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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到达昆虫植物园门口时,程萧阳果然等在那里。看到来人,他笑着迎了上来。
秦越率先下车,挡在乔萤身前,刻意摆出长辈的姿态:“程警官,麻烦你费心照顾乔萤了。她年纪小,不太懂人情世故,你多担待。”
程萧阳愣了一下,笑容不变:“秦律师您太客气了,应该的。乔萤她很特别,也很善良,帮了我大忙。”
乔萤从秦越身后绕出来,对程萧阳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秦越看着她对程萧阳那算不上热络但显然不排斥的态度,再想到那个刺眼的画着亨利和萤火虫的卡尺,几乎想立刻把她塞回车里带走。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只是冷冷地瞥了程萧阳一眼,转身上车,用力关上了车门。
后视镜里,是程萧阳和乔萤并排走向植物园大门的背影。秦越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也许姐夫那个撮合她和高桓的馊主意,并非完全不可行?至少,高桓还在他的掌控之内。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感到幼稚。
一日午后,秦越被一个紧急电话绊在了会议室。办公区内,高桓正对着一位难缠的客户耐心解释着某项条款,额角已渗出细汗。这位姓李的客户以挑剔著称,此刻正揪着一个程序细节不依不饶,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高助理,你们星海就是这么办事的?这么点小事都说不清楚?叫你们秦律师来!我跟他说!”客户声音拔高,引得附近几个助理偷偷侧目。
高桓努力维持着职业微笑:“李总,秦律师正在处理急事,他交代过……”
“交代什么?我看就是敷衍!你们这效率,我真要重新考虑合作了!”
客户愈发不耐:“高助理,这个条款必须秦律师亲自确认!你现在就把他叫出来,不然这合作没法谈!”
“李总,秦律师正在处理紧急事务,特意交代过这个时间段不被打扰。您的问题我已经详细记录,会第一时间转达……”
“转达?我等不了!”客户猛地一拍桌子,“你们星海就这么办事?连个能做主的人都见不着?”
周围空气一凝。高桓脸上笑容未变,但眼神沉了下去。他不能违反秦越的指令,可客户显然不吃流程这一套。
就在这时,原本在角落工位安静整理文件的乔萤站了起来。她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高桓身边。
“李先生,秦律师刚才来电,说您提到的那个补充协议样本,在总部档案库找到了原始电子版,已经发到您邮箱,标注了‘紧急,请优先查阅’。”
客户一愣:“发我邮箱了?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三分钟前。”乔萤面不改色,语气笃定,“秦律师说,电子版更清晰,还有历史修订记录,比纸质文件更直观。他建议您先核对电子版,如有疑问,他十分钟后会议结束亲自与您沟通。”
客户将信将疑地掏出手机查看邮箱,果然看到一封来自星海律所公共邮箱的新邮件,标题正是关于那份协议,还加了“紧急”标识。他脸色稍霁,虽然仍嘟囔着“怎么不早说”,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然消散。他低头开始翻阅邮件,不再纠缠高桓。
高桓松了口气,向乔萤投去感激目光,用眼神询问:“真的?”
乔萤悄悄摇了下头,她转身回到自己工位,继续埋首文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一幕,恰好被刚刚结束会议、从走廊另一头走来的秦越尽收眼底。他脚步顿住,隔着玻璃看到了乔萤如何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了一个细节充分的谎言,成功支开了那个难缠的客户。
那个在他认知里“木讷”、“低能”的乔萤,竟然有如此急智和演技?秦越发现自己并不觉得愤怒或因此鄙夷,反而有一丝刮目相看。在为了化解僵局的情况下,这种“撒谎”几乎可以算作一种临场应变能力。他看着她回到工位后那副事不关己的平淡模样,心底那个关于她的谜团,似乎又添了一笔矛盾的色彩。
几天后,一位重要的外国合作方代表到访。会议间隙,秦越正用流利的英语与对方交流,提及某个本地文化现象时,一时想不起一个特定词汇的精准英文表达,略有卡顿。
坐在一旁的乔萤,头也没抬,用发音标准的英语自然接话,补充了那个术语,并简短解释了其文化背景,用语地道简洁。
不仅秦越愣了一下,连那位外国代表也惊讶地看向乔萤,随即露出赞赏的笑容,就着这个话题与她聊了几句。乔萤对答如流,态度依旧平淡,但专业性无可指摘。
外国代表离开后,秦越站在会议室门口,目光落在正在收拾东西的乔萤身上。“你的英语很好。”他几乎忘了,她是正经英语师范专业毕业的。
乔萤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做解释。
秦越看着她,想起她之前那些匪夷所思的行为,再看看此刻她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心下了然。她不是无能,她的能力只是以他未曾预料的方式存在着。
又过了些时日,秦越与一位相识多年的客户赵总在一家茶室会面。赵总事务繁忙,平时难得陪孩子,这次不得已,将五岁多的儿子思源也带了过来。思源是个非常安静的孩子,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抱着一本图画书,几乎不发出声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人们谈着事情,思源就安安静静地自己待着,对周遭漠不关心。
乔萤作为随行助理,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她看了思源一会,然后从背包上解下了那个绿色的苦力怕玩偶,用手指让苦力怕在桌面上“笨拙”地跳跃,动作很慢,幅度很小。
思源的目光偶尔会被那抹扎眼的绿色吸引。
过了一会儿,乔萤才慢慢挪到思源旁边的椅子坐下,依旧没有主动跟他说话,只是把苦力怕玩偶推到他面前的桌面上,然后拿出手机,调出了亨利的照片合集,一张张慢慢地翻看。
思源起初没什么反应,但目光在亨利的照片和那个绿色玩偶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是……什么?”过了好久,思源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手指悄悄指了指苦力怕。
“苦力怕。一种……方方的,会悄悄靠近你的生物。”乔萤解释,声音也放得很轻很平。
“这个呢?”思源又指了指屏幕上的亨利。
“亨利。我的小猪。它喜欢晒太阳,还会弹琴。”
“猪……不是脏脏的吗?”
“亨利很干净。它住在有咖啡和阳光的店里。”
一问一答,声音细弱,却持续了下去。思源的话依然不多,但眼神明显专注起来,甚至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苦力怕玩偶。
秦越和赵总谈完正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看了过来。赵总满脸不可思议,低声道:“奇了怪了,思源平时几乎不跟陌生人说话的……”
临走时,思源被赵总牵着,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抬起头看向乔萤:“我想……想去你的店里,看亨利。”
赵总愣住了,随即脸上涌上难以抑制的惊喜和激动,他看向乔萤,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乔小姐,这……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一定带他去!一定!”
秦越站在一旁,看着赵总难以自持的感激神情,再看看蹲下身与小哲平静道别的乔萤,以及她手里那个曾被他斥为“影响专业形象”的苦力怕玩偶。他发现自己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内心竟异常平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个叫乔萤的女孩,就像一把结构奇特的钥匙,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打开一些常规方法无法解开的锁。
回程的车上,秦越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后排的乔萤。夕阳的余晖给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依旧安静,眼神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她而感到那种熟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的烦躁了。取而代之的,是日益增长的好奇,以及悄然转变的认知。
或许,真正的麻烦,从来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对“正常”的狭隘定义。
一天傍晚,秦越结束工作独自驾车离开律所。他没有立刻驶向主干道,而是习惯性地绕行了写字楼后侧那条相对僻静的栽满梧桐的小路。路灯尚未完全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渐浓的夜色里显得有气无力。
就在前方几十米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乔萤。
她走得很慢,低着头,专注地踢着人行道上堆积的梧桐落叶。不是小女孩那种欢快的蹦跳,而是节奏稳定的踢踹,仿佛在完成一项无聊却又不得不做的任务。枯黄的叶子在她脚前四散飞舞,发出“沙沙”的脆响,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清晰。
秦越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一段距离。他看着那抹灰色的身影在落叶中“开辟”道路,甚至注意到她今天没有戴卫衣帽子,碎发被秋风吹得有些凌乱。
小路即将到尽头,是一个需要转弯的路口。就在秦越的车灯即将扫过她身影的前一刻,乔萤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视线不偏不倚,恰好穿透挡风玻璃,与驾驶座上的秦越对了个正着。
她的动作太突然,眼神太平静,没有丝毫意外或惊慌,就像只是确认了一下风向。秦越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
乔萤极其自然地转回头,仿佛只是随意一瞥。然后,在转弯口,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行去往地铁站方向,而是迅速右拐,消失在了秦越的视线里。
秦越的车子匀速驶到路口。他向右边的街道望去,那里灯火通明,行人寥寥,早已不见了乔萤的踪影。以她的步行速度,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融入人群。
一个清晰的认知浮上心头:她在躲他。
这种认知让秦越踩油门的力道微微加重。他说不清心里那点不悦是因何而起,是因为被如此明显地回避?还是因为这种回避背后所代表的他与她之间那道无形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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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小贴士:
我主人最近有点忙,
要帮人解围,要陪人说话,还要躲人跟踪。
做猪真好啊,我只需要负责可爱和……
在她累的时候,给她一个软软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