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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私心
“我是怎么了?怎么回来了?”季节有意将自己撑起来,但头疼头热让她放弃。
她很少生病,从她记事以来就没有像这样过。
看来昨天确实太过辛苦,太勉强自己了。她叹气,眯着眼睛平视上方。幸好田已经整完,稻种也种下,她可以稍微安心休息。
“睡醒了吗?”
谁……?季节眨眨眼,干涩的眼睛被润湿,可是喉间还在刺痛,她只看向一侧而不想说话。
“感觉怎么样?”
她可能是真的烧迷糊了,差点忘记了家里还有个他——季节路上匆匆捡回来的男人。
他虽然看起来养尊处优,说起话来也高贵骄傲,但人倒是美丽也不坏,也会干活……
“季节,你在说梦话吗?”
“真的吗?”季节一惊,偏头问他,“我说了……什么吗?”她已经想好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否认。
荣恪看着她一脸茫然又痛苦的模样,身子不自觉向她倾去。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动静,他不知所措地扯着袖子角,轻轻替她擦了颞部的虚汗。
“你说你想要吃鸡蛋、大鱼大肉……住上大屋子。”
“我没有……”季节只听见他回答了她并未管他具体说了些啥,扯着嗓子就反驳,像极了醉酒之人撒泼。
谁见了都会觉得有意思,荣恪也就笑了,但笑得极其含蓄、清淡,未有笑声。季节还没听过他笑呢,她被沉重的意识拉回了梦乡,眯上了眼睛。
“要干渴而亡了……”
终于等她完全清醒,荣恪为她递上了碗,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是荣恪将她背回来的。虚弱的季节抬起了头,慢慢地将水喝下。她看着荣恪辅助她喝水而端着碗的手,回想起了中午他喘着热气,背着她走在山路上。
半路时,她还指挥了荣恪走小路,生怕这样漫长的路程累坏了他。想到当时她还忍着头痛保持清醒,和他说了自己是从哪里捡到他的季节就不禁笑了。
那个地方早已经化雪,看起来也要比当初更加恐怖、危险。荣恪并没有多停留,只是顺着季节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就继续赶路。
不过也是。那可是他摔下来的地方,是谁都什么兴趣,而是会感到可怕吧。季节喝好了后,慢慢挪开嘴唇,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荣恪。
“你好些了没?”他不明白为什么季节还能如此轻松地笑起来。那是他刚刚烧的热水,幸好季节醒来了,不然他还担心水凉怎么办。
真是天道好轮回。季节竟轮到需要荣恪照顾。
“谢谢你。”
他一愣,将脸撇开。
“你发烧都不说。你以为你身体有多好?”他有些埋怨,“你早就身体不舒服了吧,强撑着干什么?”
“哎呀,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季节突然想着会不会是他担心自己无法顺利回去语气才会这么差,然后及时补充:“你不用担心,后日就安心回去吧。”
她可不希望自己这一番折腾,让他为难和记恨。她可是当着他的面把人约好了,又交了定金的,是真心实意想送他回去。
荣恪收起了她喝水的碗后,又从一旁给她端来了碗汤水,无奈道:“你真是老好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夜里的呢喃,轻柔……应该是温柔,带着妥协的笑意。
季节又自然地结果他递来的碗,嘻嘻一笑,没留意其中是什么东西。等尝了碗里的水后,她才意识到那是药。
她被苦到咧嘴,惊讶地问已经重新端了清水来的荣恪:“这是什么?这是你买的药吗?”她感觉自己的舌面全是涩味,说话都有些别扭。
“对。”
他以前也吃过苦药,不过在宫里还有蜜饯可以缓缓,现在只能用白水来稀释口中的苦涩了。
季节摸摸兜,发觉自己身上的钱并未少很多。药钱可贵了,季节也不知道荣恪买了多少。
他催着让季节快点喝下去,希望她别胡思乱想。
“用的不是你的钱,你别担心。”
说不要她担心,季节更担心了。她在意极了,慌忙问:“那是谁的钱?你哪来的钱?”
她可无意要让他抢劫,她可是大大的良民。
荣恪倒是淡定,本想着糊弄过去,但看她这副模样,还是告诉了她真相:“我把我的玉佩当掉了。”
那语气和姿态,似乎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物品。季节“啊呀”一叹。
尽管身体还发着热,声音就算沙哑,她也要大声和他说话:“那怎么行?你怎么能把自己的东西换钱给我用?”
这方面她有自己的执着。
“那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也掏钱要帮我回去吗?”荣恪将她按下,帮她盖好被子。
季节捂嘴痛咳了一番,虚脱平躺,“这是……这是礼尚往来的意思吗这……”
糟了。季节意识到,他们就将扯平,谁也不欠谁的了……
她头疼又心疼。
“这点东西而已。我不差这一点。”那玉佩对他来说确实无关痛痒。
他身上有的东西也就那个玉佩了。那时,他费心要换多些钱,是希望能足够给季节看病,也希望能够有余留给她。
荣恪已经将剩余的钱都收在了她的房间里,欲想能够弥补一点。
他的那几句话确实安慰到了季节。只是个玉佩而已,有钱人家要多少有多少吧。
行吧。她喃喃自语,闭眼先休息了。
“让你费……心了……”
荣恪“嗯”了一声,然后见她熟睡,又轻轻摸了摸她的额。
因为季节需要休养,荣恪便主动负责替她照看秧田。
他就按照季节所嘱托的做,尽管这一切对他来说很陌生,但用心的话,似乎也并不难,而且也不像往前那样消耗体力。
就像季节所预测的那样,时不时就鸟飞下来,啄食田里的稻种。
他费劲、费心驱赶了好几回。虽然这些繁琐的事情让他感到身心疲惫,但他却理解了季节为什么会因为劳作而感到开心。
他没有任何被压力的任务,只是着装好,然后拿好工具,按时就往山里头去。
每次施完肥之后,他就会坐在梯田边缘上,看着外面的自然风景发呆。这个过程他并不会感到无聊,因为时不时就会传来鸟叫,还有野兔子在丛中蹿跳……
唯独可惜的是,季节那活跃的身影不在身旁。因为是他一个人,季节就担心他遇到野猪什么的,在床上反复嘱托他,让他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病人就好好休息吧。”荣恪出门前就会如此安慰她。
季节总是闲不下来,明明和荣恪说好了会乖乖地躺着休息,她还是会起来砍柴、烧水。
荣恪拗不过她,又因为自己实在不会做饭菜,只好允许她自由活动。
“幸好不是你捡到受伤的我。不然两个人都得饿死。”她会突然这样感慨。
“不会的。”荣恪神色稳重,语气坚定,不容季节打趣。
季节便收敛了。
“真是搞不懂。”
他发现自己生出了些私心。这一心意,让他妄图想触碰她的发丝。
“你什么时候找到这里的?”
听到那熟悉、沉稳的声音,一名装束干练的男子即刻从树后面站出来。
他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如实回复问题:
“禀告太子殿下,是昨日午后。我找到了殿下可能跌落的地方,恰好看见了您……”
荣恪也不感到奇怪,点了点头。
“花了不少时日啊。”
“属下无能。”
荣恪双臂搭在大腿上,手中摆动着长木勺,“真好奇皇兄有了什么动作,这里太安静了,什么事都听不见。”
然后就是短暂的沉默。荣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他捕捉到了荣恪的反应,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双手持着的姿势,低头道:“太子有什么吩咐。”
“……你帮我管一下田,我今日想早些回去……”荣恪将勺扔进了桶里,起身就离开了,“看她……是不是又在忙活。”
他人还没进屋里,就听见后院里传来异响响,他就知道季节又在种菜了。总不能是野猪拱了家里的田吧。
荣恪感慨:“真是闲不下来。”
因为担心这么早回来季节肯定会询问他稻田的情况,他打算就到屋子里坐会儿。他特意搬了个椅子到正好可以看到后面菜田的窗口坐下,就这样保持安静,看着她翻土成窝,一手洒下颗颗种子。
就像她自己曾经所言,想要收获就得用心为其劳动,她在做事的时候十分耐心也很满足。
山后的天色暗下之前晚霞先渲染了大半遍天空,残光因此变得温暖柔和。
浇好水的季节挥动着胳膊又扭了扭酸痛的腰部,看着背光的山已然沉睡,心念荣恪怎么还没回来。
她提好东西转身要回去,却见荣恪已经在屋里头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起身,带着刚刚坐着的木板凳子离开了窗边。
房屋里橙红色的光慢慢放大,像极了晚霞落进了家里,季节笑着跑进去和荣恪分享自己今天种了那些菜种。
“我已经完全好了,真的。你不必守着我。”季节睁大双眼,试图证明自己已经完全康复。
荣恪不仅给她买了很多药,还买了不少肉和米。最近的吃食有油有盐,还有不少肉,顿顿有肉季节已经把自己吃好了。
“不行,我还是得看着你。万一你不好好盖被子怎么办?”
荣恪在某些方面极其执着。
“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季节诧异,“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谁像你一样?”
他真心不是在和季节玩闹,也并非是为了报复之前季节对他的说教。但最终言不达意,他只是重复着:“真的,你安心睡吧,我就坐一会儿。”
“你坐这会受凉的。别等一下我好了,你又病倒了,你还打算回去吗?”
“……我知道了,就坐一下子。”
季节因为发烧还未完全痊愈又下地干活,困意很快就来了,沉重的眼皮让她闭上了眼眸。他看季节那对抗困倦的模样觉得很好笑,双手握在袖子里,然后缩着脖子低声轻笑。
“我真的是太子殿下,下次你就要这样喊我了,季节。”
他犹犹豫豫地伸出已经捂热了的手,仅仅用食指的指尖拨起她的一缕发丝。
她朴素简单,没有用心护理头发,但是它们却乌黑健康,就像她一样坚韧美丽。
他勾着那缕发,卷着它,直到划过发尾,他才慢悠悠地收回手。
他灭了季节房间里的油灯,而那刚刚感触过冰冷的手指贴上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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