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恋人

　　闽越日常单调、日复一日地把收银员的工作完成。

　　闽越把一整箱的货物放好，目光往后扫，落在了跟在自己身旁的年轻店员身上。
　　闽越：“有事么。”

　　女店员被唬住，迟疑一会：“闽越，你和你……对象，是不是来自于更高级的安全区？”

　　女店员有些犹豫。

　　虽然闽越在工作的时候大多温和，细心，让帮忙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除了气场冷了点，较有距离感，也没有什么问题。

　　甚而，算得上是末世少见的‘老好人’。

　　其他同事都说闽越这人面冷心热，好欺负。

　　明明是如此，女店员却总觉得，闽越这个人极难相处。不仅有距离感，还冷得渗人。

　　闽越把手头的工作放下了，他转过身子，看向女店员：
　　“谁说的？”

　　莫名的，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些紧绷。女店员嘴巴张了张，诚实道：“店长。”

　　女店员的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他们都说，你是被里面的权贵包养了。”

　　空气中无形的紧绷消弭了。

　　闽越继续转过身去拿货架上的物品：“嗯。”
　　他不否认。

　　女店员说：“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

　　女店员道：“我听说别墅区内有很多玫瑰，我的妹妹喜欢花，她身体被污染不过几天就要行刑了，能不能……帮我采一朵花送给我妹妹？”

　　闽越没有转头：“不好意思。”

　　女店员失望，却也收敛了情绪，低声刚想说谢谢，就听到货架旁，男人的声音传来：

　　“在这私密狭窄空间谈情说爱呢？”

　　高挑的男生穿着开叉的黑色衬衫，手撑在货架旁边，脖颈本该系好的丝巾被极为不老实的绑在手腕一处，显得漫散。

　　赵倩迎眯着眼睛扫过两个人，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聊什么？让我也听听？”

　　女店员沉默片刻，她显然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男性，才是店长们所说的‘权贵’。

　　犹豫片刻，女店员小心地看了一眼闽越脸色，她试探说：“我妹妹要死了，我想送她一朵玫瑰花，可不可以……”

　　玫瑰花这东西，现在整个安全区也只有富人区才有。

　　在如今雨季蔓延的天气下，艳红色的玫瑰花花语代表了生命与新生。

　　赵倩迎别墅外就长满了各种玫瑰，自然没有意见：“当然可以。”

　　女店员当即笑了起来，对两个人鞠躬后说：“闽越我帮你值班，你和你对象一起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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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倩迎跟闽越离开了便利店。

　　当然闽越本来是拒绝这种‘帮助’，但是耐不住赵倩迎强硬。赵倩迎按捺不住无聊，他想走，自然也逼迫着闽越和他一并走。

　　赵倩迎抱着手臂，跟着闽越身后。

　　便利店周围的路灯较多，可远了之后，道路就一片漆黑，上面的灯都没有通电，拥挤的居住房与出租屋零零散散亮着灯。
　　道路静谧，雨声小了。

　　赵倩迎说：“我问了你们店员。磁暴暴雨的那三天。所有公共场所都停运，并且禁止外出。”

　　“便利店不用上班。”

　　赵倩迎：“所以那三天，你去哪了？”
　　影子重叠在一起。
　　赵倩迎走到闽越身旁：“你说，你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离开居民区内各项监控的？”

　　闽越看了一眼赵倩迎，静谧中，他道：
　　“我在科学院学的是监控信息技术。”

　　“出去做什么……”闽越停顿：“我不想说。”

　　赵倩迎微妙地眯起眼睛。

　　不由得，赵倩迎心中生起了几分怀疑。隐隐失控的怀疑。

　　赵倩迎：“你是不是……去认识了什么人？”
　　闽越没回答。

　　赵倩迎笑：“反正这个月我有的是时间，我总能抓到你的把柄。”
　　赵倩迎的笑里有几分煞气。

　　熟悉他的，都知道赵倩迎这是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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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赵倩迎都跟着闽越，闽越做什么，赵倩迎也不会多说，只是旁观。
　　赵倩迎住在闽越的出租房中，时间过得很快。

　　闽越的生活简直就是一潭死水，三点一线，回家做饭，除了在客厅里出现的几本书籍与游戏机，闽越没有其他爱好。

　　可这个念头刚起赵倩迎就觉得好笑。

　　他自己都毫无爱好了，在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里谈爱好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夜晚，赵倩迎睡得很沉，窗外的雨声打得窗花碰碰作响。

　　突然一声尖锐、长而远的尖叫声。

　　赵倩迎猛地起身，他条件反射地握紧身侧的红色长刀，他坐起，见闽越还在一旁闭着眼睛，眼睫毛微动，似乎要醒的模样。

　　赵倩迎按住闽越的肩膀，说：“没事，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赵倩迎拿着血色的长刀，套上防雨的外套，走向外侧。

　　在赵倩迎走后，床上的闽越坐了起来，盯着赵倩迎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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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哗啦啦作响，夜幕下天空链接成一片。

　　外侧的居民区相当拥挤，就像是雨后在树下一颗颗冒出来的蘑菇丛，挤在一块，这里人口密度很大。

　　雨的湿气混合着被冲刷的血腥气。

　　赵倩迎走到出了事情的居民区，好几个人正惊恐地站在一旁，面色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安全区也有雨怪！”

　　“为什么在这里还会被感染？！”

　　赵倩迎隔着人群远远看不清楚，只能拿出狩猎者的身份徽章，喊道：“让开！执法！”
　　人群被挤开了，不少人目光盯着赵倩迎的神色又惊又怕。

　　赵倩迎走到前面，才发现中央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熟悉的面孔。
　　是之前和闽越共事的女店员。

　　女店员正抱着一具枯骨一样的女生，低着头，那被她抱着的人想来就是她的妹妹，胸腹，内脏，都已经空了。

　　而女店员的身体，也显然也被腐蚀的倾向，她的抱着妹妹的手臂，此时已经满是脏污，像是被雨水冲刷开了的泥。

　　旁侧有其他惊恐的居民怒道：“杀了她！”

　　“她这样子肯定是被污染了！”

　　女店员不语，只是默默流泪，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枯骨，赵倩迎在她面前蹲下来，不过几日不见，女店员就消瘦了好多。

　　花几日前，赵倩迎就拖人送到她的手中了。

　　只是没有想到，情况会恶化得这么快。

　　虽然冷酷壕无人性，可不免的，在知道被雨怪掏干的人是女店员的妹妹而不是一个陌生人，这件事让赵倩迎松了一口气。

　　毕竟店员的妹妹处于被审判状态，这说明她的污染是可控的。

　　雨怪就像是蟑螂。

　　当发现了一只后，已经足够能证明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伪装成真人的模样遍布四周。

　　赵倩迎说：“你自己离开安全区，或者我杀了你，带着你与她的身体离开安全区。”

　　女店员嘴唇动了动，说：“我们自己离开。”

　　她抱着瘦骨如柴的妹妹站了起来，她轻声说：“谢谢你的玫瑰。”

　　女店员起身后，一旁围绕在侧的其他居民马上神色大变，给她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只有赵倩迎一动不动。

　　在女店员经过赵倩迎后，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心闽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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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奇怪了。

　　赵倩迎想。

　　不管是张奇、还是这个女店员，他们都隐隐透露出不正常。
　　而且都不约而同的说了这句话。

　　‘小心闽越’。

　　真奇怪。
　　是谁在借它们的口中说这句话吗。

　　赵倩迎不清楚。

　　赵倩迎回到闽越的出租房时，闽越还在睡。

　　闽越这个人的睡眠好到让赵倩迎嫉妒。

　　赵倩迎凝视着闽越的脸，他脑海里再次浮现起这句话“小心闽越”。

　　赵倩迎心想，他该去警惕一个被他囚禁了快一年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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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店员走在苍茫漆黑的大地上。

　　平原一览无遗，漆黑的土壤与压低的、昏暗的天色几乎没有边界。

　　她抱着妹妹，雨水浸透了她的身体，脚步变得蹒跚，体温在逐渐流失。

　　女店员身后，就是巨大的、圆形的安全区。

　　安全区像是一个柔软的蛋壳，包裹住了一个相当大的范围。

　　她回头看向这个蛋壳，也是第一次从外侧来观测她居住许久的安全区。

　　可眼前的景象几乎会令人呲目欲裂——那层柔软苍白的外壳上，已经染上了各种漆黑的斑点。
　　最上层的软壳已经破了，雨正渗透外壳，从蛋壳的缝隙中钻入。

　　无数漆黑如影的、像是雨滴也像是其他什么诡异生物的东西，也一并从破碎的蛋壳内钻入。

　　就像是蚂蚁闻到了甜味，于是掉落在地的糖果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蚂蚁。

　　女店员看着，心中却无太多的恐惧。她只是感慨。

　　她抱着妹妹，想要继续往前。

　　突然，一双无比硕大的、一双完全漆黑如墨的手伸了过来，落在了女店员面前。

　　那双手抓住了她，妹妹从女店员的手中脱手。
　　女店员一见到这个手，她就极为惊惧的颤栗起来。

　　蛋壳外，几乎占据半个天幕的怪物正凝视着渺小的她。

　　她认出了他。

　　她闻出了这个怪物的气味。
　　这是……

　　这是。

　　闽越。

　　女店员在被污染的那一瞬间，她就好像身体与外界的污染物链接。

　　一半还属于人的感情，还记得妹妹、还如人类一样恐惧与敬畏污染。而另一半，却好像有另外一个视角，她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东西。

　　女店员看到了满城的怪物，看到了到处都是被雨水侵染、被污染感染的各种污染源。

　　那些污染源本来都是女店员最常见的邻居们，它们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原来都被感染了。

　　可最让女店员错愕的。

　　是闽越。

　　在她被污染之后，她似乎也有了雨怪的视野。

　　她在闽越的身上，看到了极为强大的影子，让她恐怖的支配。
　　女店员不敢去猜测。

　　她并不总是能记得自己被污染或是一个怪物，很多时候，她无知无觉的失去记忆，失去自己怪物一样看到的东西，偶尔又在五脏六腑在被‘吃掉’时短暂的留有印象。
　　直到女店员看到了赵倩迎。

　　他身上……毫无污染。

　　一点也没有。

　　在她的视线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污染的痕迹，唯独赵倩迎干净到令人垂涎。
　　简直就是最好吃的猎物，最显眼、最动人贪欲的猎物。

　　只是这个猎物，此时正被污染程度最高、危险程度最高的生物环绕。

　　女店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成为怪物了，还会去提醒赵倩迎。

　　或许因为……
　　仅剩不多的同情，落在了赵倩迎送给自己的玫瑰上。

　　被巨手束缚的女店员意识停留在这。

　　她看见自己和妹妹如同天空一样的雨，被捏化开来，成为成千上万雨的一粒，落入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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