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之于目

　　时渺这周原本打算和沈以行一起去桉城，没想到周五的时候就下起大雨，国际学校这个周末也不对外开放，时渺的计划落空，从今天下午起就闷闷不乐了许久。

　　时渺问：“这两天你一个人在宿舍吗？”

　　沈以行低头看了眼时间：“应该是的。”

　　两人坐在教室里，时渺本想着晚点回家，多陪陪沈以行，没想到大雨一来，把两人都困在这里。

　　时渺没再说话，趴在桌面上去看外面的雨势，沈以行也趴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两人距离不算远，时渺错愕的对上他的视线，但又没力气起身，脑子混沌之下，他选择闭上眼睛。

　　“抱歉，好像害你回不去了。”

　　沈以行的声音近在咫尺，说话时的热气似乎就在面前。

　　时渺只觉得脑子一热，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想回家。”

　　沈以行没说话，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侧脸，确又很快收回，率先起身。

　　“我去拿伞。”

　　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时渺这才睁开眼睛：“这么晚大家都不在，还能借到吗？”

　　沈以行得意的扬了扬手机，朝他眨眼：“我有手机，已经借到伞了。”

　　时渺似乎还没回过神，大脑快速消化了一下信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撑起身子，朝沈以行竖起大拇指：“你好勇敢！”

　　每到周五，学生都会十分松懈，敢带手机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学校在周五总是不定时的抽教室检查电子产品。

　　果不其然，今天确实抽查到了本班，时渺每周五都不会带手机来学校，他以为沈以行也是，没想到他还是低估沈以行的胆量。

　　两人走在楼梯间，此时已经晚七点，楼梯间熄灯，除了两人以外，几乎没人还在教学楼晃悠。

　　时渺跳下最后两级台阶，转头看向他：“你一个人在宿舍不无聊吗？”

　　沈以行靠在柱子上，回道：“是很无聊。”

　　时渺想也没想就说道：“那你周末去我家住吧。”

　　“嗯？”沈以行有些意外，“可以吗？”

　　时渺有兴趣跃跃欲试：“可以的！万一明天是个好天气呢？我带你去外面逛逛。”

　　沈以行没拒绝：“好，那就麻烦了。”

　　雨伞是萧尚送来的，送完伞后他就匆匆离开，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临走前还拉着沈以行说了什么，时渺没听清。

　　两人先去了一趟宿舍楼，沈以行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其他用品，全都放在了时渺空荡荡的书包里，由沈以行拿着。

　　撑着伞走出校园，沈以行第一次抬眼打量周围。

　　学校外面是条马路，两排都有人行道，每隔一段距离就种一棵槐树，外面的店铺很多，小吃、文具、水果…不像学校，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时渺注意到他的视线，忍不住询问：“你以前有来过青城吗？”

　　沈以行收回视线，微微歪着头看向他：“来过，但次数不多，并不是很熟悉。”

　　时渺来了兴致：“如果明天天气好的话，我带你去附近看看。”

　　“可以。”

　　到家的时候也已经八点了，时渺晚归是常有的事，家里人也并不担心，但时绵今天格外闹腾，说什么都要找时渺，以至于时渺一回到家，时绵就迫不及待的扑进他怀里。

　　”哥！”

　　时绵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乱拱，时渺被吓一跳，忍不住往后撤了一步，又正正好撞进沈以行的怀里。

　　俞玉媛听到动静，连忙走到门口：“哎呀哎呀！这小孩今天不知道干嘛吵着要见你，怎么说都不听。”

　　时绵不满的抬起头，质问般开口：“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她侧着头，目光绕过时渺，率先看见的是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手机，视线再往上，入目的便是一张帅到极致的脸，和外国人一样的金发。

　　沈以行对上小姑娘的视线，轻轻勾了勾嘴角，抬手朝她打了个招呼。

　　“我去！”时绵错愕的松开手，连忙后退几步。

　　俞玉媛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沈以行，有些惊讶：“是阿渺的朋友吗？”

　　时渺先一步进门：“嗯，是朋友，来我们家借住两天。”

　　俞玉媛急忙把人请进屋里，贴心的拿出一双拖鞋，顺手接过沈以行手上拿着的包：“哎哟，家里还有点乱呢，请不要介意。”

　　沈以行礼貌道：“阿姨好，这两天估计要打扰您了。”

　　俞玉媛忍不住笑了：“不会不会。”她转身走进厨房，“我们阿渺第一次带朋友回家来呢，我给你们洗点水果吃。”

　　沈以行换了拖鞋走进屋内，时渺走在前面，两人绕过还在发愣的时绵。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立马冲到两人面前，伸出手将时渺拦住。

　　“干什么？”时渺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关心我。”

　　时绵的双眸此刻就像是亮起的星星，各位明亮，还隐隐闪烁着兴奋：“哥，你带回来的是明星吗？这么帅！”

　　沈以行被逗笑，朝她问好：“妹妹好，我叫沈以行，是你哥的同桌兼朋友。”

　　时绵依旧是一副花痴模样：“哇塞…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三人默契的没有动作，过了小半会，时绵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再次瞪大了眼睛，立马扑到时渺身上，不确定的追问：“什么什么！他说他叫什么？！”

　　时渺被折腾得没脾气，好声好气道：“沈以行。”

　　“桉城来的交换生？那个校草？！”

　　时渺一头雾水：“我们学校还有这种标签吗？”

　　“你个2G网当然不知道！”时绵恨恨道，随即又是一副笑脸，歪头去和沈以行打招呼。

　　“哥哥好。”

　　这一声“哥哥好”给时渺惊得够呛，时绵自打五年级起就没再用叠词喊人，更别说夹着声音，且非常造作的喊，时渺还是完全受不了她这种态度，立马离她两步远。

　　俞玉媛此时也端着水果重新回到客厅，她拍了拍时绵的肩膀：“先让客人坐下。”

　　时绵听话的让开路，时渺朝她眨眨眼，拉着沈以行的袖子就往房间走，门关上前，他朝外面喊道：“我一会出来，我们聊点事！”

　　俞玉媛笑笑：“好，水果放桌上记得吃，饭菜凉了一会点外卖。”

　　“哥！你忙完给我发信息！”

　　时渺隔着门板回道：“知道了。”

　　听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以后时渺才堪堪松了口气，他一头栽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一点都不想动弹。

　　不管每次去别人家做客时，时渺都会很不自在，就算是客人来家里他出个门都会小心翼翼，生怕引人瞩目，他担心沈以行会不适应这种场合，所以没想让他在外面多待。

　　沈以行站在门口没动，时渺撑起身子，说：“随便坐，没关系的。”

　　沈以行把包放在书桌上，对桌面上的照片有些好奇，他询问道：“能随便看看吗？”

　　“可以。”

　　房间不算很大，独立卫浴、衣柜、书桌都应有尽有，而且打理得井井有条，素描画被一丝不苟的裱起钉在墙上，落款是时绵的名字，透明的展示框里放着各种类型的书和照片。

　　沈以行在的目光扫视着展示柜，触及到一张合照时，心头一颤。

　　“那是我体考的时候和听声哥拍的。”

　　时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也同他一起打量着照片。

　　照片里，时渺的容貌还有些青涩，依旧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旁边是笑着的许听声，正朝着镜头比“耶”；照片的背景还是在绿莹莹的操场，还有有很多路过的学生。

　　“体考在一中考的？”沈以行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照片，似乎想要灼出个洞来。

　　时渺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以行轻笑一声，收回视线：“以前在一中上过学。”

　　“啊？真的吗？”

　　“真的，只不过没记录校园生活，我很久没去一中了，有点怀念。”沈以行故作可惜道，“这张照片有备份吗？”

　　时渺响起当时存在相册里的一张类似的照片，立马点点头：”有张差不多的，你要看看吗？”

　　”可以的话。”

　　“当然可以。”

　　他翻身下床，蹲在床头柜前摸索着什么。

　　沈以行坐在床边，看着他打开柜子，然后拿出一个小铁盒，从里面拿出一本相册。

　　另一张照片就放在前面，翻了不到两页就找到，时渺将他拿出来，递到他的面前：“诺，在这。”

　　沈以行接过照片，这张照片里只有时渺一个人，似乎是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就被拍下来，所以表情看着很呆，而他的身后似乎还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但没有露面，只有一张背影。

　　“你喜欢的话，我还是把上一张送给你吧，这张把我拍的好丑。”时渺蹲在地上，不满的撇嘴，似乎是在对一张照片表示自己的不满。

　　沈以行摇摇头：“没关系，这张就好。”

　　时渺实在没发现这张照片有什么华点，忍不住凑近去瞧，眼睛都要贴在照片上了才发现出点什么。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发现什么了吗？”

　　“好像有点发现。”

　　沈以行伸出手指，在那道背影上轻点了一下：“在这。”

　　时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道背影算得上眼熟，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眼睛倏地睁大：“是你？”

　　“嗯。”相比于他的反应，沈以行淡定得多。

　　去到一中并不是有意为之，从前他跟着父母来青城旅游，发现青城是一座适合宜家的城市，一家三口搬来青城，打算久居在这座城市。

　　学校是父母帮忙选的，体考之前，他并不知道还会有其他学校的人来，以至于在看见时渺的时候他还有些错愕。

　　那时的时渺比前几次见面的时候状态好得多，身旁多了些朋友，不是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体考结束的时候，沈以行偶然看见时渺在拍照，他是故意的，故意从镜头后走过，于是留下了这两张不露脸的照片。

　　“抱歉，我没什么印象。”时渺还在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而感到懊恼。

　　沈以行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那时候我们也不认识，你对我没印象很正常。”

　　手心传来发丝柔软的触感，沈以行的手都有些发颤，反应过来的他立马收回手，握紧拳头：“抱歉，看你头发有点乱。”

　　时渺并不觉得有什么，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对此事并不在意，他摩挲着照片，小说嘀咕：“你在青城上过学，那你还对我说，你对青城不熟悉？”

　　沈以行轻笑一声：“确实不熟，上学以外的时间，我都在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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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澡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时绵局促的坐在沈以行旁边，连吃东西都变得小心翼翼。

　　时渺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轻叹一声：“说吧，你着急忙慌找我干什么？”

　　时绵这才想起来重要事情似的，她一拍桌子：“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时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我前天放学的时候看到陈世联了，穿的不是本校的校服，他转学了吗？”

　　时渺平静道：“交换生，他去桉城了，正正好二十名。”

　　时绵激动的一拍桌子：“我去？他去桉城了？！”

　　也不怪时绵有这种反应，陈世联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混混，从小学开始和时渺在同个班一直到高二，期间时渺转过两次学，他都无一例外的跟着转，说有缘分，那也只是孽缘。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天生的混混命，这一辈子都掀不起波澜，初中被记过的处分都能高过学分，可自打高一起，时渺每次见到他都是在学习。

　　所以当他出现在入选名单上的时候时渺并不意外，只是后悔自己没有更加努力。

　　沈以行思考片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看向时绵，不确定的询问：“是当时在一中校门打架闹到警局的那个吗？”

　　这也算陈世联的“英勇”事迹，那时不知和一中的哪个龙头约架直接约在校门口，打起来的时候谁也不顾，还是路过的人打电话报了警这场闹剧才平息。

　　最后两方都没讨到好下场，据说是陈世联先闹起的事，被关进少管所一个月才放出来。

　　“对，当时闹得可严重了！他这种人怎么怎么配有这么好的机会！”时绵很恨道。

　　时渺咬了口苹果，平静道：“他努力，是他应得的。”

　　“还是你脾气好，要我我就上去给他两拳！”

　　沈以行歪着头看向时渺，这个角度能看见时渺的侧脸，此时他正低垂着眉眼，眼神放空，思绪显然不在这件事身上。

　　“高三我们会在桉城见面的吧？”不知怎地，沈以行脱口而出这句询问。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他从不寄希望与他人的承诺，同意或拒绝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区别，可此时他却格外担心，害怕从时渺的口中听到拒绝的答复。

　　时渺被他的话唤回思想，他犹豫片刻，坚定的看向沈以行：“我这次肯定会非常努力的！”

　　沈以行对上他的视线，一秒、两秒、三秒、四秒后时渺移开视线，再次小声重复：“这次我要上前十。”

　　过了半晌，沈以行才哑声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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