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序列

　　废墟的空气灰得像被尘土灌满的肺，沉、闷、窒息。
　　远处残破的楼体仿佛随时会倾塌，只靠几道锈蚀的钢筋在勉强支撑。

　　地面散落着被精神脉冲灼烧后的碎石，边缘仍带着微弱的热度。

　　压制官站在废墟尽头，他的黑色精神铠甲仿佛将周围的光都吸进去。
　　面罩上那条银色序列纹路静静亮着，如冷淡的审判之刃。

　　他缓步上前。

　　每一步都像在空气中敲响无形的铁锤。

　　“目标确认——序列七。”

　　声音低沉，被金属过滤后冷得不近人情。

　　南梨猛地揪住林垣：“他们发现我们了……压制官从来不会单独行动！”

　　沈青衡挡在两人前方，风衣被风卷起，他的声音沉硬得像压着千斤重物：

　　“只能硬扛了。”

　　林垣的胸口剧烈起伏。

　　他知道压制官是什么——
　　净序局的终极武力。
　　不是人类。
　　而是完全格式化的精神结构，用来对付“失控级序列者”。

　　换句话说——
　　用来对付他。

　　“回归原位。”
　　压制官重复，手臂缓缓抬起。

　　那姿态不像攻击，而像“执行既定任务”。

　　没有情绪。
　　没有犹豫。
　　只有命令的延伸。

　　林垣呼吸顿住：“原位……就是裂界实验室？”

　　沈青衡没有否认：“他们要把你送回去，封印、拆解、重构——你会死一次，又活一次。”

　　南梨声音颤抖：“那不是活着……那是被拆毁！”

　　压制官再次上前一步。

　　空气中的压力陡增。

　　林垣脑海中浮现雾界中的那张脸——
　　初代精神体，带着温柔又残酷的笑。

　　“回家吧。”

　　他喉咙发紧，几乎窒息。

　　就在这压迫濒临破裂的一瞬——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废墟深处响起：

　　“……你们这样争吵，让人很难忽略呢。”

　　风停了。

　　灰尘在空中凝结。

　　所有人同时转头。

　　废墟阴影里，一道纤细的身影轻步走出。

　　她撑着一柄苍金色的长伞，伞面干净到不该存在于这片荒凉的地方。
　　伞柄上刻着古旧而复杂的精神纹路，像某种深渊仪式的印记。

　　她的步伐轻，带着不属于尘世的静。

　　破损的光影落在她的侧脸，勾勒出柔和却难以接近的线条——
　　一种“看见深渊仍能保持平静”的气质。

　　沈青衡的脸色罕见地变得凝重：

　　“……靳明渊？”

　　南梨倒吸一口气：“第零层监察者……怎么会来这里？”

　　那女子收伞，微微欠身，动作典雅又冷淡：

　　“靳明渊。净序局·序列监察组·第零层监察者。”

　　她抬眼。

　　那双眼眸深黑，却透出摄人心魂的光。

　　像深渊里照出的一盏灯。
　　明，却照得人心颤。

　　林垣被她的视线触碰到，胸口仿佛被刺了一下。

　　仿佛她不是在看他，而是在读他。

　　读他的意识。
　　读他的裂纹。
　　读他记忆中那些被抹除的空洞。

　　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靳明渊微笑，语气柔和：

　　“你好，序列七。终于见到你了。”

　　南梨立刻护在林垣前面，声音微颤：

　　“你想做什么？监察组为什么会动？你们不是只观察不干预吗！”

　　靳明渊轻轻摇头，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噩梦中的孩子：

　　“我们从不干预——
　　但我们会确认。”

　　“确认什么？”
　　林垣几乎本能发问。

　　靳明渊垂眸，伞尖轻碰地面。

　　铮——

　　一声轻响。

　　精神层有微弱波动荡开。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

　　“确认你……是否仍是‘你自己’。”

　　林垣心底掀起一阵冰冷。

　　沈青衡皱眉：“你们监察组不是一直隐藏在序列体系背后，只负责看起点吗？”

　　靳明渊点头：“没错。序列的起点，序列的初因……都是我们观察的重点。”

　　南梨紧跟着问：“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林垣？他已经被抹除出序列计划了！”

　　靳明渊轻轻叹息：

　　“因为他从来没有被抹除。
　　他只是——被重新命名。”

　　林垣心跳骤停：“重新……命名？”

　　靳明渊的目光越过他，仿佛看见了五十年前的研究室、火光、哭声、精神裂缝的初生。

　　她缓缓道：

　　“序列七，是净序局历史上唯一的‘复合精神体’。
　　你的意识被拆解成两部分——
　　一部分被取走，作为‘初代精神体’。
　　另一部分，就是你。”

　　她指向林垣的胸口。

　　“你，是残存者。”

　　林垣喉咙发紧：

　　“那另一部分……就是雾里的那张脸？”

　　靳明渊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那一瞬，她的深渊气息更浓了。

　　“没错。初代精神体……
　　拥有你的原始情绪、完整逻辑、极限潜能。
　　它是你。
　　但比你更早。”

　　沈青衡冷冷开口：“靳明渊，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些？”

　　“当然不是。”
　　靳明渊抬起伞，轻轻拨过空气。

　　精神层发出一道微光。

　　“我来这里，是因为序列七出现‘双重觉醒’后，会导致不可逆的维度波动。”

　　南梨的脸白了：“……雾界外溢？”

　　靳明渊微笑：“是的。精神雾界已经与你绑定。你的情绪波动越强，它越会显形。若你失控——整片城区都会陷入意识断层。”

　　林垣浑身冰冷。

　　他突然意识到：
　　他不是危险。
　　是灾难。

　　靳明渊继续：

　　“净序局之所以追你，是因为你是‘钥匙’。
　　序列监察组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是‘门’。”

　　空气沉静到像被冻结。

　　林垣低声重复：

　　“我是门……？”

　　“是连接维度裂缝的门。”
　　靳明渊微笑温柔，却让人更害怕。
　　“而初代精神体……是要走过那扇门的‘第一人’。”

　　压制官再次前进，精神铠甲发出低沉共鸣。

　　“监察者，行动超出权限。”

　　靳明渊转头，语气依旧温和：

　　“压制官，你是净序局的武器，而我是净序局的根。”

　　压制官短暂沉默。
　　精神波动开始被靳明渊压制。

　　沈青衡低声：“她压制了压制官……她究竟是什么等级？”

　　南梨轻声：“序列监察组……从来不对外公布等级。有人说，他们站在序列的最顶端……也有人说，他们站在序列的外面。”

　　靳明渊的伞影在地上拉长，像一口深渊开在废墟中央。

　　林垣第一次意识到——
　　她不是反派，也不是盟友。
　　她是一个旁观维度裂缝的人。
　　观察世界、观察序列、观察他。

　　她轻声问：

　　“林垣，你知道自己想成为哪一个吗？”

　　“哪一个？”

　　“是残存的你？
　　还是初代精神体‘真正的你’？”

　　林垣呼吸一滞。

　　她第一次露出有温度、却奇异悲悯的目光：

　　“序列七的真正觉醒，是选择。”

　　“选择……？”

　　靳明渊点头：

　　“选择你要成为的那一个‘你’。”

　　她的声音轻，却像敲在心脏上的铁锤：

　　“初代精神体……已经在召唤你了。”

　　林垣全身一震，脑中突然响起雾界那张脸的低语——

　　“回家吧。”

　　靳明渊收伞，微微弯身：

　　“那么，现在开始——
　　我会观察你的选择。”

　　下一秒——

　　压制官拔出精神刃，朝林垣直冲而来！

　　林垣的裂界线瞬间亮起。

　　废墟风起，灰尘倒卷。

　　真正的战斗，被点亮了第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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