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穗

　　一直快到夜里八九点的时候，一切都平安无事。

　　赵晴那边也发来消息，说自己已经回家了，她家就在这座城市的郊县，明天一早就能赶回来。

　　因为第二天是星期一，麦穗也要上班，没办法再帮她顶班了。

　　麦穗简单吃了一点面包和果盘，准备继续上接下来的夜班。

　　快十点的时候，有一个商务包厢里点了苏格兰威士忌和羊排，麦穗打着哈欠把东西送了过去。

　　里头又是闹哄哄的，男男女女搂在一起，甚至还有两个男的在角落里腻歪。

　　麦穗放下东西，正准备要走，就听见一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

　　“你不准乱摸！说好了只是陪聊天的！我现在酒也喝了，你怎么还乱来！”

　　她旁边一个个子矮矮的小胡子直接一个耳光甩过去，将那女生打得歪在了沙发上。

　　又指着她破口大骂：“他妈的你就是一个出来卖的！还给老子装什么清纯！摸你怎么了，就是揉一下胸而已，怎么，你的是假奶啊，怕捏爆了？”

　　旁边的人没有一个劝阻的，还有人甚至吹起口哨起哄。

　　那被打的女生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小胡子还在继续骂人：“你就一职业学院的，老子又不是睡不起！实话告诉你，你们这儿Z大的老子都玩过好几个！臭婊子！”

　　麦穗不想听了，她也不愿意掺和进去，转身匆匆出了门。

　　谁知才刚刚走到一个阴暗的拐角处，她就看到两个小年轻凑在一起，偷偷摸摸往一杯饮料里加了东西。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笑得特别猥琐：“这东西就这么一点儿，放进去根本尝不出来。待会儿拿进去给她喝了，保管她今晚会一直缠着你要的。对了，她还是处女吧，处女特别带劲，你可得悠着点，别搞得精尽人亡了。”

　　另一个粉头发的将那杯饮料晃了晃，像是有点担忧：“这样行不行啊？我们还没有正式确立关系呢，我今天都是将她骗过来的。万一她事后报警抓我怎么办？”

　　眼镜男说：“她一看就是那种胆小怕事、只会死读书的，被男人睡了，哪里还有脸将事情闹大？放心吧，她肯定没那个胆子。以后只会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麦穗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她思来想去，实在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只能对不起赵晴了，万一东哥要找她麻烦，自己再想办法吧。

　　那边两人商量好了，正往这边走来。

　　麦穗将头埋得低低的，脚下步子迈得很大，她故意从两人中间撞了过去，那杯特调的饮料一下洒了，汁水淋了粉头发一身。

　　麦穗脚步不停，步子迈得更大了。

　　身后两个男的最先愣了几秒，随后眼镜男冲着麦穗的背影大喊：“喂！那个服务生！你没长眼睛啊！撞人了不道歉！给我站住！”

　　麦穗直接跑了起来。

　　“妈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别跑！给老子站住！”

　　后边两人骂骂咧咧追了过来。

　　麦穗短跑的爆发力还是可以的。她再转了一个弯，旁边包厢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可就在对方拉扯她的瞬间，麦穗的大腿一下撞到了门边上，顿时一阵钝痛传来。

　　她也顾不得了，正想喊叫救命，却听见段庭樟带着怒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是公司给你开的工资太少了吗？你怎么还敢来这种地方上班？”

　　麦穗想要说点什么，段庭樟背后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里有人发话了：“段总，怎么回事啊，哪儿来的小美女？”

　　段庭樟没有回头，看着麦穗：“你跟我来。”

　　他将麦穗领进了这包厢的洗手间，但是没有关门。

　　这里的洗手间很大，里面还有三个独立的卫生间，都是带门的那种。

　　麦穗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浑身都在戒备。

　　“我起先在外头看到你给别的包厢送东西，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段庭樟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刚刚那两个男的为什么追你？”

　　麦穗揉了揉被撞疼的大腿，有点不敢看他。

　　“我发现他们在密谋，要给骗来这里的一个女生下药，我就把那杯有问题的饮料撞翻了……”

　　段庭樟打量着她，女孩儿身量纤细，可能因为害怕缘故，身子有点瑟缩着。

　　段庭樟哼了一声：“胆子挺大啊你，到处行侠仗义，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这种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要是他们追上你怎么办？你……”

　　麦穗突然想起陈涵说这人发脾气的时候会带亲戚，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他：“段总，您怎么骂我可以，别带我妈，也别问候我的祖宗，不然我可能忍不住会骂回去！”

　　段庭樟愣住了。

　　随后又吸了一口烟，还莫名笑了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又来了这里？”

　　麦穗继续揉着腿上那块儿撞到的地方，是真的很痛，估计已经红肿了。

　　“我那个同学，她家里出了点事，她今天赶回去了，明天一早就会回来的。她说了，这是最后一次让我帮她顶班。”

　　话音刚落，东哥的电话就来了。

　　麦穗举起手机给段庭樟看：“这里的领班找我了，估计，是要去给客人送东西。”

　　段庭樟不为所动：“挂掉。”

　　麦穗犹豫了一会儿，迫于他的淫威，还是只能挂了电话。

　　东哥又打了两个过来，麦穗哪里敢接，后面直接将手机设置成了静音模式。

　　“你同学说什么你就相信？”段庭樟觉得她简直幼稚得可以，“所以你就免费过来充当劳动力？”

　　“是真的，她没有爸爸，她妈妈也是残疾人，昨天出了车祸。”麦穗怕他不相信，忙说，“她妈妈来过学校，我见过的。”

　　“行了！”段庭樟下了最后通牒，“总之，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这种场合，直接去人事部结工资走人！”

　　麦穗一下子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睛里都是惶惑。碰上他严肃的眼神，又将头低了下去，轻轻说了句：“知道了。”

　　哪知道短庭樟还不打算放过她。“知道这里不安全，到处都是色中饿鬼，你还穿这么短的裙子？都在膝盖以上了！”

　　麦穗的手指在黑色百褶裙上捏了捏，“这是他们这里的新制服，我今天里面穿了安全裤的……”

　　段庭樟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腿上刚刚撞到了？”

　　麦穗拉起裙摆看了看，果然红了鸡蛋那么大一块。

　　段庭樟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睛，简直像炫目的白上画了片嫣红的花瓣。

　　引诱人生出罪恶的心思。

　　麦穗重新将裙子整理好，“没事，再过一阵儿自然就不疼了。晚上回去我热敷一下。”

　　“真是个笨蛋，”段庭樟嫌弃地说道，“热敷冰敷都搞不清楚，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从小到大，麦穗都是被人夸聪明的那一类，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直接说她笨的。

　　她有点不服气，埋着头小声嘀咕：“那您比我长了15岁，懂得自然要多很多。”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15岁的？”段庭樟举着烟，神情微妙，他又想起了麦穗画的那幅速写图。

　　麦穗老老实实交代：“我查过您的资料。那天您在车里，说那个什么黄总四十出头，我回去之后就顺带查了一下您的年龄。只是单纯好奇罢了。”

　　段庭樟有意逗她：“怎么，你也准备叫我叔叔？”

　　麦穗摇了摇头。

　　又仰头看他，眼睛里带了一点儿祈求：“领导，我这会儿可以出去了吗，刚刚那两个人应该没有看清我的相貌。我还有工作要做。”

　　段庭樟：“不行。”

　　“可，”麦穗着急起来，“可今天是周末，而且现在又不是在公司……”

　　“哦，这是嫌我管你管得多了，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封建家长啊？”段庭樟笑得有点阴森。

　　朱颜小小声地说：“是有点儿像家长。”

　　段庭樟：“哪里像？”

　　麦穗撇撇嘴：“真说了，您又要不高兴。”

　　段庭樟：“说吧，我不生气。”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麦穗抬起头来，“那天，跟机械工程院那个王院长一起吃饭，您让我们挨着自我介绍，感觉就像小时候家里来了亲戚，大人让小孩展示才艺，就差让我们背一首古诗了……”

　　“家里来了亲戚，哼，”段庭樟把她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突然戏谑地问道，“你不是我亲戚吗，或者是我朋友家的孩子，我管你怎么了？”

　　麦穗霍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的？”

　　段庭樟冷笑：“那会儿胡说八道的时候不是挺有气势吗，怎么，这下又心虚了？”

　　麦穗确实心虚，环顾一下左右：“那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而且，我也没有说得那么肯定……”

　　段庭樟：“行了，跟我出去，我给你找点冰块冷敷一下撞到的地方。”他将手里的烟掐灭了，丢进了洗手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和他们那些人待在一起吗？”朱颜看了一眼外面。

　　他们俩现在正站在靠近卫生间门口的地方，麦穗的余光已经瞥见那些人伸着脑袋往这儿看好几回了。

　　“跟我出去，不在这里。”段庭樟说完就先走了出去。

　　其中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立即问他：“段总，到底怎么回事啊？把人拉到里头说了什么，也跟我们讲讲呗。”

　　段庭樟笑着拿起茶几上一个话筒：“不好意思各位，朋友家里的孩子不听话，我替她父母管教管教。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消费多少都记我账上。”

　　众人的眼光都落在麦穗身上，可能对她这一身服务生的装束感到好奇。

　　果然，有人说：“小姑娘是不是背着父母，偷偷出来体验生活的啊？”

　　麦穗更是抬不起头来。

　　在这些人的认知里，段庭樟的朋友，那肯定都是有钱人没错了。

　　“走吧，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段庭樟已经拉开了包厢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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