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河渡我

作者:猫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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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心医院血案


      简崎决定接下李天明案的第三天,陈国华的助理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礼貌而冰冷:“简律师,陈议员希望您重新考虑。如果您坚持为李天明辩护,不仅是对小雨的二次伤害,也可能对您个人的职业声誉……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这是威胁吗?”简崎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中环的车流。
      “是提醒。”助理说,“您应该知道,陈议员在司法界和媒体界都有很多朋友。一场官司的输赢,有时看的不是证据,而是人心所向。”
      简崎挂断了电话。他打开邮箱,里面已经有十几封匿名邮件,内容从温和劝说逐渐升级为赤裸裸的恐吓。最新一封的附件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他公寓楼下的便利店,时间显示是昨天凌晨三点。
      照片上用红字标注:“你常买的那款牛奶,下次可能不是原味了。”
      他删掉邮件,但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然后调出一个加密通讯软件,给周霖限发了一条信息:“陈国华在施压。”
      周霖限的回复很快:“意料之中。名单上的人开始自保了。”
      “我需要阿忠的详细资料。”
      “已经发到你加密邮箱。但提醒你,阿忠只是棋子。动了他,真正的棋手会警惕。”
      简崎打开邮箱,果然有一份加密文件。阿忠,本名张志忠,38岁,广东潮汕人。表面上是李泽坤的私人助理兼司机,实际简历很精彩:当过兵,退伍后做过私人保镖,五年前因为“过失伤人”入狱两年,出狱后被李泽坤收留。
      文件里还有几张偷拍照,阿忠和不同的人在隐蔽场所见面——有酒吧后巷、地下停车场、甚至公海游艇。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简崎的注意:阿忠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在一家私人诊所门口交谈,那个男人的侧脸……
      是陈小雨的心理医生,王谨言。
      也就是周霖限的大学同学。
      简崎立刻拨通周霖限的电话:“王谨言和阿忠有联系,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知道。”周霖限的声音有些沉,“但我之前不确定他们是合作关系,还是王谨言也被利用了。”
      “你现在确定了吗?”
      “……确定了。”周霖限顿了顿,“我查了王谨言诊所近半年的处方记录,他开出的阿普唑仑剂量,远超正常治疗范围。其中有十七个病人的处方,最终药物流向无法追踪。陈小雨只是其中之一。”
      “他在帮阿忠控制这些女孩?”
      “或者帮某个更大的网络。”周霖限说,“我联系了国际禁毒组织的毒理学专家,他们怀疑这些被滥用的精神药物,可能被用来测试新型迷幻剂的配伍效果,或者……用来摧毁特定目标的意志,使其易于操控。”
      简崎感到一阵恶寒。“陈小雨是测试对象?”
      “可能是,也可能她是目标本身。”周霖限说,“她父亲陈国华在立法会提出的那个监管议案,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让一个议员的女儿‘精神失常’甚至‘自杀’,是很好的警告方式。”
      “但他们没想到陈小雨会报案,把事情闹大。”
      “所以现在他们在补救。”周霖限说,“伪造李天明□□的证据,既能转移注意力,又能打击李泽坤——毕竟坤盛集团如果卷入□□丑闻,股价会暴跌,李泽坤就无暇顾及走私线的调查了。一石二鸟。”
      简崎闭上眼睛。这盘棋下得太脏了。
      “王谨言现在在哪?”
      “失踪了。”周霖限说,“三天前,他告诉诊所护士要休假一周,然后就没再出现。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九龙塘,之后就消失了。”
      “阿忠呢?”
      “还在李泽坤身边,但很警惕。我的人尝试跟踪,但被甩掉了两次。”
      简崎看了眼日程表,下午他约了沈未殊和俞至碰面,讨论李天明案的辩护策略。但现在,他有了更紧急的事情。
      “我需要见王谨言诊所的护士,还有那些处方异常的病人的资料。”
      “已经在准备了。”周霖限说,“但我建议你不要亲自去。陈国华的人在盯着你,阿忠的人可能也在。让沈未殊去,她是检察官,有调查权,相对安全。”
      “那你呢?”
      “我在找王谨言。”周霖限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是我同学,当年是我介绍他进的那家心理诊所。如果他是被迫的……我得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如果他是自愿的……”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简崎听懂了。如果王谨言是自愿参与这种肮脏的勾当,周霖限不会手软。
      挂了电话,简崎感到一阵疲惫。他看了眼办公桌上母亲的照片,轻声说:“妈,做个好人……真的好难。”
      下午两点,沈未殊准时出现在简崎的办公室。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萧雅。
      “萧记者坚持要跟来。”沈未殊无奈地说,“她说有独家线索。”
      萧雅今天穿了身干练的裤装,长发扎成高马尾,背着一个看起来就很专业的相机包。她对简崎笑了笑,但眼神里没有笑意:“简律师,我查到了一些关于王谨言诊所的有趣事情。”
      “请说。”
      “过去两年,王谨言诊所接收了至少二十个‘特殊背景’的病人。”萧雅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份名单,“她们大多是政商界人士的家属——女儿、妻子、姐妹。诊断结果都是焦虑症、抑郁症或创伤后应激障碍,治疗方法高度一致:大剂量药物控制加深度催眠。”
      “催眠?”
      “对。王谨言有催眠治疗师执照,这在香港很罕见。”萧雅滑动屏幕,出现几张诊所内部的照片,“我伪装成病人去咨询过,他的诊室里有一间专门的催眠室,隔音效果极好,里面有全套的音频视频录制设备。他说这是为了‘记录治疗过程,方便后续分析’。”
      沈未殊皱眉:“这不合规。患者的治疗过程涉及隐私,未经明确同意不能录制。”
      “但他做了。”萧雅说,“而且我怀疑,那些录制的内容,可能被用来要挟病人家属。”
      简崎想起陈国华那份要求加强监管的议案突然撤回的事情。时间是三个月前,正是陈小雨开始接受王谨言治疗的时候。
      “陈小雨接受过催眠治疗吗?”
      “病历上没写,但我问过她室友。”萧雅调出录音,“她说小雨有时会半夜梦游,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还曾用手机录下自己在睡梦中说话的声音。那些话……像在复述什么指令。”
      录音里,陈小雨的声音含糊不清,但有几个词能听清:“……文件……销毁……投票……反对……”
      沈未殊脸色变了:“她在复述陈国华工作上的事情?”
      “可能是在被催眠时,被植入了窃取信息的指令。”简崎沉声道,“醒来后不记得,但在特定触发下,会无意识地说出来或做出来。”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就不只是下药□□那么简单,这是系统性的精神操控,是间谍级别的犯罪。
      “我们必须找到王谨言。”沈未殊站起来,“他是关键证人,也是受害者——如果他是被迫的。”
      “如果他不是呢?”萧雅问。
      “那就让他接受审判。”沈未殊的眼神很冷,“滥用心理治疗伤害他人,比持刀杀人更恶劣。”
      简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霖限发来的加密坐标和一个简短的信息:“找到王谨言了。九龙,仁心医院旧址。速来,但小心。”
      仁心医院。那是一家已经废弃十年的私立医院,因为医疗事故和财务丑闻关闭,之后一直没人接手,成了有名的“鬼楼”。
      “地址发给你们了。”简崎把坐标转发给沈未殊和萧雅,“周霖限找到了王谨言,在仁心医院旧址。我们得过去,但可能有危险。”
      “我通知俞至。”沈未殊已经开始拨电话。
      “不行。”简崎按住她的手,“俞至现在被内部调查,因为他和李天明案的嫌疑人李天明有过‘私下接触’——有人举报他收受贿赂,试图影响案件。他现在行动受限,不能参与。”
      沈未殊咬牙:“陈国华干的?”
      “或者李泽坤,或者两边一起。”简崎拿起外套,“我们三个去。沈检,你带枪了吗?”
      “带了。”沈未殊从包里掏出手枪,检查弹夹。
      萧雅也从相机包里拿出一个喷雾罐:“防狼喷雾,加强版,能让人暂时失明半小时。”
      三人匆匆下楼。简崎开车,沈未殊坐在副驾查地图,萧雅在后座整理设备——她不仅带了相机,还有便携式录音笔和红外热成像仪。
      “专业装备。”简崎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战地记者必备。”萧雅笑了笑,但笑容很快消失,“我两个哥哥教我的。他们说,在危险的地方,信息就是武器,也是护身符。”
      车子驶向九龙。傍晚的交通开始拥堵,夕阳把高楼染成血色。简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周霖限为什么一个人去?他伤还没好全。而且,他明明可以等支援,为什么要先冒险?
      除非……王谨言的情况很危急,或者,周霖限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什么。
      仁心医院旧址在一片待开发的老区里,周围都是等待拆迁的旧楼。医院主楼是栋六层的灰白色建筑,外墙斑驳,窗户大多破碎,像一张张空洞的眼睛。
      简崎把车停在两条街外,三人步行靠近。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天色迅速暗下来,废弃医院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正门锁着。”沈未殊用手电照了照锈蚀的铁门,“有最近被撬开的痕迹。”
      锁链被剪断了,切口还很新。
      萧雅举起热成像仪,对准大楼扫描:“三楼有热源,两个,可能三个。其中一个体温偏低,可能在流血或者……已经死了。”
      简崎的心一沉。“从侧面的消防梯上去。”
      医院侧面有一条锈迹斑斑的铁制消防梯,有些阶梯已经断裂。三人小心地往上爬,尽量不发出声音。爬到三楼时,萧雅指了指一扇破窗:“热源就在这个方向。”
      他们从窗户翻进去,里面是条长长的走廊,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杂物散落一地。空气里有股混合着霉味、消毒水和……血腥味的诡异气息。
      沈未殊拔出手枪,简崎也从口袋里掏出周霖限之前给他的陶瓷刀——这刀他一直带在身上。
      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有微弱的光透出来。三人屏息靠近,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为什么……要这样……”是一个男人虚弱的声音,应该是王谨言。
      另一个声音响起,冰冷而熟悉:“因为你太贪心,王医生。让你控制陈小雨,你非要加码,想连她父亲一起控制。现在好了,事情闹大了,老板很生气。”
      是阿忠。
      简崎对沈未殊做了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贴在门边。萧雅则举着相机,调到静音录像模式。
      从门缝里,他们看到了房间内的景象。
      那是一间废弃的手术室,手术灯居然还能亮,刺眼的白光打在中央的手术台上。王谨言被绑在台上,白大褂被血染红了大半,脸上都是伤。阿忠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正在慢条斯理地用酒精棉擦拭。
      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周霖限。他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左肩的绷带又渗出了血,但他站得很稳,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对着阿忠。
      “放了他。”周霖限说。
      “放了他?”阿忠笑了,“周医生,你搞清楚状况了吗?王谨言知道的太多,他必须死。而你……你不该来的。既然来了,就一起留下吧。”
      “李泽坤知道你在外面杀人吗?”周霖限问。
      “坤叔只要结果,不问过程。”阿忠转过身,面对周霖限,“就像二十年前,你父亲周永昌查到航运线的时候,坤叔也只说了一句‘处理干净’。那场车祸……很完美,不是吗?”
      周霖限的手指扣紧了扳机,但声音依然平静:“终于承认了。”
      “承认又怎样?”阿忠耸肩,“你以为你能活着把这话带出去?周医生,你太天真了。你父亲是警察,都斗不过坤叔。你一个医生,凭什么?”
      “凭我比他狠。”周霖限突然动了。
      他开枪,但不是对准阿忠,而是打碎了手术灯。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几乎在同时,简崎踹开门冲了进去。沈未殊紧随其后,举枪大喊:“警察!不许动!”
      但阿忠反应更快。黑暗里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他撞破窗户跳了出去。
      “追!”沈未殊冲向窗口,但楼下已经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阿忠有接应。
      手术台上,王谨言发出微弱的呻吟。周霖限打开手电,照在他身上。伤势比想象的更重——腹部有刀伤,血还在流。
      “他需要立刻送医。”周霖限开始检查伤口。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萧雅在门口说,她刚才没进来,而是在走廊里望风并打电话。
      简崎走到周霖限身边,低声问:“你没事吧?”
      “死不了。”周霖限撕开王谨言的衣服,用找到的纱布按压伤口,“但他可能活不了。失血太多,而且伤到了脏器。”
      王谨言睁开眼,看到周霖限,嘴唇动了动:“霖限……对……不起……”
      “别说话,保存体力。”
      “陈小雨……不是第一个……”王谨言的声音断断续续,“名单……在诊所……保险柜……密码是……我女儿的生日……”
      他咳出一口血,眼神开始涣散:“他们……要我控制……十七个……女孩……用她们……控制她们的父亲……我……拒绝了……所以……”
      “所以他们要灭口。”周霖限接道,“阿忠不是来问话的,是来杀你的。”
      王谨言艰难地点头:“李泽坤……不只是……贩毒……他还……走私……器官……”
      最后两个字让所有人都僵住了。
      “什么器官?”沈未殊追问。
      但王谨言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瞳孔开始放大。
      周霖限加快了按压的速度,但血根本止不住。他看向简崎,眼神里有一丝罕见的无力:“动脉破了,这里没有手术条件。”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但太慢了。
      三分钟后,王谨言停止了呼吸。死前,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周霖限,里面满是悔恨和痛苦。
      周霖限缓缓松开手,手上全是血。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背影僵直。
      简崎走过去,想说什么,但周霖限先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二十年前,我父亲死的时候,王谨言来参加了葬礼。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霖限,以后想哭的时候,来找我。’”
      “后来我学医,他学心理学。他说,我们一个治身体的病,一个治心里的病,都是救人。”
      周霖限转过身,脸上有泪痕,但眼神冷得像冰:“可现在,他死了。死在这间废弃医院里,死在那些他本该救的人手里。”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救护人员和警察上来了。沈未殊过去交涉,出示证件,简单说明情况。
      萧雅还在录像,但她的手在抖。
      简崎看着手术台上王谨言的尸体,又看看窗边的周霖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无辜者。每个人手上都沾了血,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警察开始封锁现场,拍照取证。带队的是个中年警官,看到沈未殊后愣了一下:“沈检?你怎么在这儿?”
      “查案。”沈未殊简短地说,“死者王谨言是陈小雨□□案的关键证人,涉嫌非法滥用精神药物和控制他人。凶手是张志忠,外号阿忠,李泽坤的私人助理,现在在逃。”
      警官脸色变了:“李泽坤?坤盛集团的李泽坤?”
      “对。立刻申请通缉令,搜查令。还有,王谨言临死前提到,李泽坤涉嫌走私器官。”
      “器官走私?!”警官倒抽一口冷气,“这……这需要更高级别的授权。”
      “那就去申请!”沈未殊罕见地提高了音量,“人死在这里了!如果因为程序问题放跑了真凶,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现场一片混乱。法医初步检查后确认,王谨言身上的刀伤很专业,避开了要害但造成了持续失血——这是刑讯的手法,不是为了立刻杀死,而是为了逼问。
      也就是说,阿忠在周霖限到来之前,已经折磨了王谨言一段时间。
      “他想要什么?”简崎问周霖限。
      “名单。”周霖限说,“王谨言控制的那十七个女孩的名单,还有她们的把柄。阿忠要销毁这些,防止警方顺藤摸瓜。”
      “但王谨言把名单藏起来了。”
      “藏在诊所保险柜,用他女儿的生日做密码。”周霖限看向沈未殊,“沈检,我们需要立刻去诊所,赶在阿忠之前拿到名单。”
      “我已经让人去了。”沈未殊挂了电话,“但诊所被烧了。”
      “什么?!”
      “十分钟前,王谨言的心理诊所发生火灾,消防队赶到时,整个办公室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沈未殊脸色难看,“纵火,很明显。”
      周霖限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决绝的冷光:“阿忠背后的人,动作很快。”
      “不只是快。”简崎说,“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知道王谨言还没死透,所以立刻销毁诊所。这说明……”
      “说明我们中间,有眼线。”沈未殊接道,目光扫过现场的所有人——警察、救护人员、法医、甚至外面围观的拆迁区居民。
      萧雅突然举起相机,调出一张照片:“刚才阿忠跳窗的时候,我抓拍到了接应他的车。车牌被遮了,但车型是黑色丰田阿尔法,车窗贴了深色膜。最重要的是……车尾保险杠有个凹痕,形状很特别,像被什么撞过。”
      她把照片放大。车尾右下角确实有个凹陷,形状不规则,但边缘有红色的漆——可能是和其他车碰撞时留下的。
      “把这照片发给交通部门,查全市同款车里有这个特征的车。”沈未殊说,“还有,查这附近路口的监控,看这辆车往哪个方向去了。”
      现场工作持续到深夜。王谨言的尸体被运走,警察采集了所有可能的证据,但除了周霖限、简崎三人的陈述和萧雅的照片,几乎没有其他线索。阿忠很专业,戴了手套,没留下指纹,连脚印都被他自己清理过。
      离开仁心医院时,已经凌晨一点。周霖限因为伤口又裂开,被救护车送去医院重新缝合。简崎和沈未殊、萧雅一起回警局做详细笔录。
      路上,三人都很沉默。萧雅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突然说:“王谨言死前说的器官走私……你们觉得是真的吗?”
      “无风不起浪。”沈未殊揉着太阳穴,“而且如果是真的,就能解释为什么李泽坤的贩毒网络这么多年都没被彻底打掉——因为毒品可能只是他生意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掩护。器官走私,利润更高,也更隐蔽。”
      “需要匹配的供体和受体,需要专业的医疗团队,需要运输渠道,还需要……‘货源’。”简崎的声音很沉,“那些失踪的、‘意外死亡’的、或者像王谨言这样‘被灭口’的人……”
      他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车子停在警局门口。沈未殊刚要下车,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接通:“俞队?”
      电话那头,俞至的声音很急,背景音里有警报声:“未殊,你在哪?立刻来西贡码头,有情况!”
      “什么情况?”
      “海上巡逻队拦截了一艘可疑渔船,上面有十二个偷渡客,状态很奇怪。而且……”俞至顿了顿,“船上有医疗设备,还有冷藏箱。法医初步检查说,冷藏箱里装的……可能是人体器官。”
      沈未殊的脸色瞬间白了。她看向简崎和萧雅,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三个字:“找到了。”
      西贡码头,深夜的海风带着咸腥味。
      警车、救护车、海事处的船只,把一个小小的货运码头照得亮如白昼。俞至站在码头边,脸色在警灯闪烁下忽明忽暗。他穿着便服,外面套了件警用防弹背心,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忙了很久。
      看到沈未殊三人下车,他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渔船是在公海边缘被拦截的,正要进入香港水域。船主是本地人,但船员全是东南亚面孔。偷渡客里有七个缅甸人、三个泰国人、两个老挝人,都是青壮年男女,身体状态很差,有被囚禁和虐待的痕迹。”
      “器官呢?”沈未殊问。
      俞至示意他们跟上,走向码头仓库区。那里已经被临时改成了检查站,法医和鉴证科的人正在忙碌。
      仓库中央的地上,整齐摆放着六个银色冷藏箱,每个都贴着标签,上面是手写的编号和血型。箱子已经打开,里面是一个个特制的低温保存容器,透过容器壁,能看到里面浸泡在保存液中的器官——肾脏、肝脏、甚至……心脏。
      “初步判断,都是新鲜摘取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法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性,表情凝重,“而且从大小和形态看,供体应该都是亚洲人,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
      萧雅举着相机的手在抖,但她还是坚持拍下了照片。简崎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偷渡客里有人知道这些器官的来源吗?”沈未殊问。
      “他们不会说中文,也听不懂英文。我们找了翻译,但他们都很害怕,问什么都不说。”俞至说,“但其中一个缅甸女孩在检查身体时,撩起衣服给女警看——她腹部有新鲜的手术疤痕,位置正好是肾脏摘取的切口。”
      仓库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些偷渡客不仅是“货源”,他们本身就是“活体器官库”。
      “渔船的目的地是哪里?”简崎问。
      “香港的一个私人码头,注册在坤盛集团名下。”俞至看向他,“简律师,这艘船和李泽坤有关。”
      “能抓他吗?”
      “证据链还不够。”俞至摇头,“船主说是受雇运货,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船员一问三不知。冷藏箱上没有任何指纹或标识。现在唯一能指证李泽坤的,只有那个码头归属,但这不够。”
      又是这样。每次接近真相,都会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
      沈未殊的手机又响了,是医院打来的。她接通,听了两句,脸色变得更难看。
      “周霖限失踪了。”她挂断电话,“护士说他在缝合伤口后,说要上厕所,然后就再没回来。监控只拍到他离开医院后门,上了一辆出租车,车牌被遮了。”
      简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想起周霖限在仁心医院最后那个眼神——那种决绝的、近乎自毁的冷光。
      “他要自己去报仇。”简崎说。
      “去找谁?阿忠?还是李泽坤?”萧雅问。
      “可能都是。”简崎拿出手机,拨周霖限的号码,但已经关机了。
      他打开加密通讯软件,给周霖限发了条信息:“别做傻事。等我们。”
      没有回复。
      码头的探照灯把海面照得一片惨白。远处,那艘被拦截的渔船像一具黑色的浮尸,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简崎看着那些冷藏箱,看着里面那些本该在活人体内跳动的心脏、过滤血液的肾脏、分解毒素的肝脏,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得可怕。
      有人在用金钱买卖生命,有人在用权力保护罪恶。而他们这些想要阻止的人,却被困在程序的迷宫里,眼睁睁看着线索一个个断掉,证人一个个死去。
      “俞队。”沈未殊突然开口,“那艘渔船的航行记录,能查到吗?”
      “海事处已经在分析了。”
      “查它过去三个月的航线,特别是停靠过的所有港口。”沈未殊的眼神变得锐利,“如果这是器官走私船,那它一定有固定的‘收集点’和‘分发点’。找到这些点,就能找到整个网络。”
      俞至点头:“已经在做了。另外,国际刑警组织也介入了,他们怀疑这个网络和缅甸、泰国的人口贩卖集团有关。”
      夜更深了。海风越来越冷。
      简崎走到码头边缘,看着漆黑的海面。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以为又是垃圾邮件,但打开一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简律师,想知道周医生在哪吗?明晚十点,铜锣湾时代广场,一个人来。别告诉警察,除非你想替他收尸。”
      短信附着一张照片,是周霖限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的侧影,脸上有伤,眼睛紧闭。
      简崎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游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
      而这一次,没有周霖限在暗中布局,没有国际组织的支援,只有他一个人,要去面对藏在最深处的黑暗。
      他回复:“我会去。”
      然后删掉了短信记录。
      转身时,沈未殊和俞至还在讨论案情,萧雅在给冷藏箱拍照。没有人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决绝。
      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
      有些债,必须亲手讨。
      周霖限为他涉险太多次了。
      这次,轮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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