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不动了,现在就去弑神

作者:四五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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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风雪中的葬仪与褪色的包裹
      裹在厚实皮子里的“棍子哥”最终停止了呼吸。砾母俯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口鼻,仔细确认了片刻,然后直起身,对着疤面,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没有哭声,没有叹息。疤面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下如同石刻,只有下颌的肌肉线条绷紧了一瞬。他走到洞穴角落,拿起自己的主投矛(回来时插在洞口附近),用一块粗糙的兽皮,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矛杆和石制矛头,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前的净化。

      砾母则开始最后的准备。她从自己的铺位下拿出几样东西:一小撮晒干的、带有奇异香气的草叶(苏棠从未闻过),一块被打磨得异常光滑、中心凹陷的黑色石头(像个小碗),还有一根细长的、被火燎烤过的兽骨。她将草叶放进石碗,从火堆里引燃一小根细枝,点燃草叶。草叶燃烧得很慢,释放出浓烈而古怪的烟雾,不完全是香味,还带着一丝刺鼻和迷幻的气息。烟雾在洞穴内弥漫开来,掩盖了一部分血腥和草药味。

      然后,砾母拿起那根燎烤过的兽骨,尖端在火焰上再次灼烧片刻,走到包裹着“棍子哥”的皮子旁。她掀开皮子一角,露出“棍子哥”已经失去生命迹象、沾满污垢和血痕的脸颊。她毫不犹豫地用灼热的骨尖,快速在“棍子哥”的脸颊两侧,各烙下一个小小的、对称的“X”形印记。

      嗤——细微的皮肉灼烧声和焦糊味传来。

      苏棠胃部一阵翻腾,几乎要吐出来。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看到疤面和“燧手”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不适,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肃穆。“骨针”少年则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烙印完成,砾母用一块沾了水的兽皮擦拭了一下烙印处,然后重新将皮子裹好,并在头部的位置用皮绳打了一个复杂的结。那烟雾缭绕中,皮裹里的身影显得越发模糊和不真实。

      做完这些,砾母走到疤面面前,说了几个音节。疤面停下了擦拭投矛的动作,站起身。他走到包裹旁,弯腰,用一只手抓住了皮子包裹头部打结处下方的位置,另一只手托住包裹中部。砾母则抬起了包裹的脚部。

      两人合力,将包裹抬了起来。包裹不轻,但他们的动作稳定而协调。

      疤面看了一眼“燧手”。“燧手”挣扎着想站起来帮忙,被砾母用眼神制止了。他伤势不轻,需要保存体力。

      疤面的目光又扫过苏棠,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他没有示意苏棠帮忙。

      他们抬着包裹,走向洞口。砾母走在前面,用脚灵巧地拨开堵在洞口的那块扁平石头边缘的雪和碎石,疤面紧随其后。冰冷的寒风立刻卷着雪沫灌入,吹得火苗一阵剧烈摇曳,洞穴内的温度骤降。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外的风雪和昏暗中。

      洞穴里只剩下苏棠、“燧手”和“骨针”,以及那个依旧在熟睡、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的最小孩子。

      沉重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压抑。洞外风雪咆哮,却无法掩盖洞穴内那种空洞的回响。

      苏棠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把石刃匕首和未完工的骨锥,指尖冰凉。她看着洞口那块被重新堵上、但边缘仍有寒风渗入的石头,想象着疤面和砾母抬着同伴的遗体,走入那片无边无际的、能将一切痕迹迅速抹平的冰雪荒原。他们会走多远?会选择什么地方?是悬崖?冰缝?还是仅仅埋在雪下?

      她不知道他们的葬仪具体意味着什么。那烟雾,那烙印,是驱邪?是标记灵魂的归途?还是仅仅是一种告别和防止被其他野兽轻易找到遗体的方式?

      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她就像一个闯入古老戏剧的观众,看不懂台词和仪式,却被迫目睹了最沉重的一幕。

      “燧手”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些。他似乎睡着了,或者只是在保存体力。

      “骨针”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了看空荡荡的洞穴中央(那里曾躺着“棍子哥”),又看了看洞口,最后,目光落在了苏棠身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后怕、迷茫,还有一种苏棠看不懂的、介于依赖和疏离之间的复杂情绪。他想靠近这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苏棠所在),又似乎有些畏惧苏棠这个“外人”。

      苏棠对他露出一个极其勉强、大概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如果那能算微笑的话),试图传达一丝安抚。少年愣了愣,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头,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起来。

      苏棠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她之前的位置。工作暂时无法继续了,心神不宁。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那个被丢在角落、沾满雪水泥污的通勤包。

      包已经半干,但摸起来又冷又硬。她拉开拉链,里面空荡荡的。那半包饼干早就没了,《常用语速成》的残页大概被“棍子哥”研究后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或许被风雪卷走了)。只剩下一个空化妆包,一支没墨的笔,还有几张被水泡烂又干掉的纸巾。

      她将这些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摊开在面前相对干净的地面上。每一样都来自那个遥远得如同梦境的世界,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和……无用。

      忽然,她的手指触到了背包夹层里一个硬硬的东西。她摸索着掏出来。

      是一个小小的、塑料外壳的指南针。地摊货,五块钱一个,买来登山时玩过一次就扔包里忘了。外壳已经有些裂缝,里面的液体似乎有点浑浊,但指针还能勉强转动。

      苏棠的心猛地一跳。指南针!方向!在这个难以辨别方向的冰原和风雪中,这东西或许……有点用?

      她拿起指南针,凑近火光。红色指针颤巍巍地转动着,最终指向一个方向。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磁极是否和地球一致,但至少,这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参照物!如果能结合太阳(如果有太阳的话)或星辰(如果能看到的话)观测,或许能建立更准确的方向感。

      她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指南针擦干净,放回夹层深处。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来自现代社会的、可能还有点实用价值的“科技产品”了。

      放好指南针,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泡烂的纸巾上。纸巾已经完全黏连在一起,干硬成一块板结的纸饼。她尝试着撕开一点,发现里面层叠的纤维结构依然存在,虽然失去了柔软,但极其干燥,而且……非常蓬松?

      一个念头闪过。

      她记得之前助燃时,用过新鲜的木屑。那种蓬松干燥的引火物是关键。而这些彻底干透、纤维蓬松的纸浆……会不会是更好的引火材料?尤其是在缺乏合适干燥植物纤维的情况下?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微微一振。她小心地将那一小块板结的纸饼掰开,剥出里面相对干燥蓬松的纤维层,捏成一小团。然后,她看了看那堆奄奄一息的核心火种,又看了看洞口那块石头缝隙里透出的、代表外面依然风雪交加的光线。

      现在不是试验的时候。火种宝贵,不能冒险。但这个发现,她记下了。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响动。

      堵门的石头被从外面推开更大的缝隙,疤面和砾母带着满身风雪回来了。他们的兽皮外套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霜,眉毛和胡须都挂满了冰粒,脸色冻得发青。砾母手里拿着那根用来灼烧的兽骨,骨尖已经冷却。疤面的投矛依旧紧握在手。

      他们沉默地走进来,砾母迅速将那块堵门的石头重新推好。疤面走到火堆旁,伸出几乎冻僵的手烤火,同时目光扫过洞穴。

      他看到苏棠面前摊开的那些“奇怪物品”(空化妆包、没墨的笔、烂纸巾),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苏棠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那目光很复杂。有未散的沉重,有审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解读的意味。不是友善,也不是敌意,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在经历变故后的“状态”。

      苏棠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低下头,快速将那些“垃圾”收回包里,只留下那把石刃匕首在手中。

      砾母走到“燧手”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和包扎,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骨针”和熟睡的孩子。最后,她走到洞穴中央原本放着“棍子哥”的地方,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些压痕和少量干涸的血迹。她从角落拿了些干净的干草,铺在上面,又撒了一把之前燃烧过的、那种带香味的草叶灰烬。

      做完这些,她才走到火堆旁,和疤面一起沉默地烤火,恢复体温。

      洞穴内再次陷入寂静,但气氛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一种共同的、经历了失去和风雪的疲惫感,将剩下的人无形地联结在一起,尽管他们之间依旧横亘着语言和文化的巨大鸿沟。

      疤面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寒冷和疲惫而有些沙哑。他不是对某个人说,更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布。他说了几个音节,简短而有力。

      砾母点了点头。“燧手”也勉强睁眼,应了一声。“骨针”少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疤面。

      苏棠虽然听不懂,但能从语气和语境中猜测:大概是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休整,警惕,分配接下来的任务。

      果然,疤面开始指派。他对“燧手”说了什么,“燧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肩膀和小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暂时无法外出狩猎或重体力劳动,但可以照看火种和做一些轻活。

      疤面转向“骨针”,说了几个音,指了指角落里需要处理的兽皮和零碎材料,又指了指洞口,示意他协助砾母处理内务并负责一部分警戒。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苏棠身上。

      这一次,他没有用手势。他只是看着苏棠,然后指了指她手里的石刃匕首,又指了指洞穴深处那堆需要进一步加工的木料和骨料,最后,指了指洞口方向,做了一个“加强”和“准备”的手势。

      苏棠明白了。她的主要任务依然是内勤和加工,但或许,也被赋予了更明确的“备战”意味——加工更多的工具、武器部件,为可能到来的下一次外出或防御做准备。因为损失了人手,剩下的每一个能动的成员,都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她握紧了匕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疤面似乎对她的领会速度还算满意(或者根本不在意),不再看她,转而和砾母低声交谈起来,大概是在商量食物储备、伤员恢复,以及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困难。

      苏棠重新拿起一根木料,开始切削。匕首划过木头的声响,在寂静的洞穴里再次响起。

      这一次,她的心境有些不同。

      目睹了死亡,经历了群体危机的冲击,她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有了更深的认识。但那个小小的指南针和那团废纸纤维带来的微弱可能性,又像冰层下的一缕游丝,让她在绝望中,勉强抓住了一丝“思考”和“准备”的动力。

      她不知道疤面和砾母把“棍子哥”葬在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再次外出,去面对冰原上未知的威胁。

      她只知道,在这个幸存者的小小堡垒里,她必须更努力地磨尖手中的骨锥,削直每一根木棍,观察每一处细节,准备好迎接下一次,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冰冷而坚硬的风暴。

      风雪拍打着岩壁,呜咽声不绝。

      洞穴内,火光摇曳,映照着几张沉默而坚韧的面孔,以及一把在粗糙手掌中,不断刮擦着木料的、冰冷的石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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