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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
夜风嘶溜溜地吹过帐篷,火辣辣的油蜡烛里吹来一丝寒意,焦透的寒意。湿润的草木香味、一点点花香,还有甜丝丝的烤栗子味。贺兰月身上盖着羊毛毯,热得汗透了,睁开眼,却觉得有点恍惚。
“醒了,醒了……”男人们粗犷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张粗线条的脸挤入了她的眼中,高鼻梁,大眼睛,眉毛浓得像顶顶大个的火柴棍棍画出来的,整个人高大得像个雪怪,他的眼窝可真深,深得像阿耶一样。
阿耶……
一双手突然伸过来,塞进羊毛毯里,在她脖子上摸了摸。
“冷坏你了吧,臭丫头,现在终于热乎起来了。”
却突然被眼前的男人打了一下:“臭小子,妹妹大了,男女授受不亲,小心我叫你阿大打死你。”
贺兰月后知后觉。
她回家了——
贺兰月猛地坐起身来:“阿耶,阿耶,你们找到我的时候,看见我身边有个男人了没?你们把他一起带回来了没?他现在在哪儿呢?”她的声音忽地变小,“他还活着吗……”
贺兰正呵得一声把桌子拍响。
“死?他可没那么好的命!你四哥哥我叫人给他上了药,但保管他将来没有好日子过。我们听说敦煌来了皇子公主,一路跟着,就打算抓回来和大魏的狗皇帝换二哥。一瞧,这不正是我们家赶羊用的山道吗?本想着瓮中捉鳖,谁想得到阿大的猎犬找着人的时候,你也在旁边。”
“他们连你也敢绑!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
贺兰月哭笑不得。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的这些哥哥和她一样,一样爱误会人,一样爱一言不合把人绑了,一样想用李渡威胁皇帝把二哥换回来。偏偏还走了同一条路。
“阿正!这不是你可以做主的!等阿大回来!”阿耶拍了板。
这下可坏事了。
想救李渡,还真不是容易事了。
贺兰月虚弱道:“阿耶,没有用!咱们没抓到那个公主!这个家伙根本不受宠!皇帝都快不记得自己有这个儿子了!我想,唯一有用的法子……只能是给大魏的皇帝传信说是咱们救了他,他为了报恩留下来,赘到草原来了——”
“和皇帝做亲家,就算二郎回不来,也会被善待一点。”阿耶沉思起来,忽然久久地盯着贺兰月,鹰眼一样锐利,“月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贺兰正坚决反对:“呸!姐姐们都嫁了人,把谁嫁给他?月儿?”
她凶狠起来:“不错,我亲自看着他!”
冬夜里漫山遍野地开遍了帐篷,白白的小花,静静地在山坡上开着,呛人的烟伴着守夜人的更声袅袅升起来。战马嘶嘶地嚼着草,一支红蜡烛的油滴下来,把贺兰月的手指都染红了。
她趁人不注意,找到了关押着李渡的马棚。
马棚昏昏沉沉的,满地都是土。因为是报废了很久的,好在不臭。李渡躺在稻草堆上,双手被大麻绳捆在背后。一张脸脏得不能再脏,胸口绑着粗布,黄渍渍的一大圈,大约就是四哥哥口中上的药吧。
她和李渡对视着,急得不能再急,冲过去蹲了下身。
她用袖子里藏着的蜡烛将麻绳烧断了,下意识用自己的手给李渡擦脸:“你等会沿着山坡往下跑,我给你一匹马,你赶快走,谁喊也别回头。走到底就是瓜州的官府了……”
李渡被她擦脸的手弄得一怔,听完话,却反手抓住了她满是污渍的手:“脏不脏?一直往我脸上擦。”他抬眼,“我不走。贺兰月,我可记得,你说过我只要活下来就和我拜天地的。怎么?想耍赖?”
“你!”贺兰月简直要吐血,“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我告诉你啊,虽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我这个大美人,但你这也太好色了点。命都不要啦?我告诉你,我们草原人也是杀起敌人来不眨眼的。拜拜拜你就知道拜,到时候你跟我拜什么,阎罗王吗?”
“喔,就是说你是想和我拜天地的嘛。”李渡笑了笑。
贺兰月气得七窍生烟:“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喂,是你答应我的,要和我拜天地,拜月亮,夫妻对拜。你说过只要我活着什么都答应我的。”李渡故作委屈,“你不是说要让我赘到草原来,亲自看着我吗?我可都已经准备好当驸马爷了。”
“呸,还驸马爷呢,你撑死了算是个赘婿。”贺兰月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你是怎么知道——”
李渡截断她的话:“你们家的人可真是,不止个头大,线条大,嗓门也很大。你早上休息的帐子就在这马棚旁边,我连你偷吃烤栗子时候的笑声都听见了。”
她真是忍无可忍的,气得把李渡狠狠一拽,拉他出去,硬是把马鞭塞到他的手里。
“我不管。我就是这样说还不算数的人。你给我滚!”
李渡也恼了:“想好怎么交代了吗?你怎么这么冲动?”他气得牙痒痒,却翻身上马,连带着把贺兰月也抱了上去,狠狠地敲了身下的马一鞭子,“那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放我下来。”贺兰月拼命反抗,却被他牢牢把在怀里,“你要敢带我走,就算化成灰,他们也会牵着阿翁的猎犬去找你的。李渡,你别胡闹了。”
替贺兰月放风的人也没料到,翻身上马就追了过去。
他大呼大叫起来,不一会儿,马上举着火把的人就聚成了一个队伍。他们都以为李渡把公主绑了,分头行动,前后夹击,终于把李渡堵到了墙角。
于此同时,后头传来大声的呵斥:“你们在搞什么乱子!阿大带着骑兵回来了!仔细你们的皮!”
贺兰月吓得脸都青了。
李渡却抽着马绳,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去。
“不不,李渡,调头。千万不要往阿大那里去。你会被直接砍脑袋的。”贺兰月哭喊道。
可不知道是李渡没听着,还是这马发了狂,从骑兵队伍里长驱直入,马蹄一翘,直直跪在了一个高大而苍老的男人面前。
那正是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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