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春

　　对霍承宇来说，张文远无疑是个完全符合他审美点的另一半。
　　一个模样秀气的清瘦少年，明明是最有活力的年纪，偏偏兼备着难得的温柔和耐心，就连皮猴似的霍允宁都爱缠着他不放。
　　这样月光一样的人在身边，霍承宇不可避免的生出一些暧昧情愫来，起初只是想保护他，现在也生出一些和他踏实过日子的心理。
　　可是相处了一段时间，霍承宇却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张文远不像是来他家里做小夫人的，而更像是被他专门请来做事的。
　　霍承宇鬼鬼祟祟地站在小院儿外头朝里打量，张文远正陪着霍允宁玩游戏，明明刚进门第二天就叫了裁缝给他做衣裳，什么料子款式的都有，他却只拣着其中朴素的穿。
　　霍家家宅很大，老太太和他二叔也同在这里居住，除此之外府中还专门修建了亭台水榭和小花园，而张文远每天都只在自己和允儿两个人的小院穿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兴许是记挂着自己是他名义上的夫君，每当事务繁忙不得不熬夜时，他都会贴心地来书房送些清粥小菜，可是送到之后简单关怀两句就离开，像是在完成什么‘贤妻良母必做任务’一样。
　　和最熟悉的陌生人也差不多了。
　　霍承宇摸摸下巴，思忖着得想点办法搞点暧昧气氛。
　　正出神，他感觉自己的衣摆被拉着拽了拽，低头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的便宜儿子。
　　霍允宁仰起头看他爹：
　　“父亲，你自己在这干什么，在偷看爹爹吗？”
　　“咳。”
　　霍承宇俯身一把抱起霍允宁，掩饰性的干咳一声，板起脸来吓唬他。
　　“胡说什么，谁偷看了。”
　　张文远安安静静站在小石桌旁，见他进来，连忙倒了一杯茶水。
　　霍允宁不耐烦被一直抱着，刚进院子就扭开身子自己去一边儿玩去了。
　　霍承宇坐到桌边，接过茶水，拉着张文远的手让他也坐下。
　　张文远坐下了，可还是安安静静的，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听话样子。
　　霍承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你很讨厌我吗？”
　　张文远闻言一惊，眼睛睁得圆圆的连忙摆手。
　　“不不不，夫君，怎么会呢。”
　　虽然每听一次夫君心里都觉得开心，他还是做出一副愁态来。
　　“那我怎么感觉你总是同我有些生分，不像是我的内人，更只像是允儿的娘亲。”
　　霍承宇本意是漏些醋味出来和他逗趣，可没成想张文远脸色一白，像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夫君，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看夫君日日辛苦，不敢去打扰，原以为照顾好允儿也算为你解忧，没想到……”
　　“停停停。”
　　霍承宇连忙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解释，他哪里还敢开玩笑，赶紧安抚媳妇的情绪才是正经事。
　　“怎么自责上了，我只想和你玩笑两句罢了，并不是真的怪你。”
　　说着，他无奈笑笑，伸出手摸了摸张文远的头顶。
　　宽厚温暖的手掌在他头顶停留片刻，这种感觉很新奇，至少在他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
　　紧张的情绪莫名得到些许缓解，他像是发现自己的无趣，垂下头小声道：
　　“抱歉，我这个人太无趣了。”
　　“没关系，既然感觉无趣，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做点有意思的事？”
　　张文远疑惑看他，只见他向自己促狭地眨眨眼。
　　傍晚。
　　大红的灯笼挂满了街头巷尾，平时入了夜就安安静静的街道此时却是人声鼎沸，花灯摊、胭脂摊、小食摊等将道路两旁占据的满满当当，还有些卖货郎干脆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行人如梭，热闹非凡。
　　今天是元巳节，本来是个纪念花神的节日，辈辈流传下来，已经演变成了男女定情的节日。
　　张文远是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的。
　　且不说住在村子里路远难行，即便是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时间，也会被张家那三口人支使着去做更多的事，现在第一次看到这么热热闹闹的场景，他无疑新奇兴奋不已。
　　眼睛正控制不住四处看着，左手忽然就被身边人牵了起来。
　　他侧首看向那人，霍承宇抓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人多，抓好我的手，别走散了。”
　　“嗯！”
　　张文远有些羞赧，到霍家来了这些日子，这是他们第一次举止亲密。
　　霍承宇看他终于有了点少年人的活泼样子，心里也觉得快慰。
　　今晚他故意催着侍女哄霍允宁早睡，这才有机会单独出来和自己的小妻子来一场正式的约会。
　　点花灯是元巳节的传统之一，因此也演化出了很多形状各异的灯笼供人挑选。
　　途径灯笼摊位时，张文远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可又牢牢惦记着自己的身份，半步都不曾离开霍承宇的身边，只是用眼睛看着周边的一切。
　　霍承宇干脆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到了摊位前。
　　“老板，来一个兔子灯笼。”
　　灯笼被递出来，霍承宇接过，又转交到了张文远的手中。
　　“来，拿着。”
　　张文远自然以为这是要买来哄霍允宁的，看着手里的小兔子灯笼笑了笑说：
　　“允儿看到了肯定很喜欢。”
　　明明没人注意他们，霍承宇却凑到他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不给允儿，只给你，回去可别告诉他。”
　　张文远对于这样额外的偏爱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都是大人了。”
　　“大人也可以有小兔子灯笼。”
　　霍承宇牵着他的手继续走在人群中。
　　“喜欢吗？”
　　“喜欢，很可爱。”
　　张文远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轻颤，他小心提着灯笼，像护着什么宝贝，生怕被行人碰坏。
　　霍承宇看他只因为一盏兔子灯笼就红了眼眶，偏偏还低头掩饰，难免想起霍允宁和去过他家的赵媒婆对他家人的描述来。
　　简直让人心疼的心里发涩。
　　温柔乖顺的少年红了眼睛，倒和他手中的小兔子灯笼有几分相像。
　　他看向少年俊秀的侧脸意有所指。
　　“是，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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