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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8章兼职群
下课铃一响，阶梯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有人起身就往外冲，有人赖在座位上刷手机，还有人三三两两围在讲台前，想凑近看看“真人版缉毒警察”。
“沈队长，我能问个问题吗？”
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女生举着笔记本，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我同学说，大麻现在在国外不是已经合法了吗？”
沈听澜刚把话筒放下，被这句话又按了回来。
“合法，”她淡淡道，“不等于没毒。”
“针也可以合法用在医院。”她看着女生，“但你要是没病天天打，医院也会给你报警。”
女生愣了一下，耳根红了：“哦。”
台下隐隐传来几声低笑。
“还有吗？”沈问。
没人再举手。
陈阳在一旁微笑着接过话筒，轻轻敲了两下讲台：“那今天就先到这里。”
“同学们如果对刚才沈队长说的有心理压力，”他语带调侃，“欢迎来心理中心，我们可以帮你把这些‘不适’好好梳理一下。”
教室里又是一阵笑。
人潮开始往外涌。
沈听澜没急着走，侧身在讲台边上等了一会儿。
陈阳收拾完自己的课件，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塞进裤兜，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辛苦了，沈队长。”他笑，说话的时候眉眼弯着，给人一种“真诚又温和”的假象，“很少有这么直接的一线案例课。”
“讲事实。”沈听澜说。
“事实有时候太硬，会把人吓坏。”陈阳道，“我们这边平时更多是做‘缓冲’的工作。”
“你缓冲缓冲，他就敢往枪口上撞。”沈听澜说。
陈阳笑而不语：“看来以后得多配合保卫处，联合办课。”
他像是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最近查案子，累吧？”
“工作。”沈听澜说，“跟你上课一样。”
“我上课没你危险。”陈阳笑，“要是真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随时说。”
他说着，礼貌地往旁边让了一步，让出讲台，像个很配合的老师。
从讲台下来时，他步伐轻快，像每个普通教职工一样，融入学生退场的洪流里。
耳机里，温止轻轻哼了一声：“这个人嘴巴很会说话。”
“台上也很会挑听众。”她说，“他刚才讲‘缓冲’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最后一排那几个的。”
“你说的那个一直玩手机的？”沈低声道。
“嗯。”温止说，“他现在在门口走廊。”
“穿黑T恤，背灰色包，鞋上有泥。”
“我看到了。”沈往后门那边看了一眼。
黑T恤灰包的男生正挤在人堆里往外挪，肩膀有点耸着，看不出是被刚才的课吓着了，还是一贯如此。
他身旁是周凯。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周凯的手在空中比了比，像是在埋怨什么，那人“哈哈”笑着拍了他一下肩膀。
“苏白。”沈轻声喊。
“到。”走廊另一头，靠在柱子旁边装路人的苏白立刻挺直了腰。
“你跟上周凯。”沈说，“别跟另一个。”
“为什么？”苏白有点疑惑。
“另一个太警觉。”温止接话，“眼神扫了三遍教室，手机一直捏在手心里。”
“从蛛丝马迹来看，周凯更像纯粹被拉下水的那种。”
“先从软柿子捏起。”
“……能不能别把人说成水果？”苏白吐槽。
“那就是从‘容易被影响的人’入手。”温止改口，语气坦然，“满足你。”
·
楼道里人挤人，脚步声、说话声各种味道混成一团。
周凯跟着人流往楼梯口走，肩上的书包被人碰了几下，他下意识护了一护。
“哎，刚刚那个沈队长是不是有点帅？”黑T恤的男生说，“那种可怕的帅。”
“你变态吧。”周凯没好气，“人家可是能查到你家里去的。”
“你这么心虚干嘛？”对方笑，“你又没干嘛。”
“……”
周凯没回答，往前走的步子却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稳稳扶住了他差点被其他人撞歪的肩膀。
“诶，哥们小心。”那人说。
周凯一愣，侧头看过去。
一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男生站在他旁边，背着包，穿着校内最常见的那种运动鞋，笑得人畜无害。
“谢谢。”周凯道。
“刚才讲台上那画面吓到你了？”那人顺势搭话。
“啊？”周凯怔了一下，“还好。”
“我第一次听那种课的时候，一晚上没睡好觉。”那人叹气，“老觉得身边人都可能是贩毒的。”
“你是……”周凯戒备地看着他。
“学长。”那人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学生证晃了一下，“你们大二吧？我大四。”
学生证上名字、照片都是真实的——裴征笑着给了苏白一个“你这回演得不赖”的评价。
耳机里，沈听澜轻声吐槽：“你哪看着像大四？”
“成熟稳重。”苏白小声回了一句，在现实里咳了咳，“我叫苏明。”
他挑了一个不那么真也不那么假的名字。
“哦。”周凯点了点头，心里的警惕放下了一点。
“你哪里的？”苏白随口问。
“隔壁理工的，来这边上公选课。”周凯说，“你呢？”
“我就是这儿的。”苏白眼珠子一转，“不过快毕业了，最近在找工作，发现没经验的简历真难看。”
周凯“嗯”了一声，没再接。
走廊往外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对了。”苏白像想起什么，“你们学校最近有那种靠谱点的兼职吗？”
“靠谱的？”周凯重复了一句，脸上浮现出一点犹豫。
“就是那种——”苏白装作有点不好意思，“上完课能去干一会儿，不是发传单也不是做问卷。”
“网上那些感觉都不太靠谱。”
他一边说，一边侧眼观察周凯的表情。
“你问这个做什么？”周凯问。
“我家里情况一般。”苏白说，“毕业想自己负担一点。不想一直开口问家里要钱。”
他停顿了一下，笑了笑：“刚才听你跟朋友说‘钱紧’，我就想，大家都是穷学生，互相帮个忙呗。”
“……”
“有就有，没有就当我多管闲事。”他耸耸肩。
周凯咬了咬嘴唇：“现在不太好说。”
“怎么？”苏白故作惊讶，“还要面试？”
“不是。”周凯说，“主要是……有些兼职，是得熟人介绍的。”
“哦。”苏白顺势接，“那我和你算熟不熟？”
周凯被他这句逗笑了：“刚认识。”
“那先从‘认识’开始。”苏白把手机掏出来，“加个微信？以后有消息，你可以看情况推给我。”
周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扫码了。
“谢谢啊，学长。”他小声说。
“客气什么。”苏白笑着挥了挥手机，“以后你考研需要资料，我也可以帮你蹭打印。”
两人分开的时候，教学楼门口的阳光正从云缝里露出来一点，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出一片刺眼的亮。
·
下午六点，宿舍楼下的中庭里，洗好的衣服在晾衣杆上摇晃，食堂的饭菜味顺着风飘过来。
苏白坐在一张石凳上，晃着腿，盯着手机屏幕。
沈听澜的消息弹了三次：“有动静没？”
“别催。”苏白手指飞快在屏幕上回，“他刚起床打完球。”
对面头像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几秒钟后，一条消息发过来。
【周凯：学长，你说的兼职，你真想干？】
【苏白：当然。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周凯：这个……有点特别。】
【苏白：特别高薪？】
【周凯：也不是，就是……风险有点高。】
看着那几个字，沈听澜在车里和裴征对视了一眼，耳机里的温止也“啧”了一声：“承认得倒挺诚实。”
【苏白：比发传单被太阳晒秃还高？】
【周凯：差不多吧。】
【苏白：说来听听？】
对面消息迟迟没再跳出来。
过了大概一分钟，屏幕亮了一下。
【周凯：你先别问太多。】
【周凯：我拉你进个群，你自己看。】
紧接着，一条“你被邀请加入群聊：兼职交流群”的提示跳出来。
群头像是一只卡通猫，群名很正经——“学习互助&兼职分享”。
“起名的这位可以拿去当公众号运营。”裴征忍不住吐槽。
苏白点进群，群成员二十几人，头像五花八门：动漫、风景、小动物。
很快，群里有人发话了。
【大头虾：@周凯又拉新人？】
【周凯：我朋友。】
【大头虾：上次你说的那谁也说是朋友，结果心态炸了。】
【周凯：这次靠谱的。】
【YYDS：小周，你知道规矩。】
【周凯：知道。】
“YYDS。”温止在耳机里重复了一遍，“网名挺有自信。”
“他是群主。”苏白小声道。
“你怎么知道？”沈问。
“旁边三个点一按，他是群主。”苏白解释，“技术含量不高。”
“你把群资料截个图发给我。”温止说。
几秒钟后，安全屋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同样的聊天界面。
温止眯了眯眼，在纸上写下几个代号：
——大头虾
——YYDS
——周凯
“这个YYDS，”她说，“说话少，但一开口就定规矩。”
“是上游。”
“这个大头虾，话多，夹笑话，是中间层，负责活跃气氛、帮忙筛新人。”
“周凯这种，”她顿了顿，“就是被这俩人牵着走的末端。”
群里继续滚动。
【YYDS：学弟怎么称呼？】
【苏白：苏明。】
【大头虾：学生党？】
【苏白：大四，穷。】
【大头虾：哈哈哈哈，穷就对了。】
【大头虾：我们这边现在有个轻松点的活，就是帮忙拿快递。】
【苏白：拿快递也能赚钱？】
【周凯：不是普通快递。】
【大头虾：取件之后，按要求送到指定地方就行，一单一百起步。】
【大头虾：比你发传单站街强。】
【苏白：听起来像电影里的那种。】
【YYDS：有兴趣就干，没兴趣就当群里多一个人聊天。】
【YYDS：不强求。】
“抓心理抓得挺准。”温止评价，“先给你一个‘可以拒绝’的台阶。”
“让你以为自己是主动的。”
【苏白：我要考虑一下。】
【大头虾：考虑个屁。】
【周凯：这活我一直在干。】
【周凯：你放心，我没事。】
这一句，让沈听澜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
“他把自己当试验品已经很久了。”温止说。
【YYDS：新人的第一次，我们一般不会给太重的。】
【YYDS：今晚十一点，东门自提点。】
【YYDS：老规矩，货到群里说。】
苏白盯着这行字，手心出了汗。
“来了。”沈轻声道。
“你装路人就好。”温止说，“今晚的主角，不是你。”
“是他们那些，在雨里举着伞，提着小箱子，以为自己只是在‘跑腿’的孩子。”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
“也是那些，在另一头收钱的人。”
“东门自提点。”沈听澜重复了一遍，“老规矩——”
“今晚，”她抬起头，“我们就看看，谁走那条‘老规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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