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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
碎島玄珂上。戢武王正在部署离境事宜。
符应女:“我建议临走之前不要公开此事。。。以免引起骚动。”
戢武王:“我们以何为名?”
符应女:“以出征慈光为名,调动全国百姓。一来可以威慑慈光,而来可以借助与佛狱的同盟,掩护我们全民离境。”
戢武王:“看来吾又要再次背盟了。符应,撤退之事就由你全权主持,三日之后准备停当。。。在走之前,我还想弄清一件事情。”
自从魔王子从了戢武王,婆罗堑每隔几天总要上演双方对峙的戏码,今天也不例外,戢武王刚回杀戮城,就遇上了赤睛带领的佛狱武装游行。对此,两国人民早已习惯,甚至开赌盘,探讨戢武王何时能把佛狱的白衣美少年也收了去,如此佛狱跟碎島彻底一家亲。
而另一边的慈光之塔对此早已麻木,刚开始的时候还想趁着下两界内乱坐收渔人之利,但碎島和佛狱两方总干打雷不下雨,次数多就也习以为常了。
唯一没对家暴习以为常的就是赤睛。
戢武王:“昨晚只是调戏了一下,亲了亲肩膀,拿着某物捅了一会儿。真没做太过分的事情。”
赤睛:“捅。。。还不算过分。”
戢武王:“捅的是肩膀,用的是树枝。”
赤睛:“吾来,并非为他。今日您在碎島境内大规模调动。。。是何居心。”
戢武王:“此地不适合谈论此事,吾想邀您到祭天台一聚。”
赤睛回头望向众人:“你们在这里等我。”继而化身为龙飞上祭天台。
祭天台,前几日落下冰晶铺满地面,每走一步都像走在雪地上。
戢武王:“慈光之塔趁你我两届兵力空虚,曾切断慈光之源,导致下两届民生凋敝。佛狱更是损失惨重。。。拖下去对你我不利,不妨携手灭了慈光。吾得心安,尔得资源。”
赤睛:“此事关系甚重,吾需要时间考虑。”
戢武王:“吾给你时间,但只有三天。另一方面,自从吾与凝渊成亲,佛狱与碎島便是同盟。。。”
赤睛:“吾还没有答应合作。况且就算那人在你手里,他一人的性命也不及整个佛狱。”
戢武王:“无论如何,你我终归是盟友,到了这个时候,凡事最好开诚布公,佛狱实在不需要隐藏实力了。”
赤睛:“吾没有隐藏实力。”
戢武王:“封印魔王子的人,不只有咒世主和你。。。还有一人。”戢武王摊开手,一粒冰晶在手心闪耀淡蓝光芒。“你一定见过,在封印凝渊的时候。。。”
赤睛:“这说明不了什么。”
戢武王:“这说明当时佛狱还有位不世出的高手,至寒体质,根基不亚于我。”
赤睛:“图穷匕见。。。不需要绕圈子。”
戢武王:“有此等根基,绝不可能在四魌界籍籍无名。吾认为唯有。。。”戢武王声音一顿,望着赤睛不为所动的脸。
赤睛手持念珠,放在额前轻轻一点,叹了一口气:“咒世主之妻,凝渊之母,佛狱皇后。”
“雅迪王。”同时戢武王说出另一个名字。“看来只有一个结果了,吾父雅迪王既是咒世主之妻,凝渊之母。”
“那劍之初?”
“兴许,我父体质特殊,雌雄同体,攻受皆可。”
“他又不是素还真。。。”
“如果他是素还真就好了。。。古往今来,被命运嘲讽过的人有多少,他们或许灿烂辉煌,却瞬间坠入无底深渊,毫无逻辑,被破格,以及敷衍了事。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只为了一个素还真吗?若我们真的轻如鸿毛,毫无意义,那么让我们这些人不曾存在过吧。”
“雅迪王雌雄同体,这么荒谬的事情,连你自己都不信。”
“很可惜,现实往往如此荒谬,只因我们之上的操偶者,其心思无法猜度。连碎島贤王是女人,杀尽碎島男性,乃至怀孕这样荒谬的事情都可以发生,那雅迪王雌雄同体,有何不可。”
“魔王子之母来自四魌界外,也绝不会是雅迪王。”
“封印魔王子的时候,通道尚未开启,吾等不知苦境存在,苦境亦不知吾等存在。这样毫无根据的话,能骗的过我吗?”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魔王子之母,咒世主之妻来自界外,其人目若寒冰,心若劫灰。。。”
“目若寒冰,心似劫灰。。。此句也可以形容我父雅迪王。”
“封印魔王子之时,雅迪王正在诗意天城。”
“围攻吾父,并将他关在诗意天城的人,正好就是咒世主。那么他也可以把这位失意的王者带回佛狱,肆意宠爱。”
“够了。。。不要再说了,她不是雅迪王,她绝对不是。”
赤睛杀气暴涨,祭天台之上惊现龙形,一向冷静的白衣少年也会如此愤怒。
“我差点忘了,凝渊之母也是你母亲。”戢武王伸手挡住突如其来的龙火,一面笑着说:“吾当然是开玩笑的,让淡定如你者愤怒,真不容易。。。”
佛狱之中,扶木深处。狐狸斜倚在树上,媚态万千:“王,你想知道的事情。。。有一个人知道啊。”
“那个人是谁?”
“不管他是谁,你一定很想见他。”
“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吃了这颗葡萄。。。”狐狸用细长的手指剥开一颗暗红葡萄,慢慢填到口中,然后伸出舌头舔净唇上残余的汁水。“我就带您去见他。”
佛狱的天空照例阴沉抑郁,昔日生机勃勃的扶木林接近荒芜,仿佛墓场,死寂中,隐约花香,片片淡红色花瓣在无风中翩翩起舞,潇洒落入戢武王的手心。
再一抬头,原本的荒芜化为樱花林,一袭粉红开到天尽头。
“娇兰傲梅世人赏,却少幽芬暗里藏。不看百花共争艳,独爱疏樱一枝香。”樱花中正在挥毫作画的黑衣身影,其诗号也淡淡花香袭人。
“凱旋侯,你还活着?”
“当虚蔵袭向大地,染红的羽翼荣耀天际,光明之眼,招摇前途,黑暗步伐,踏出生机;
当命运之鳞流动,正义的道标回归自然,圣道开启,神鬼赞乐,流星坠落,天地讴歌;
当阴阳之门交错,操命之邪手蠢蠢欲动,神祗已逝,时空沦丧,北辰隐遁,暗星浮耀;
当真理展露先端,希望的尽头通往毁灭,金鸟展翅,双日同天,天道不存,万籁无声。”
“预言太过隐晦。因为它永远对应所有结局,正如生与死是万物注定的命运。”
“并不难解,因为它正在实现。。。当真理展露先端,希望的尽头通往毁灭,四魌界每隔万年,就会出现灭世之人,他的悲哀笼罩四界,他抱着爱人的尸体跳灭世之舞。他猜是魔王子,我猜是你。。。看来我快赢了,他要输给我一杯樱花下葬了三千年的美酒。”凱旋侯抬头,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接住纷纷落下的花瓣,放在唇间轻吻,笑而叹息:“佛狱的墨染开了。。。你却不在了。”
“你可以杀我,阻止这场劫数。”
“若是劫数,那么在劫难逃。早在你毁掉王树之时。。。不!早在王树生出女人就已经注定。”这声音异常疲惫。
“如果真信劫数的话,你就不会到苦境潜伏几百年。”
“那人相信毁四魌的邪魔在佛狱,因而尽全力遏制佛狱,以求阻止灭世者出世,却始终拼不过命运。。。戢武王,你也一样,你所守护的一切终究会被摧毁,连最后骄傲也会被夺走,戢武王,身为王者亦身为女人的你纵使拥有罗喉的悲剧,却注定要从一个王变成一个笑话。。。那便是霹雳中所有朱颜王命定的结局。”
“有时候,我们都是木偶,在冥冥之中被牵着跳舞。可就算是木偶也是有灵魂的,可以被摧毁,但不能被打败。若命运为我设定的命运是一道无法破坏的墙,那吾将以头撞墙,至死不悔。”
“您让吾想起先王,或许真正的王者皆如此。一个能力愈强、所站之处越高的人,就愈是被更为强大的虚无所包围。所以到最后能力并不是决定谁来带头的因素,到最后,那些走在最前面的王,往往是那种更偏执的人,能“不顾一切肯定自己”的人,有勇气去“存在”的人。。。有另一些人,就像我,选择过平淡的日子,并不怕危险或者困难,也不怕死,而是没有人可以分担那样一种寂寞,那种独自面对虚无的感受。所以躲进平凡的生活中“沉沦”,忘却自身的存在。沉沦的多少年,都抵不上存在的一个瞬间。只要有一个人出现在面前,吾并不需要理解他在要什么(那通常都是不可理解的),只要感到那个人的相信足够坚强,也就是说,他能扛起所有的虚无,吾就会跟他走,然后为了他所相信的事情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杀戮之王,你和咒世主,甚至楔子都是那样的人,凝渊不是,他拒绝扛起空虚,最终成了空虚本身。”
“也许他的选择并没有错。吾和他,真不知道谁更悲哀。。。”
“杀戮碎島的王,若此刻那条线断掉,您打算如何。”
“我只愿带着吾妻和湘灵退隐苦境,泛舟于星海。可她们都已经去了。”
“那是侠士的归隐,你是救赎,做不到的。”
“救赎,这最最可笑的名字。。。我忠於父親,而他卒於非命;我深愛妹妹,她替我死;我立志护佑碎島众生,他们背弃我,我就用无情杀戮报答他们;那一日,我醉里看到寒煙翠着黑色新娘装的時候,恍若天人,我以為終於有人屬於我了,然而她對我視而不見。她與我妹妹相擁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感到嫉妒,只是覺得自己終究是局外人,無論是母后,父王,妹妹,寒煙翠,乃至杀戮碎島,我所眷恋的往往遥不可及。。。這一切都無所謂,至少戢武王的羽翼之下保碎島一方平安,心爱的两个女人也能一世无忧,那我這一生終究沒有白活,而連這我也做不到。救赎之名,实在是命运的嘲讽。”
“苍天若肯遂人愿,山为黄金海为田。。。若一切皆无,若生不为王,你愿意怎样渡过一生。”
“乘船重洋,跨越三千世界,游遍人间美景,去往勇者畏惧之地,到访世界尽头,见过一个女人和两三个男人。”
“哈哈,戢武王好兴致,如果来世有这艘船,能为我和另一个人留一个位置。”
“那个时候,我该叫您扶樱,还是凱旋侯。”
“哈哈。。。”凱旋侯低头,笑声转化为不断咳嗽,一口浓重的鲜血如花般在宣纸上绽放。他倒在画上,但还是尽力直起身子,用画笔浓重的涂抹着,画上血被饰成了灿烂的红叶。。。画已成痴。一旁的墨染樱也沾了一点点血色,血气混合着花香,醉人千里。
“凱旋侯,到苦境去吧,吾让符应女为你治伤,虽不能恢复之前功体,但足以多活百年。”
“我只想在这里怀念亡友。”
“那我送你去慈光之塔见他。”
“吾不想见他!。。。伤怀离抱。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意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
扁舟岸侧。枫叶荻花秋索索。细想前欢。须著人间比梦间。”
“斯人已逝,唯一留下的只能是遗忘,若不遗忘就无法活下去。”
“不会忘的,他永远不会被人遗忘。末世将至,我要将四魌界的一切记录下来,让世人知道,那残垣断壁之中有过多少悲欢故事。只要书在,他的故事就在,他可以活在回忆里,活在无穷之中,变成神话,变成一场幻梦。。。让千年之后的人都能知道曾有一个人那么傻。。。那么傻。。。”凯旋侯苦笑着,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红晕,继而咳嗽,血溅在苍白的樱花上,开在画里的红叶间,戢武王扶住凱旋侯,感觉到此人早已病入膏肓,只因为一线执念才一直挺着没死。
“凱旋侯,书成之后,请送我一本。”
“戢武王,这次来佛狱不会只是与我叙旧吧。您想知道什么,或许我这个将死之人可以帮上一点忙。”
“带吾去看凝渊之母。”
“你本可毫无愧疚的杀掉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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