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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沈惊辞没动,指尖在剑柄上轻轻碾过。百寿攥着剪刀的手沁出冷汗,后背抵着冰冷的土墙,听着自己的心跳撞得耳膜发疼。
疤脸汉子见没人应声,往前踏了两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瓦,发出刺耳的响。“躲躲藏藏的,是哪家的小崽子?”他声音里带着狠劲,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就在这时,沈惊辞忽然动了。他没拔剑,反而侧身撞开百寿,自己往门边走了两步,声音故意放得清朗:“我们是赶路的,借个地方避雪,惊扰了好汉,多有得罪。”
百寿被他撞得踉跄,心里又急又气——这人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偏要往枪口上撞。
疤脸汉子眯起眼,上下打量着沈惊辞的锦袍,又扫过他腰间的剑,忽然笑了:“赶路的?穿得倒体面。这荒村野岭的,你们往哪赶?”
“去芜州城。”沈惊辞答得坦然,“听说这村子能避雪,就进来歇歇脚。”
“哦?”疤脸汉子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百寿身上,眼神像钩子,“这小娘子是你的……”
“我妹妹。”沈惊辞往前挡了挡,遮住他的视线,“她胆子小,见了生人怕得很。”
百寿顺着他的话,往他身后缩了缩,头埋得低低的,故意露出半截冻得发红的手腕——那是刚才烤火时没遮住的,看着倒真像个怯生生的农家姑娘。
疤脸汉子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转向沈惊辞:“你们进来时,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比如……一个锦盒?”
沈惊辞愣了愣,随即摇头:“没看见。这屋里除了灰,就是蛛网。”
“是吗?”疤脸汉子显然不信,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搜!”
两个黑衣汉子立刻闯进屋里,翻箱倒柜地查起来。破碗被扫到地上,蛛网被扯得七零八落,他们甚至用刀撬开了墙角的砖,尘土簌簌落在沈惊辞的锦袍上。
百寿的指甲掐进掌心,看着那些人粗暴的动作,忽然想起被官差拖走的老丈——原来这世上,仗着拳头硬就横冲直撞的,不止官府的人。
“没找到,头。”一个汉子禀报道。
疤脸汉子的脸色沉了沉,走到沈惊辞面前,几乎脸贴脸:“我再问一遍,真没看见?”他嘴里的酒气混着汗味,熏得人发晕。
沈惊辞没退,目光直视着他:“好汉不信,大可自己再找。”
“找你娘的……”疤脸汉子恼了,扬手就要打。
百寿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却见沈惊辞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他没用力,可指节扣在对方的脉门上,带着股不容反抗的劲。
“好汉若是想动手,”沈惊辞的声音冷了下来,“也得掂量掂量。”
疤脸汉子挣了两下,竟没挣开,眼里闪过丝讶异。他身后的汉子立刻拔刀,刀刃在昏暗的屋里闪着寒光。
“放下。”沈惊辞忽然松开手,同时往后退了半步,正好挡在百寿身前,“我们确实没看见什么锦盒,犯不着为不相干的事动刀。”他顿了顿,故意往门外瞥了眼,“再说,这荒村离官道不远,真动起手来,引来官差,对谁都没好处。”
这话戳中了疤脸汉子的软肋。他们显然不想惊动官府,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咬了咬牙:“走!”
一行人骂骂咧咧地出了屋,马蹄声很快消失在村口。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百寿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沈惊辞扶住她,手心的汗蹭了她一手腕:“没事吧?”
“你才没事?”百寿甩开他的手,声音发颤,“刚才为什么不跑?非要跟他们硬碰硬?你那剑再快,快得过四把刀?”
“跑?往哪跑?”沈惊辞的脸色也发白,却梗着脖子,“这屋子就一个门,他们堵在外面,我们跑出去就是活靶子。”
“那你也不能……”
“我不那样说,他会信?”沈惊辞打断她,指了指地上被撬开的砖,“他们在找东西,不是来杀人的。只要我们没碍着他们,就不会真动手。”
百寿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可看着他发颤的指尖——方才攥住疤脸汉子时用了太大力,此刻还在抖——心里的气忽然就泄了。
她从篮子里摸出那半块麦饼,塞给他:“吃点东西,压惊。”
沈惊辞接过来,没吃,反而递回给她:“你吃吧,你刚才吓得脸都白了。”
百寿瞪了他一眼,掰了一半塞进嘴里,含糊道:“谁吓白了……”
话没说完,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微弱的呻吟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沈惊辞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木棍,示意百寿躲在门后,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到院门口,往外看。
只见雪地里躺着个人,穿着破烂的灰衣,背上插着支箭,血把雪地染红了一大片——竟是刚才那群黑衣汉子里的一个,不知为何被丢在了这里。
那人还有气,看见沈惊辞,眼里闪过丝哀求,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声。
沈惊辞回头看了看百寿,百寿冲他摇头,嘴型说:“别管。”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转身回了屋,把门掩上。
屋里重新陷入沉默,只有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声。刚才还觉得安稳的火堆余温,此刻竟透着股寒意。
“他们找的锦盒,是什么?”百寿忽然问。
沈惊辞摇头:“不知道。但能让那些人这么急着找,定是要紧东西。”
“还有那个‘将军’。”百寿想起刚才黑衣汉子的话,“你说,会不会是……”
“平北将军陆峥?”沈惊辞接过话头,脸色沉了沉,“赵大人说过,他就在断云岭一带。”
百寿没再说话,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她想起李乡绅家的管家说过,陆将军最是狠辣,当年为了逼降一座城,连妇孺都没放过。
“我们快走吧。”她站起身,“这地方不能待了。”
沈惊辞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看了眼院外的雪地。那抹红在白雪里,刺得人眼睛疼。
他最终还是没回头,牵着百寿的手,快步走出了屋子。白马还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见他们出来,打了个响鼻。
两人翻身上马,沈惊辞忽然勒住缰绳,往村外的密林看了一眼。那里的雪地上,有串新的脚印,通向更深的山里。
“怎么了?”百寿问。
“没什么。”沈惊辞摇摇头,一抖缰绳,“走。”
白马踏着积雪往山外走,百寿趴在马背上,回头望了眼那废弃的村落,只见炊烟袅袅的屋顶早已被密林遮住,只剩下漫天飞舞的雪,像要把所有痕迹都埋起来。
她忽然觉得,这断云岭的雪,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而他们要走的路,也比预想的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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