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

　　秦墨卿离开后的第三个星期，明德中学的物理竞赛表彰大会如期举行。夏寄秋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主席台上，从校长手里接过省一等奖的证书。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不断，可他的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了高三（2）班的方向 —— 那里的最后一排角落，空了很久，再也没有那个会偷偷抬头看他的少年。
　　下台后，林浩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寄秋，省一！这下清北的敲门砖稳了！”
　　夏寄秋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什么力气。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证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烫金的字体，脑海里却突然想起秦墨卿当初拿着物理练习题，一脸认真地问他 “学长，这个公式怎么用” 的样子。那时候秦墨卿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说起想和他一起考去北京时，语气里满是期待。
　　“怎么了？还在想秦墨卿呢？” 林浩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声音放轻了些，“我问过班主任了，秦墨卿已经办理了退学手续，好像是回老家照顾他妈妈了，具体地址班主任也不知道。”
　　夏寄秋的手指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他知道秦墨卿不会再回来了，可还是忍不住抱有期待 —— 期待某天早上走进教室，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斜后方；期待去天文社时，能看到有人在整理星图手册，抬头对他说 “学长，你来了”；期待放学路上，能有人递给他一杯温热的小米粥，耳尖泛红地说 “我早上煮多了”。
　　这些期待，随着秦墨卿的离开，都变成了落空的泡影。
　　表彰大会结束后，夏寄秋没有回教室，而是去了天文社。天文台的门没锁，推开时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灰尘在阳光里浮动，显得有些冷清。他走到观测台旁，那里还放着秦墨卿上次没整理完的星图手册，封面被摩挲得有些起皱，里面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秦墨卿清秀的字迹：“学长，仙后座的位置我标好啦，下次观测可以用～”
　　夏寄秋拿起便签，指尖轻轻拂过字迹，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想起那天在医院走廊，秦墨卿推着轮椅快步离开的背影，想起秦墨卿说 “我不上学了” 时的无奈，想起那句轻飘飘却带着千斤重量的 “学长，对不起”。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对秦墨卿说 —— 想说 “你不用怕麻烦我”，想说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想说 “我等你回来”，可这些话，最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变成了永远的遗憾。
　　从那天起，夏寄秋养成了一个习惯 —— 每天放学后，都会去秦墨卿以前住的小区转一圈。小区里的老槐树还在，风吹过时，叶子 “沙沙” 作响，像秦墨卿以前轻声说话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是期待能看到秦墨卿突然出现在楼 下，或许只是想离秦墨卿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近一点。
　　有一次，他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外套的少年，身形和秦墨卿很像。他心里一紧，快步追上去，可少年回头时，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心里满是失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三的学习越来越紧张，模拟考试一场接一场，可夏寄秋还是会在空闲的时候，拿出给秦墨卿整理的物理笔记。笔记里的每一道题，每一个知识点，都标注得格外详细，有些地方还画了小小的示意图，那是他特意为秦墨卿画的，怕他看不懂。
　　他把笔记放在书包最里面的夹层，像珍藏一件宝贝。有时候晚上复习到很晚，他会拿出笔记翻一翻，好像这样，就能感觉到秦墨卿还在他身边，还在认真地听他讲题。
　　高考结束那天，夏寄秋走出考场，看着外面拥挤的人群，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想起去年夏天，秦墨卿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对他说 “学长，我也想考去北京，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去天文馆”。那时候的阳光很暖，秦墨卿的笑容很亮，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去实现那个曾经属于两个人的约定。
　　填志愿时，夏寄秋毫不犹豫地填了北京大学的物理系。他不知道秦墨卿现在在哪里，不知道秦墨卿过得好不好，可他还是想先去北京，去那个他们曾经约定好要一起去的城市，等秦墨卿回来。
　　开学那天，夏寄秋背着书包，走进北京大学的校门。校园里很热闹，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新生，可他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索，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去了学校的天文社，社团招新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拿着星图手册，认真地问 “请问，这里可以学习观测星象吗”。少年的侧脸很像秦墨卿，夏寄秋的心跳瞬间加速，可少年回头时，他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和秦墨卿有些相似的陌生人。
　　“同学，你对天文感兴趣吗？” 少年笑着问他。
　　夏寄秋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他走到学校的湖边，看着平静的湖面，想起那个在楼梯间里措不及防的吻，想起雨天里一起撑伞的时光，想起秦墨卿泛红的耳尖和温柔的笑容。
　　这些回忆，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他的高三时光，也成了他心里最柔软、最难忘的部分。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秦墨卿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秦墨卿发的那句 “学长，对不起”。他犹豫了很久，打下一行字：“墨卿，我考上北大了，在我们约定好的城市。我等你。”
　　打完后，他又删掉了。他不知道秦墨卿能不能看到，也不知道秦墨卿会不会回来，可他还是想等 —— 等一个可能，等一个奇迹，等那个曾经撞进他怀里的少年，重新回到他身边。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寄秋在大学里努力学习，参加物理竞赛，加入天文社，生活过得很充实，可心里的那个角落，始终是空着的，只有秦墨卿能填满。
　　有一次，他去天文馆看展览，看到一个熟悉的星图 —— 和秦墨卿以前整理的那张很像。他站在星图前，看了很久，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你看，仙后座的位置标得好清楚啊，好像有人特意标注过一样。”
　　夏寄秋的心里一紧，转头看去，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笑了笑，心里有些无奈，原来这么久了，他还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想起秦墨卿。
　　他知道，秦墨卿或许不会再回来了，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可他还是无法忘记秦墨卿 —— 无法忘记那个在图书馆里替他解围的少年，无法忘记那个会偷偷给他带小米粥的少年，无法忘记那个和他约定好一起考大学的少年。
　　这份念念不忘，像一杯温热的茶，在他心里慢慢沉淀，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成为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平复的遗憾，也成为了他心里最珍贵的回忆。
　　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时空里，秦墨卿也在看着星空，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而他们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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