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X，L》

　　剧本：《双面硬币》
　　【场景：皇家图书馆附属小厅·午后】
　　*（阳光透过高高的拱窗，被彩色玻璃过滤成一块块黯淡却斑斓的光斑，落在厚重的织花地毯和深色木质书架上。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羊皮和淡淡木蜡油的气息。L王子坐在一张对他来说略显宽大的雕花扶手椅里，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枚国际象棋的“马”棋子，他的眉头紧紧锁着，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面前棋盘未完成的残局上，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对面，X小姐端坐着，膝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烫金封面的历史典籍，但她一页也未翻动。她的目光沉静而锐利，落在L王子那张写满困惑与挣扎的小脸上。厅内异常安静，只有远处大钟缓慢的滴答声，敲打着凝滞的空气。）
　　L王子：（终于，他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闷，带着一种孩子气的、被背叛似的委屈）“老师，我们的使臣……哈珀爵士，他今天对我说了些……关于将军姐姐的事情。”
　　（X小姐的目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她只是将书轻轻合上，做了一个“请继续”的优雅手势。）
　　L王子：（语速加快，仿佛要一口气把堵在胸口的东西倒出来）“他说，将军姐姐在‘北风峡谷战役’后，亲自下令处决了十个战俘……就在阵前，用军刀。他还说，很多人看见她在战场上……像个最凶悍的男士兵一样冲杀，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就对着敌人笑起来，那些血珠……混着她胸口的勋章，亮得刺眼。”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迷茫，“他还说……她是这个国家唯一真正从血火里爬出来的女将军，六年，从列兵到将星……皇帝赐她手杖，不是因为宠爱，是因为……她‘值得’。”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这间安静的书厅。L王子描述的，是一个与他所认识的“将军姐姐”截然不同的人。他认识的P小姐，会跪下来向他行礼，会用他的母语和他交谈，会在生病时笨拙但耐心地照顾他，会为了他的一句好奇而大发雷霆只为让他远离不良习惯，也会在获得至高数学荣誉后，轻描淡写地说“以后教你”。那是带着温度、偶尔疲惫、有些怪癖但无比真实的“姐姐”。）
　　（而哈珀爵士口中的，是一个符号，一个传奇，一个由铁血、杀戮、冷酷效率和惊人晋升速度构成的战争机器，一个……“恶行”与“荣耀”同样耀眼的怪物。）
　　L王子：（眼圈微微发红，不是哭，而是一种认知被撕裂的疼痛）“他说……‘愿耶稣保佑你’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比刽子手的斧头还让人害怕，那是她给敌人最后的‘慈悲’警告……老师，这些……都是真的吗？使臣……他不会骗我的，对吗？他说这些都是有战报和很多人证实的。”
　　（他望向X小姐，眼神里充满了寻求否定的渴望。他多希望X老师能像往常解答文学难题一样，用清晰的逻辑和温柔的语调告诉他，这些都是误解、夸大或谣传。）
　　（X小姐沉默着。她放在书封上的手指，指尖微微用力到泛白。阳光移动，照亮她半边脸颊，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像她此刻内心翻涌的明暗。她知道哈珀爵士说的，至少骨架是真实的。那些血与火，那些必须做出的残酷决断，那些在谈判桌上冰冷如刀的眼神，那句确实意味着终极警告的“祝福”……都是P小姐作为“帝国铁壁”的另一面，是她为了生存、为了走到这个位置、为了保护某些东西（包括此刻眼前这个孩子）所不得不披上的、浸透血污的铠甲。L王子太幸运，也太不幸，他只被允许看到了铠甲之下那一点点珍贵的柔软。）
　　X小姐：（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几秒钟，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稳，甚至比平时更加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殿下，”她用了正式的称呼，“哈珀爵士是一位忠诚的使臣，他告诉您的，或许是基于某些……片面的记录，或遥远的传闻。”
　　L王子：（急切地打断）“可是战报！人证！”
　　X小姐：（轻轻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战报记录结果，但很少记录原因。人证诉说所见，但往往看不见全局，更看不见……人心。”她顿了顿，选择着词汇，“您所听说的处决，发生在一次背信弃义的偷袭之后，那十个人手上，沾满了她麾下整整一个侦察小队——那些可能像赫尔加女士一样忠诚、也可能像给您做点心的厨娘一样有家人的士兵——的鲜血。当时的军法、战地的仇恨、以及防止更多叛乱的必要……这些复杂的经纬，战报上或许只有‘阵前正法’四个字。”
　　（L王子怔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X小姐：（继续，声音依旧平稳）“至于战场上的样子……殿下，当一个人必须为了保护身后更多的人而站在最前面时，她不能害怕，不能犹豫，甚至……不能露出除了‘必胜’之外的任何表情。笑容，有时是给同伴看的旗帜，有时是给敌人看的刀锋。血与勋章一起闪耀……那或许是旁观者眼里的残酷诗意，但对当事人而言，可能只是来不及擦拭的狼狈与沉重责任的象征。”
　　（她微微倾身，目光柔和却无比坚定地锁住L王子的眼睛。）
　　“您认识的将军，会在数学竞赛后想着教您新公式，会在舞会上因为有人侮辱您而用手杖敲击地面。这个她，是真实的。您听说的那个传奇将军，六年晋升，获得皇帝独一无二的信任，这些，也是真实的。但将这两面割裂，只取其中一面定义为她的全部，尤其是只将那艰难、不得已、甚至被外界妖魔化的一面定义为‘恶行’……这是不公正的，殿下。”
　　L王子：（眼神剧烈地动摇着，他本能地愿意相信X老师，但使臣言之凿凿的细节又让他不安）“可是……可是那句‘愿耶稣保佑你’……”
　　X小姐：（这次，她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L王子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那句话……在有些场合，确实意味着极其严厉的警告。但请您想想，在您亲眼所见的舞会上，她说出这句话时，是为了伤害谁，还是为了保护谁？”
　　（舞会那晚的画面瞬间涌入L王子脑海：霍华德子爵轻蔑的“战利品”评价，P小姐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的手杖，那三声让全场死寂的闷响，以及那句冰冷平静的“祝福”……最终，子爵面如死灰，而他得以昂首挺胸。那次的“警告”，是为了保护他和X老师。）
　　X小姐：“语言是武器，就像将军的佩剑。可以用来侵略，也可以用来守护。判断其善恶的，是持剑者的心，和使用它的情境，而非武器本身。”她最后，用无比肯定，甚至带着一丝恳切的语气说，“请相信您亲眼所见的，感受您亲身经历的。您感受到的温暖、尊重和保护，难道不比千里之外、经过无数人转述的、剥离了前因后果的‘故事’更接近一个人的本质吗？”
　　（L王子久久不语，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棋子，又抬头看看X小姐温柔而坚定的脸庞。天平，在缓缓倾斜。使臣的“事实”冰冷而遥远，带着政治的目的和成人的算计；而X老师的话语，则连接着他每一天的真实感受，连接着P小姐看他时偶尔流露的、绝不作伪的暖意，连接着那份沉甸甸的、被庇护的安全感。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哪一边更值得信赖，答案似乎逐渐清晰。）
　　L王子：（终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肩膀松懈下来，虽然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困惑的阴影，但声音已经坚定）“我明白了，老师。我相信您说的。将军姐姐……她对我很好。那些……很远的事情，可能就像您说的，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X小姐的心，在胸腔里轻轻落定，却又泛起一丝细微的酸楚。她成功地保护了L王子心中那个相对纯净的P的形象，用一个精心构建的、偏向光明的解释，覆盖了那些黑暗、复杂、甚至血腥的真相。这是一种温柔的保护，也是一种必要的谎言。她知道，终有一天，L王子会接触到更全面的世界，会明白“守护”二字的沉重代价。但至少，不是现在。现在，就让他相信，那个会对他好的姐姐，本质上就是一个值得他尊敬和亲近的好人吧。）
　　（阳光不知何时移开了，小厅里光线略显昏暗。棋盘上的残局依旧，但执棋的孩童心中，关于信任与认知的一局，似乎暂时有了一个落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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