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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师门大比刚落下帷幕,热闹有如缓缓退潮的海水,前山的喧哗还在意犹未尽地散去。
山路曲折,幽静的木林间有不间断的鹤鸣,浮云如沫,辰光如星。曲径通幽之间,行走的少年少女皆没出声,一路无言。
江岱桦瞥着不远处修长的少年人身影,想着这一路爬了有个把时辰,她不知试着开口攀谈了多少次,周少爷一点情面也不给,每次都“嗯”,”啊“,”是的“完美敷衍结束对话。这同窗情怕是展开不了了。
不应该啊,她明明正当地靠自己的拳头赢得了内门弟子的资格,这位的定位不该是恶毒男配了吧?
清了清嗓子,她正打算第无数次开口试着唠嗑,周流突然回头:”来吧,你走前面。“
虽然错愕了一刻,江岱桦点头:”好。“
此前两人并没有约好什么,内门选拔结束,霜归长老遥指了一下远方,撇下一句:“那处便是出晴峰,周流你先带一下路吧,我在山上等你们。”便转身缩地隐去。
周流爽快说了声“那走着”就踏步向前开始“带路”,几乎沉默地走了一个时辰。
此刻两人位置调转,江岱桦走了两步,便开始明白为什么他们之前一路无言了。
眼前尽是席卷灵田的罡风,混乱而犀利,来自山谷,来自树木,甚至来自空气。
筑基期是没有外放神识的能力的,所以江岱桦无法越过此片混沌不堪又充满攻击力的灵风,只能强压着体内灵力,不要让这浊气干扰了灵田。四周明明是如此密密麻麻不透风,却又有一处细若游丝的平静,似在告诉她,往那里去。江岱桦如逆水行舟般,神思全无,屏息凝神,周身没有一处再有空隙。
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吹了声口哨,叼起一根杂草,悠闲地负手跟着她。看她额角沁出一抹汗,甚至道起了刚才的话题:“江师妹是吧?你刚不是挺能说的吗?问我和霜归长老认不认识?来来来,我现在有空了,咱们好好唠唠?”
眼前的少女正全神贯注对抗罡风,哪有心思理他,只能咬牙挤出一个字:“嗯。”
周流无声地轻笑一声。这就对了。刚才那路罡风可是把他憋坏了。现在看这姑娘吃瘪,他觉得心情舒畅极了。
出晴峰的行山道,剑气罡风徘徊百年之久。这是百年前南无前辈开山立派的勋章,是南无当代第一剑修的剑气。每个有绿箩印的弟子行过此处,都会被剑气淬炼塑体,需要竭尽全力压制灵田与之对冲,不然只会心神大乱甚至昏厥。而他带着天狼,此间剑气甚至更有敌意,神兵间隐隐约约的较量在每一个瞬间里拉锯。他废了好大的精力压住心头席卷的狂乱,还要分出一丝心神抵挡江岱桦的盘问,最好的对策就是不回答。
而行山剑道,在多人并行时,只会对前方的人发起进攻,这是为了必要的时候保护伤员。这些其实在入山时的南无百典里都有描写的,这个江岱桦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地找他攀谈,难道真的文盲到连百典都不曾读过?周流想着,便一个弹指挥出了一抹剑气,尝试去碰触她隐隐外溢的灵力。
江岱桦花了太多心神抵挡剑气的攻击,甚至控制不住灵力外溢,也分不清这道属于上古神兵的剑气与满山满林的剑意有什么区别。天狼的剑意碰到了少女筑基初期的灵气,似不感兴趣般在空气中散逸而去。
周流琢磨着,她真是个普通的筑基?那此前费尽心思在擂台不惜自伤不堪也要气势汹汹地击中他,此时又状似无知地与他攀谈是为何?
这复杂又有趣的存在令周小公子陷入了沉思——但也只沉思了一秒。因为前面的少女忽然停下了。
江岱桦:“罡风没有了。”
两人立在一处萧瑟雾霾间。江岱桦疑惑道:“这里好像就是罡风开始的地方,却这么静止,这是罡风眼罢?”
周流差点笑出声,他瞥她一眼,语气懒洋洋的,“江师妹,你这词造得挺有创意啊。刮了你一路的风是剑气,这地方叫剑冢。”
少女回头看他:“剑冢?就是让大家选剑的地方?”
周流更加确定她一个字的南无宝典都没读过,转头看她,那双慵懒的桃花眼终于带上了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她:“……你该不会连‘出晴剑冢’都没听过吧?你是怎么混到大比前十的?靠做梦吗??”
江岱桦不解。
周流看她那一副“我是真的不懂”的神情,轻“啧”了一声,似乎觉得跟她解释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行吧,给你开开眼。”
他单手挥出带鞘的天狼。天狼化作飞星,像是一匹热烈蹦腾的野狼,直扑向那片静谧的雾霾。接着只一瞬间,便被磅礴而激烈的剑气挟裹,那漫天的雾霾竟然有隐隐散去的气势,枯木荒林,土壤泥泞,湿润而凛冽的空气里插着无数各色各样的剑!是他们之中发出了热烈的欢迎与激烈的排斥,似有的剑在尖叫着为天狼的到来,有的剑在惊恐地大骂,这些尖利的喧嚣似让苍穹都震颤。
接着,飞扑的天狼突然止步,头也不回地回到了主人手里。
江岱桦被这一幕震撼的无言而立,还没做出反应,这些崔巍峥嵘的武器就又蒙在了深深的雾霾后,此间回荡着神剑们意犹未尽的叫嚣声。
她回头看向少年的腰间,这才察觉这把藏在黑鞘里的剑是多么潇洒灵性。
怪她没见识,她甚至没法意识得到少年刚才使出的御剑之术乃金丹大成才有的灵活。这是上古神剑给予主人的特权,也是天才小公子平白不显的实力。
周流看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终于有了点兴致,眼神里有难掩的自得和快意:“看到了?这才是剑。这下面埋的,不过是些不甘心的老古董。”
他瞥了江岱桦一眼,斜斜倚上了树干,才慢悠悠地继续道:“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出晴剑冢’。剑出则晴,这是南无百年来埋葬神兵的地方。一群老家伙,死了也霸占着山道,不准别的剑出去。
江岱桦一副顿悟的样子,旋即又问道:“剑既然只进不出,那你说的剑出则晴是什么意思?”
周流简直要被她的问题逗笑了,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树,反问道:“我说的是剑只进不出。你,是剑吗?”
见江岱桦被噎住,他才扯了扯嘴角,语气戏谑: “人要是有点本事,就能听到里面那些破铜烂铁的召唤,把你请进去挑一把。当然,要是像某些蠢货一样,没本事听不见召唤还想硬闯……”他指了指那片浓雾,“那就只能给这儿当花肥了。”还是开不出花的那种肥。
江岱桦好整以暇地等他接着说。
周流对她这副拿他当百科全书的态度有点不爽。他收起那份闲适,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凑近她半步,压低声音:“我说,江师妹。你一个连‘出晴山道’都不知道的文盲,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南无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少女坦然道:“我前阵子刚筑基,就在埋头修炼了。”
“埋头修炼?”周流挑眉,显然一个字都不信,“你是头埋在地里修炼的吗?”
然而江岱桦才不管小少爷的内心活动,指着雾霾又问:“这里拦着剑冢,我们怎么上出晴峰呢?”
周流扬眉道:“还能怎么过?当然是走过去。”
江岱桦:“啊?可你刚说没有剑的召唤,进去就是死。”
“那是对想偷剑的人。”周流嗤笑一声,“我有天狼,那些老家伙躲我都来不及。至于你嘛……”他回头看她,如星夜般深邃的眸子里露出了一丝无所谓的松快,嘴角一抹欠揍的笑意,“剑冢只许独自进入,我也管不到你。”
他的轻描淡写让江岱桦忍不住皱眉:“我不需要你管,我就请你教教我应该怎么过。”
周流抬手取掉自己衔了一路的草,拔剑扬步,甩下一句:“自己想,有缘山顶见,如果你没变成花肥的话。”说罢头也不回地冲进雾里。
江岱桦被他的迅捷愣了神,随即感到一阵无语。这就是尖子生吗,傲慢的不行,自己拿了免试资格也不分享笔记资料的那种!
而且眼前这个考试——她懊恼地第无数次内心狂骂原书作者,你设定了什么鬼东西你自己知道吗!
骂归骂,她冷静下来,周流刚刚说的是“自己想”,代表了是有解的。
而解似乎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拿着牛逼哄哄的武器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可是,自己虽然是个穿越人,身上却实在没有什么称得上金手指的物件,那个一个月来一次的东西姑且算是,但现在——
江岱桦抬头看向浓雾里的隐隐灼光,虽然没算清具体日子,但离系统出现约莫还差个几天的。
她深深皱眉,上个月系统到来的时候,自己的基础还算是薄弱,调息运气还称不上熟练。本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当时觉得武器的事可以放一放——
等一下,武器的事?
她突然灵光乍闪,然后恍然大悟。
周流不是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吗——“穿过去便是。”“剑冢会困处想要强行取剑的人。”
如果他不是没良心没道德没底线的恶毒男配——哦他的确有可能是——那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剑冢之剑无欲无求者,可以顺利通过?不然平日那些还没学会缩地千里的弟子是如何上下山道的?
而且,无论周流他是不是恶毒男配,入山的时候两人已经上交了除了本命武器之外所有的行囊和灵宝,他就是靠着一把牛逼哄哄的剑这么闯了进去。
只要对剑冢的剑毫无兴趣,便可穿梭如常——江岱桦觉得这个推测是合理的。
靠着某些刚才被她遗忘但也算得上金手指的事实,她确信自己的本命剑不在剑冢——
原书里,切切实实地写了她的剑来自神兵阁。
那要试试吗?
江岱桦凝眉注视着鬼魅般的灰雾,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脚步。无欲则刚。只要她不想着占便宜,这剑冢就伤不了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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