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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龙者6
特蕾娜在清扫楼梯时发现了一个手鼓,是用于祭祀的。与一般的手鼓不同,它的声音很清脆,有点像鸟儿的啼叫。
她将手鼓收起来,接着往下走两三级台阶后,她又捡到了一柄手杖。手杖通体呈乳白色,像是由骨头制成。虽然点重,但对于她来说手感很好。底部在台阶上轻磕两下,锋利的刀刃便显露出来,用手就可以按回去,只不过很容易被划伤罢了。在中间偏下点的位置有嵌合的痕迹,但是并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放在地上时几乎与白色的台阶融为一体,特蕾娜当时都差点被绊倒了。
墙上挂着本该存放于地下的一把剑,是传说中神明斩杀恶龙时所用的,现在,那只龙已经成了半只幽灵。与王室的佩剑不同,它的剑身更宽,应该适合挥砍。
特蕾娜抱着三个东西回去时,约瑟夫也正好过来。他看见了特蕾娜带回来的手鼓,他挪过去小心地捡起来研究了一番后反倒更觉得疑惑。他拍响了鼓,过了一会后指着窗外问:“那些半透明的人是什么?”
又是个能看见幽灵的。
“那是刚刚死去的人。”特蕾娜接过手鼓,“死去的人并不会立刻前往地狱,一般来说,他们有一天的时间在人间游荡。”
她拍响手鼓,窗外的游魂好似受到了召唤,一齐向这涌来,但被玻璃挡住了,发出凄惨的呜咽。约瑟夫走上前打开窗户,幽灵从狭小的通道中挤到特蕾娜身边,围着手鼓打转。但过了没多久,就都消失了。
约瑟夫有些扫兴地看向别处,最后目光停留在那把剑上。他抽出剑身刚想试探一下剑刃就被特蕾娜拦住了。“剑刃上淬了毒,会死的。”特蕾娜将剑收起来,“要不你看看这个?”她拿出那柄手杖递给约瑟夫,小男孩打量一下,提着指着那处嵌合的痕迹问:“这是断过吗?”“我也不清楚,捡到时就这样了。”她轻敲地板,“或许是长度够,就又接了一段。”
“是象牙做的吗?”约瑟夫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象牙没有这么长。不过我认为如果将顶部和底部用金属包起来会更好看,要我让他们去安排吗?”看见新事物的激动让他的小翅膀一晃一晃的。“没必要,到时候反而被弄坏了。”特蕾娜将底部的刀刃给他看,“我并不认为那些人可以处理好这个机关。对了,天台有架望远镜,我改装过了,你喜欢的话可以去看看。”
特蕾娜捡到的手鼓很奇特,怎么样也砸不坏。
自从约瑟夫无意中提到特蕾娜捡到个可以招来灵魂的手鼓后,以撒在这半年内已经用过至少十种方法摧毁它,但没有任何作用。他甚至想要枪打烂整个鼓,但就连鼓面都完好无损。
“这个鼓面是用六翼天使的皮做的,你当然打不坏了。”特蕾娜坐在祭坛上俯视绝望的以撒。
对方听见后抬头看向她。“六翼天使是什么?”
她像是自嘲,又是讽刺般地轻笑。“你应该都没有听说过吧。长着三对白色翅膀的圆球,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过,这个鼓面在夜晚是会掉羽毛的。”
以撒拨开鼓面上的白色羽毛,一只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整个眼球遍布血丝,就像很多年没有合上一样。一只手出现,合上了眼睛——是特蕾娜。
“怎么回事!”以撒将手鼓丢开。
“她在找自己。”特蕾娜捡起手鼓,别在腰带上,在此期间,以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鼓上。犹豫很久,直到对方不解地看向他才开。“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混血,并没有与亡魂沟通的能力,这一切都是我编的。”特蕾娜没有理他,径直走出了大厅。
混血是罪恶的象征,地位甚至不如人类。大多数混血天生带有疾病,出生即为抛弃,以撒就是其中之一。但他也是幸运的,十年的斋戒期间不能杀生,一对虔诚的贵族夫妇收养了他。
或许神明真的在庇佑他,很小的时候有人说他要以特殊方法活下去。
从某一天开始,有人发现这个捡来的小孩似乎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并且会对着空气说话。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凭想象假装空地上飘着个将死之罢了。
他的表演很拙劣,但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于是老祭司带他走了。最初他真的在尝试与灵魂交流,和神明沟通,只是得不到结果。他羡慕那些人的生活,于是他编造神谕。后来,所有人都认为他得到了庇佑——包括他自己。他已经忘记自己为何而说谎了,不过不重要了。他想得到祭司的身份,他认为我们的神会实现他的愿望,结果也确实如此。在他一次次的祷告中,老祭司病死了——天知道是不是他害的!
后来的事就比较简单了,他如愿成为祭司,过上了好生活。可现在又不知道为什么上吊自杀了,我怀疑是被那个手鼓吓的,你说呢,兰斯洛?
维克多放下了手里准备写给其他人的信件,抬头看着特蕾娜。“手鼓能把他吓死?”他摇摇头,“应该是畏罪自杀吧。”特蕾娜有些不服气地解下腰带上的手鼓,拨开羽毛拍到维克多面前,红色的眼睛像是刚睡醒一样慢慢睁开。
维克多试探性地用笔戳了戳眼睛旁边的鼓面,发现没反应后才拿起手鼓仔细观察。
路易莎和爱丽克将会有一个新的孩子。
约瑟夫盯着那颗蛋。“会是一个妹妹吗?”他问。
路易莎将她的孩子捧在怀里,周围是其他的贵族。“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么我希望是的。”
但是这个孩子注定不会破壳。
路易莎亲手将蛋砸碎了。
王后跪在贵族的面前,似乎他们的身份颠倒了。“王室的血脉必须保持纯净。”为首的男人俯视着路易莎,“王后您已经污染了王室的血脉,这个女孩本来该与她的兄弟□□的,历来便是如此。”
“历来便是如此……”路易莎全身颤抖着,“爱丽克斯……他的父母也是吗……”
她先是不住地干呕,但随后便抬起头,与高台之上的几人对视。“不过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入王室承受短命的诅咒罢了,可你们又不愿让和我一样的外来人让你们的木偶试图找回自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神啊,你们真的在愤怒吗?”
贵族的笑声如同丧钟般令人感到不适。“王后啊,不要忘记了,军队可都在我们的手中。”他们还在笑着,“就算你有两个天才一般的儿子又如何?两个人还能杀死几万人吗?”
路易莎低头不语,她好像发了疯,突然爬向自己的女儿,将那小小的碎片捧在怀里,轻声地唱起了北地的童谣。
直到维克多一脚踹开门,举着从爱丽克那偷偷拿来的剑指着几人。
他年纪尚小,手都在发抖,声音也没什么底气:“你们这群害死了我妹妹的人都给我滚!我要你们偿命!”或许是因为气愤,他说话颠三倒四的。
那些贵族只是一个手势,周围的护卫一拥而上,将维克多按在地上。还未成年的小龙怎么可能反抗得了,就连挣扎都做不到。
为首之人看见爱丽克站在门口,将维克多偷来的剑扔向他。
“大殿下发疯弑母了,陛下应当杀死他。”
这可真是可怕啊。
爱丽克机械地蹲下捡起剑,似乎没有听见维克多的哭诉。闪着寒光的剑刃搭在维克多的脖颈上,划开皮肤,渗出鲜红的血珠。
“你们在做什么?”特蕾娜的声音打断了这荒唐的一幕。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她身上。贵族们兴奋地朝她走来。“神女阁下。”他们像是见到母亲的幼童一样,围住了她,“您来得正是时候。”
爱丽克单膝跪地,恭敬地双手献上剑。“您可以做您想做的一切。”
场景在扭曲,在旋转。
特蕾娜拿起了剑,剑刃照出了她戴着单片眼镜的左眼。地上的维克多变成了一只已然成年的龙。
“神女,杀了他。”人们说。
“圣子,杀了他。”人们说。
龙因恐惧而颤抖,发出痛苦的哀号。
一只白净细腻的手搭上特蕾娜的手,那手柔软而没有一点老茧,却拥有不容反抗的力量。
对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与蜜的香甜,特蕾娜试图回头,可身体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晨曦,杀了他。”
对方的声音和他的手一般温柔,但又似是蛊惑人心的怪物。
杀了他吧。
我就这么做了。
我挥剑,听见了死亡的声音,盘旋于大殿之中,久久不散。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杀死。
不对,我杀死了自己。
特蕾娜才是真的发了疯,抬手抹了自己的脖子。
“她是怎么了?”路易莎在其他人走后抱住维克多的脑袋,不停地抽泣。
“或许和我们一样。”爱丽克想摸下维克多的脑袋,却被他躲开了,“维克多,恨我吧。
“我们是被神明厌弃的家族,内部结合为我们带来了懦弱而又易怒的性格。
“每个人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因为我们都是无能之辈。我们的祖先犯下了杀戮的罪行,遭受世代短命的诅咒。其他人剥夺了我们反抗的权利将我们圈养于此。”
维克多一双和路易莎一样的黑色眼睛从妈妈的怀里探出来,早已沾满了泪水。“我恨你们。”他说。
那就去恨吧。
但是他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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