用红布遮起来的东西走进大殿，梅特则是满脸自豪地看着那件礼物缓缓靠近。
“尊敬的皇帝陛下，这是女王陛下特地为您准备的礼物。”梅特一把掀开红布，只见最先露出来的是一个湛蓝色的球体，随后露出来的是一块雕刻着天使的底座。
这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仪，可能看上去比普通的地球仪稍微豪华一点点，但是等到梅特走到它的背后，用发条给它转上几圈后，地球便开始转动了。
“倒是新奇，不过这种奇技淫巧我大清古来有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乾隆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清的皇帝陛下，希望您喜欢这件礼物。”梅特自是不明白何为“奇技淫巧”，只以为乾隆应该是喜欢这件东西的。
“好了，吴书来，既然洋人也送了咱们礼，咱们自然也要回礼，不能让洋人小瞧了咱们。你们说说，回赠什么好呢？”
“万岁爷，微臣认为，不列颠乃是弹丸岛国，必定没有见过我大清这般的辽阔地域，也定然没有领略过我大清的优美文化，不如趁着这个年节，宴请使臣一顿如何？”
“福伦，你这主意不错是不错，但是未免小气了些。吴书来，传旨，赐两位使臣玉器十件，蜀锦百匹……”
赏赐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夏河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发困。而梅特似乎对乾隆的赏赐非常感兴趣，他以为既然乾隆这么慷慨，就必然会同意两国通商的建议。
下朝的时候还没到正午，冬日里暖暖的阳光让人懒洋洋的。夏河看着从乾清宫慢慢走出去的大臣们，不由得觉得有些恍惚。
“夏使臣，皇上请您与梅特使臣一同前去参观御花园。”吴书来从上边走下来，说道。
“这位公公，我想罗切斯特使臣是非常愿意参观大清皇宫的御花园的。”夏河顿了顿，“但是夏河此次来大清，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事情，所以以后罗切斯特先生日后的行程都将由另外一名翻译官来负责。”
“夏使臣，什么重要的事情啊？”吴书来问道，他是个有着玲珑心的太监，自然清楚皇帝对这位夏河使臣可是很感兴趣，但是身为一个洋人，来大清的土地上出来朝圣外，还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家父去世前，曾嘱托夏河，一定要将他的骨灰带回家乡安葬。早年夏河因为侍奉女王而不能脱身，如今难得女王陛下愿意给夏河自由，夏河就定然要完成家父的遗愿。”
“夏使臣真是个大孝子啊。”乾隆却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百善孝为先，看来夏使臣的父亲教了你很多大清的文化啊！”
“不知道夏使臣的父亲家乡何处，朕派人送你。”
“多谢陛下美意。”夏河佯装感激，却拒绝道，“不过夏河还是想一个人走，一来可以体会一下父亲早年生活过的地方，二来，也方便夏河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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