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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祸
住院部走廊中间挂着的电子屏上,亮着的“早日康复”和往常一样。
刺鼻的消毒水味占领了空气,家属扶着病人来来回回的走。
依旧没有服务机器人,医院里待久的老人习惯了。
“沈护士,15床能吃面条吗?”
“能吃了。不过一次吃少点,别撑到。”
“沈护士,开水间在哪儿?”
“走廊直走,再右拐,门口有牌子写着。”
家属们“沈护士!沈护士!”的叫着,沈护士忙得脚不沾地。
中午吃饭,才有一点空闲时间。
圆润的小脸瘦了一圈,脸颊上的小雀斑加惨白的脸色,活像被护理部扣了一半工资,没了精神。
沈昭脑子里时不时闪过一个黑影,噩梦连着做了好几天。
“沈护士,你怎么了?”白与月靠在护士站前台的瓷砖上,语气透着关心,“难道是累傻了吗?”
“累坏了。”沈护士淡淡敷衍道,黑眼圈比病人还重。
白与月识趣的闭嘴,也在走廊来来回回的走,锻炼身体。余光瞄着护士站,不放心的在护士站前不远处走动,怕沈护士身体吃不消,晕倒在医院里。
沈护士印堂微微发黑,脸色也差的要命,活像见鬼了一样。
白与月身体在滋补汤的作用下一天天好起来,慢慢恢复了力气,虽然还是虚,但是也比只能坐轮椅好很多。她还没放弃去对面病区逛逛。
趁沈护士不在护士站,去值班室喘口气的间隙,白与月换上平常穿的衣服,溜进对面病区。
不穿病号服的白与月,像挣脱镣铐的狼崽,这闻闻那看看,好心情的轻轻哼歌。她的脚步很轻,像鬼在飘。因为走路没声,她没少吓到实习护士们。
太安静了。
上回推白与月回病区的护士也不在,走廊上也没有来回走的病人,甚至家属们的谈话声也没有。
白与月走到走廊最里面,左边的病房门关着,右边的病房也一样。
她们全都午睡了吗?
好安静。白与月无聊的四处晃悠,一个念头悄悄出现。
她偷偷瞄一眼,应该没关系吧。
走来路上她注意到43号病房的门没关上,后退几步,走到开着的病房门口,伸长脖子观望。
灯全关着,三张病床,三张灰白的脸,三双眼睛死死紧闭。
白与月呼吸一停,吓得不敢呼吸。一个诡异到离谱的联想在她脑子里炸开。
我天!好像停尸房啊!
门外突兀的响起脚步声,俩个年轻的声音传进白与月耳朵里。
“老爹真是年纪大了,啰嗦死。”
“小心点准没错。”
“都快世界末日了,管那么多。”
“闭上嘴,听老爹的话。”
白与月躲在门后,不出声。
要是她被沈护士发现自己跑出C区,那才叫世界末日。
她祈祷这俩说什么世界末日的年轻中二货快点走。
她出来逛的够久了,该回去了。
脚步声远去,白与月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大摇大摆的走出病房,俩步并一步的赶回C区。大厅灯一闪一闪,惹得白与月小声嫌弃,“破医院,灯都不叫人来修,穷死了。”
探险回来,她累极了,走回病房,换回病号服,躺床上睡着了。
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睁开眼,西斜的太阳像红澄澄的大橘子。
沈护士照常来量体温和心跳,量温枪很方便,在额头上一碰,就能报出准确的体温和心跳。灰暗的阴影笼罩在沈护士睫毛下的阴影。
“与月,你别去A区,一定不要去。”沈护士语气几乎像警告。
不要去,那里死了好多人,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医院高层人心惶惶,新上任的年轻院长性格狠辣,手里头秘密研究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反对他的医生们个个都下落不明。
内部消息说周主任突然辞职,也是他搞得鬼。年纪轻轻,心肠却狠,难搞得很。
白与月乖顺的把额头凑过去,满眼的信赖,“知道啦。”
沈护士赶去下个病房。
消毒水味经过一天太阳的烘烤,味道淡了许多。
白与月很享受现在病房内比较清新的空气,懒洋洋的找隔壁床的赵奶奶聊天,俩人的病床就搁着一米多点距离,聊天很方便。
“赵奶奶你后天就出院了。”
“对啊,我女儿说带我去最好的永恒中心医院。那里的医生挂号费要800块嘞。唉,看病烧钱。”
“要是能看好,不管花多少钱都值。不过那个医院真那么好?”
“之前住我隔壁床的那个人,也和我一样晚期,去年在那边看的病,今年人好好的,全好了。”赵奶奶雾雾的眼睛里冒出光,压低声说,“连之前手术切掉的胃啊肠子啊,都长回来了。人看着年轻了二十多岁。”
白与月发出赞叹的声音给足赵奶奶面子,老人接着说,“不过也是真的贵,花了快一百二十多万。”
白与月不说话了,被一百二十多万震得说不出话来。
“你又不是晚期,用不到。”赵奶奶安慰一句,“小月啊,你早点好起来,我也早点好起来。”
“我们都早点好起来。”白与月温柔的笑,不挣气的又掉眼泪。
她记起爸妈一夜白头,着急的红了眼,无助的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
快点好起来白与月,别让爸妈一直掉眼泪。
才17岁的白与月,不会记住突然闯进她生命里又突然离开的,才20岁的木洲。
她记着父母对她的好,记着一个又一个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化疗的病友,记着忙成陀螺也恪尽职守的护士,记着祝自己早日康复的朋友们,记着自己癌症中期要打好多针,输好多药,她要记得东西太多了,林洲显然已经被她丢进蒙着灰的记忆角落。
一滴泪水从眼角流下,黄昏的余晖照进眼泪里,像一滴血泪。
病床发抖,墙壁发抖,白与月整个人都在发抖,耳朵被锥子猛然刺了一样的痛。
犹如几万支大型烟花同时爆炸的巨大声响,震得整栋楼都瑟瑟发抖。她忍着痛,迎着余晖往外望去。
几公里长的白色浓烟吞没她能望见的最远的地方,吞没原本远处的高楼大厦,尽管那堵白色浓烟和她有着很长一段距离,她心中还是涌上一波又一波恐慌。
为什么她隐约听到防空警报的声音?!
今天明明不是5·12!!
“快走,这里不能待了。”白与月顾不上质疑是不是军队演习,顾不上耳朵里流出的血,立马起身拉着赵奶奶往病房外跑。
大厅里乌泱泱的一片人,大部分是C区新进来没昏迷的病人,少部分是和白与月这样没昏迷的常客,之前昏迷的病人全都转到永恒医院去了。
沈护士指挥病人们有序排队乘电梯撤离,C区病人安全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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