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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他用铜镜做实验,她愣住了
第八章他用铜镜做实验,她愣住了
1
辩论结束后的第三天,灵枢谷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
深秋的阳光穿过秦岭稀疏下来的林叶,在谷中药田里投下明晃晃的光斑。茯苓早早把姬素问的竹椅搬到院中向阳处——师叔祖说了,适当晒背能温阳通络,促进骨折愈合。
林循正在院子里打磨一块铜片。
这是他让茯苓从谷中杂物堆里翻出来的——某位前代弟子留下的铜镜残片,边缘已经锈蚀,但中央还算平整。林循用细砂石打磨了半天,镜面渐渐能模糊照出人影。
“林先生,你要这破铜片做什么?”茯苓蹲在旁边,托腮看着。
“做个实验。”林循举起铜片对着阳光调整角度,“验证一个理论。”
“又是什么‘免疫细胞’打仗?”茯苓眼睛一亮。
“今天验证‘能量转化’。”林循走到药田边,摘了几片宽大的草药叶子,又找茯苓要了一小张用来包药的粗麻纸。
姬素问坐在竹椅里,腿上盖着薄毯。她没有看书,只是安静地看着林循忙活。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给那惯常清冷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暖色。
“需要帮忙吗?”她忽然问。
林循转头看她:“需要你当裁判。”
“裁判?”
“看我这个实验,能不能证明‘阳盛则热’的现代解释。”
姬素问微微坐直了身体。
2
实验场地选在谷中央的空地。
消息不知怎的又传开了。等林循准备好时,空地上已经围了十几个弟子——连本该在后山采药的柴胡都扛着药篓匆匆赶回。
“这次又是什么?”一个年轻弟子兴奋地问同伴,“上次说血是循环的,这次难道要说太阳是循环的?”
“安静。”苍术低喝,但自己却站到了最前排。
林循把铜片固定在一块竖起的木板上,调整角度,让反射的阳光聚焦在前方地面的一点。
然后他在焦点处铺上那片麻纸。
“看好。”他对众人说,尤其是对姬素问。
正午的阳光正好。铜镜虽然粗糙,但聚光效果不错。光斑在纸面上只有铜钱大小,亮得刺眼。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
几个弟子开始窃窃私语。茯苓紧张地攥着衣角。姬素问一动不动,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那个光斑。
十息。
二十息。
忽然,纸面开始变色——从黄褐变成焦黄,中心处冒出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烟。
又过了几息,烟明显了。一丝青灰色的烟从纸面升起,在无风的空气中笔直向上。紧接着,纸的中心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迅速扩大,边缘卷曲——
“轰”地一下,纸烧起来了。
很小的火苗,但确实是火。橘红色的光在焦黑的纸面上跳跃,烧出一个不规则的洞,然后慢慢熄灭。
全程不过半盏茶时间。
空地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盯着那团灰烬。阳光依旧,铜镜依旧,但那张纸已经变成了一撮黑灰,风一吹就散了。
3
林循转身,看向姬素问。
她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但眼睛瞪得极大,嘴唇微微张开。那不是震惊,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孩童第一次看见彩虹般的纯粹惊异。
“这……这是……”她声音发干。
“这就是‘能量聚集生热’。”林循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分散的阳光,通过铜镜聚焦到一点,能量密度大大增加。当能量超过纸的燃点时,纸就烧着了。”
他指着那团灰烬:“同理,人体的‘炎症反应’——就是你们说的‘阳盛’——也是能量聚集的过程。”
他站起来,重新面对众人:“当外邪入侵,免疫细胞——就是卫气——会聚集到感染部位。它们战斗时会产生热量,释放炎性介质。这些介质像信使一样,召唤更多的免疫细胞前来。”
他在空中比划:“越来越多的细胞聚集在局部,战斗越来越激烈,产生的热量越来越多——就像阳光聚焦。当热量积累到一定程度,那个部位就会发红、发热、肿胀、疼痛。”
他看向姬素问:“这就是‘阳盛则热’的物质基础。不是虚无的‘阳气’在亢盛,而是真实的免疫细胞在聚集、战斗、产热。”
姬素问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撑着竹椅扶手想站起来,茯苓连忙去扶。但她摆摆手,自己慢慢站起,单腿支撑着,一步步挪到那团灰烬前。
蹲下,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还温热的余烬。
黑色的粉末沾在她白皙的指尖上,像某种神秘的烙印。
“所以……”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针刺大椎泄热,其实是……分散那个‘聚焦点’?”
林循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理解了!而且举一反三!
“很有可能!”他激动地说,“针刺可能通过神经反射,调节局部的血液循环,带走炎性物质和热量。也可能影响体温调节中枢,把‘调定点’调回正常——”
“等等。”姬素问打断他,“你先告诉我,‘神经反射’是什么?”
4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空地变成了露天课堂。
林循用炭笔在地上画图,讲解基本的神经解剖:大脑、脊髓、周围神经、感受器、效应器……
“就像烽火台。”他用战国人能理解的比喻,“边境有敌来犯(外邪入侵),烽火台点火(神经末梢受刺激),狼烟一路传到都城(信号传到中枢),都城发兵救援(中枢发出指令),军队赶到边境作战(效应器反应)。”
姬素问听得极其专注。她不打断,只是偶尔追问:
“那‘脊髓’就是沿途的驿站?”
“对,有些简单的反射不需要传到大脑,在驿站层面就能处理。”
“针刺的‘得气感’——酸、麻、胀——就是‘烽火’被点燃的感觉?”
“很可能!那是神经末梢受到刺激产生的信号!”
“那‘气至病所’呢?比如我针足三里治胃痛,针感传到腹部——这是‘狼烟’沿着特定路线传递?”
“正是!这可能和神经的节段性支配有关,或者和筋膜链的张力传递有关……”
两人越说越快,越说越深入。周围的弟子们渐渐跟不上了,但没人离开。连苍术都盘膝坐下,认真听着。
茯苓的小本子已经记满了三片竹简。
阳光从正午偏到西斜。
姬素问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半是晒的,一半是激动的。她的脸颊泛起了罕见的红晕,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被点燃的琉璃,流光溢彩。
“所以……”她最后总结,“我下针时感觉到的‘气感传导’,可能是神经信号。但我感知到的病人体内的‘气血流注’,可能是血流、组织液流动、神经冲动……多重系统的综合表现?”
“对!”林循用力点头,“经络可能是这些系统的功能整合体。就像一条大河,里面有水(血液)、有船(神经信号)、有漂浮的树叶(组织液)、有水下的暗流(筋膜张力)……古人看见了整条河,命名为‘经络’。而我们现代医学,正在尝试分析河里的每一种成分。”
这个比喻让姬素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感知过无数病人的“气血”,下过无数根针。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调节一种叫“气”的虚无能量。
但现在,林循告诉她:那不是虚无。那是真实存在的生理过程的总和。她感知到的,是人体这个复杂巨系统的综合功能状态。
“我需要验证。”她忽然说。
“验证什么?”
姬素问抬头看他,眼神坚定:“验证你所说的‘神经信号’和我所感知的‘气感’,是不是同一条路。”
5
验证实验在日落前开始。
姬素问选了十二个自愿参与的弟子——六男六女,年龄从十五到三十不等。她让他们排成一排,伸出右臂。
“我要针你们的合谷穴。”她说,“针入后,你们仔细感受,有没有‘气感’传导?传到哪里?是什么感觉?”
她又对林循说:“你记录。记录每个人的感觉、传导路线、终点。”
林循立刻准备好炭笔和绢布。
第一针,扎在茯苓手上。
针入三分,茯苓“咦”了一声:“酸!往手腕上走……到肘了!停在了肘外侧……”
林循迅速记录:路线——沿桡侧上行至肘。感觉——酸胀。终点——曲池穴附近。
第二针,柴胡。
“麻!窜到肩膀了!”柴胡瞪大眼睛,“像有蚂蚁沿着胳膊爬……”
记录:路线——沿臂上行至肩。感觉——麻。终点——肩髃穴。
一针一针,十二个人,十二种感受。
但林循发现了一个规律:所有人的“气感传导路线”,都大致沿着手阳明大肠经的循行路线——从合谷,经阳溪、偏历、温溜、手三里、曲池、肘髎、臂臑,到肩髃。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传导全程,但路线方向高度一致。
最后一针,姬素问看向林循:“该你了。”
林循伸出手。
银针刺入合谷穴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奇特的酸胀。然后,像有一股温热的细流,沿着前臂外侧向上蔓延——过腕,过前臂,到肘,还在继续……
“到肩膀了。”他轻声说。
姬素问的手指虚悬在针尾上方,没有碰触,但针身在微微颤动。
“闭眼。”她说,“仔细感受。”
林循闭上眼睛。
那股温热感没有停在肩膀,它继续向上——沿着颈侧,到下颌,然后……到面部?他甚至感觉到同侧的上牙龈有些发麻。
“到脸了。”他惊讶地说,“连牙床都有感觉。”
姬素问拔针。
林循睁开眼睛,看见她在笑——很淡很淡的笑意,但眼里的光比西斜的夕阳还要亮。
“手阳明大肠经。”她轻声说,“起于食指桡侧,循臂上肩,贯颊入下齿。你刚才描述的,一字不差。”
林循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看着那个刚刚被针刺过、还留着细小红点的位置。
“所以……”他喃喃,“我刚刚亲身体验了……经络感传?”
“是。”姬素问说,“而且你的传导比大多数人都清晰、完整。”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林循,你很有天赋。你不仅能理解理论,你的身体也能感知。”
这句话像某种认可,某种……更深的连接。
6
实验结束,弟子们散去时,天边已经染上了晚霞。
茯苓扶着姬素问回屋,林循跟在后面。三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交织。
“明日做什么实验?”茯苓兴奋地问。
姬素问想了想:“明日……验证‘药物归经’。”
她看向林循:“你说药材里的成分会作用于特定器官。我想知道,这和我们说的‘某药入某经’,是不是一回事。”
“好。”林循点头,“我们可以选几味典型的药,比如黄连入心经,大黄入大肠经……”
“我来准备药材。”茯苓抢着说。
到了静养间门口,茯苓识趣地退开:“我去准备晚饭!”
只剩下两人。
夕阳的余晖从门廊斜射进来,在姬素问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她靠着门框,单腿站立,没有立刻进去。
“林循。”她忽然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见……”她斟酌着用词,“看见医道的另一面。像瞎子摸象摸了一辈子,突然有人告诉我:这是一头象,这是鼻子,这是耳朵,这是腿。”
林循笑了:“也谢谢你让我摸到了象。在我们那里,很多人以为经络是虚构的。”
“现在你知道不是了。”
“现在我知道了。”
两人对视着。夕阳的光在两人之间流淌,空气里有草药和晚风的清香。
许久,姬素问轻声说:“铜镜实验……很精彩。”
“你盯着那缕烟的样子,也很精彩。”林循说,“像发现了新大陆。”
“新大陆?”
“就是……从未见过的广阔天地。”
姬素问的嘴角又弯了一下。这次的笑意明显了些,像冰层裂开了一道细缝,透出底下温暖的水光。
“进去吧。”她说,“该换药了。”
“好。”
林循扶她进屋。油灯还没点,暮色正浓,屋里昏暗而宁静。
换药时,两人的手偶尔相触。谁也没说话,但空气里有种默契的、安宁的暖意。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山后。
灵枢谷的夜晚降临了。
而在某个弟子的木屋里,茯苓正对着油灯,在竹简上兴奋地记录:
“今日师父笑了两次。一次是纸烧着时,一次是林先生描述‘气感’时。”
“大师兄说,他从未见师父对医道如此……炽热。”
“我说,那不是对医道炽热。大师兄问:那是对什么?”
“我没敢说。”
她写完,吹灭油灯,在黑暗里偷偷笑了。
今夜,她的梦里大概会有阳光、铜镜、燃烧的纸,和两个人并肩站在光里的身影。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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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看点:
· 铜镜聚光实验直观演示能量转化,震撼灵枢谷
· 姬素问亲自主持经络感传验证,林循首次体验“得气”
· 发现经络感传路线高度一致,为经络实质提供实证
· 姬素问展露罕见笑容,两人关系在学术共鸣中升温
· 约定继续验证“药物归经”,中西医融合进入系统实验阶段
· 茯苓的观察日记开始出现明显情感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