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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办丧
张彦带着乔旸下车到候车大厅,找个角落把乔旸放下,包袱放乔旸旁边,又掏出水瓶示意乔旸自己要去打热水。
见他走远,乔旸掏出一个火烧,吃着倒是不干,就是难嚼。平时乔旸吃的都是热乎火烧,只觉得软,偶尔吃到火大的也是焦焦脆脆的。
今天吃这个算是颠覆了他以往对火烧的认知。尤其是火烧最外层那一圈,因为有点厚,也是最难嚼的,吃到里面才稍微好了一点。
刚吃一小半,张彦一手拎着水瓶一手拿着三个大包子回来。
“怎么吃这个了?别吃了,给我吧。”张彦拿过乔旸手里咬了一小半的火烧,把包子递到乔旸手里,示意他吃这个。
包子还是热乎的,甚至有些烫手。乔旸看着张彦把包子都递给自己,一个都没留。
“哥,你也吃。”乔旸说着要给张彦递。
“我吃火烧就行,不爱吃包子。”张彦咽下一口火烧,艰难开口。
不是没钱,只是张彦觉得不值,平常买两个包子的钱,到了火车站只能买一个。所以张彦只给乔旸买了,自己没买。
“你不吃,我也不吃。把我火烧还我。”乔旸说完,立马就要上手抢。
张彦后仰着身子躲避:“这什么好吃的东西,你还抢上了?”
“你也说不好吃,为什么要一个人吃。你吃啥我吃啥,你今天要是不吃包子,打死我也不会碰一口。”说完,他把包子放在一边,又要从包袱里掏火烧。
无奈,在乔旸的坚持下,每个包子一人一半吃完了。最初的那块火烧,乔旸也没忘记,给自己掰了一半吃。
火烧吃一半,两个人就噎得不行。张彦一只手还拿着吃的,只好用膝盖把水瓶夹住,一只手拧盖子。两人分喝完一杯水,吃完了晚饭。
夜里张彦抱着包袱,乔旸靠在他肩上睡觉。张彦白天睡多了,有些睡不着,况且在车站,也不敢睡死,他就闭着眼歇眼。
翌日一早坐上火车,中午到站,两人又坐牛车,下午三点多到村里。
到家后,乔旸被张彦背到一个屋子里的床上,床挺大的。床头放了一张红木书桌,包袱放在那上面。床尾放了一个木柜子,看上去年头很多。依旧是一扇窗户对着床,不过这个窗户上订了窗帘,现下左右两边都被绑起来,屋里亮堂堂的。
乔旸坐在床上,伸手摸了一下床头的木扶手,翻转手指,指腹干干净净的。看来屋子一直有人打扫。
他们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天了。棺材放在院子里的枣树旁,夏天这个时间属实是太久了。张彦打算今天晚上出门找张铁柱,叫上相熟的年轻小伙,明天一早,抬棺上山。现在这个时间点大家估计都去地了,家里肯定找不到人。
张彦推门进爹娘的屋子里。还是之前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一个椅子靠背上还搭了几件没来的及往柜子里收的衣服。
张彦拿起来,仔细叠好放在小臂上,往柜子走去,把衣服放里。忽然想到什么,手往衣服最底下塞,仔细地摸索,拿出一把东西:一张存折、几张零散的票子,还有一沓信,最上面放了一张他五年前塞进去的纸条。
张彦从未想过,他信手涂鸦爹娘会如此宝贝的收着。明明爹娘都不识字,平时的回信都是找人代笔的。
也许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爹娘会找人一遍遍的读来听……之前总以为爹娘还年轻,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是以总是不够珍惜,殊不知有一天会像今天这样。
收拾好情绪出来,张彦再次把大门轻轻拉上。回到自己的屋子,站在书桌前,一手拉开抽屉。
“咚”
轻轻的一声,那些东西全部被封存在抽屉里。
乔旸原本躺在床上,听见声音翻身去看。张彦没回头,只说了一句:
“你先歇着,我去做饭。”从包袱里翻出剩下的两个火烧,拿着就出去了。
走到灶火,把火烧放到案板上,他俯下身从案板底下翻出一个坛子,里面是他娘腌好的咸菜疙瘩。他捞出一个切丝,再用清水泡起来。火烧切块,放一边备用。
他从锅头旁掏出几根柴火塞进去,不能塞太实。再从地上放倒的编织袋里掏出几张蜀黍包,先用火柴把蜀黍包点着塞进去,再蹲下来吹风,火很快就着了。
架上炒菜锅,往里放一点猪油,捞出咸菜丝开始炒,中间往里放入盐和五香粉,炒的差不多再点水。等水咕嘟冒泡再把火烧放进去,盖上锅盖。
焖一会就把锅端下来放地上,准备滚面汤,两人喝两碗水就够了。
很快,张彦端着饭菜回来,就摆在书桌上。没等叫,乔旸就自己单脚跳过来坐下,张彦见状也坐下来。
火烧吸足菜汤变得软烂,很好吃,咸菜吃起来也刚好,并不咸,可以空口吃。两人安静吃完这顿不知道算午饭还是晚饭的饭。
屋里墙上的钟还在转着,此刻时针指向五。
张彦端着碗出去刷,从缸里起水倒在锅里,刷碗水泼在枣树边上。擦干净手回来收拾包袱,手刚伸进去。乔旸就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
“哥,你歇一会吧,我来收拾!是放这个柜子里吗?”说着乔旸用手指了指后面的柜子。
张彦看看他,没说话,点点头出去了。
他坐在之前他爹卷烟经常坐的地方,暗自思索,回来之后干点什么。
出去那几年,什么都干过。不过工地是最挣钱的,所以干的最久。但是大槐树村太小了,村子里并不富,大多都是土房,大家习惯亲戚帮忙,很少会外包出去。
种地的话,自己在家的时候根本没管过地里面的事,什么都不懂,割麦收蜀黍还会点,其余一窍不通。
想了半天张彦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对了,还得给乔旸找个学校,小孩的腿也差不多了,到九月份正好可以去上学。
上学!
现在各个村里差不多都有学校,这两年也不像之前了,上学的孩子还挺多的,他可以去市里的批发市场,批点铅笔作业本啥的去学校门口卖,最起码能挣点跑腿费。
总算找到个自己能干的活计,张彦轻松不少。
等天差不多快黑了,张彦跟乔旸打声招呼,说自己要出门。随后从灶火底下翻出个篮子,里面装着不少鸡蛋,他提着往村长家去了。
“叔,吃了吗?”门口坐了个中年男人在抽旱烟,张彦上前打招呼。
男人仔细辨认一会儿,没认出面前的是谁。
张彦再次开口:“叔,我是张彦,我爹是张树根。”
男人恍然:“哦——树根家儿子。你爹这一辈子啊,不容易!”说完男人长吁一声。
张彦低下头说是。
“你找我是有啥事吗?你放心,有啥能帮的,叔肯定会帮你。”
张彦开口说明来意:一则让大队给自己爹娘开证明,他把户口本带来了,随后要去上报销户;二则就是想让村长给乔旸开个证明,他好去村里的初中给乔旸办入学。说完张彦把鸡蛋递给男人。
男人没犹豫太久,就带着张彦进家门。张彦在院子里等,没跟着男人进屋。
屋里点着灯,老房子隔音并不好,他站在院子里也能听见屋里的说话声,那是村长和他媳妇的声音。
“娟,村里的公章我放哪了,你知道不知道?”
“不是在抽屉里?你找找。大晚上要章干啥?”
“树根家儿子来找我开证明。”
“嘁!那个不孝子!小时候家里惯的没样,大了拍拍屁股跑出去,一年到头都不回来几趟。收拾个这样的儿子真是白收拾。爹娘没了才知道回来。”
“你少说两句吧,人还在院里站着呢,一会儿听见了。”
“我又没说错,嘴长在我身上,他还能进来捂住我嘴不让我说啊!”
“行了。”
男人拿着两张证明出来,递给张彦。张彦接过道谢,说了句不用送,就走了。
张彦又到张铁柱家,说明天要找几个人抬棺上山。张铁柱听完,大手一挥就把这事揽下了。张铁柱这些年都在村里,对村里的人比他熟,张彦很放心他。
“彦子,我姨、姨父的事,你别太难受了。你家蜀黍还在我家晾着,等晒干了,我磨成面给你送去。”
张彦拍拍张铁柱的肩,让他不用麻烦,自己留着吃,自己啥时候想吃黄面再来他家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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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旸洗漱完一直没睡在等张彦,钟表时针转到九的时候张彦才回来,见张彦一进屋,拉开抽屉往里面放了什么,才去洗漱。两人再次躺到一张床上,这次不用侧躺了,都可以平躺着睡。
第二天早上四点,天还黑着。乔旸还睡着,张彦悄悄起身出门。
两口棺材被抬着上南山,为首一人拿纸钱,抬棺的在中间,后面也跟着几人,有拿家伙式儿的,有拿纸扎的。队伍拉的很长。
张铁柱找来的人都很专业。为首的人到地方都会撒纸钱,其他人也都很有默契,边走边哭,间或嚎两声。唯有张彦一声也没哭,一滴泪都没流,看起来十分麻木。
到地方把棺放下,一人一把锨,开始挖坑,两口棺放下去之后烧纸扎,烧完填土。一锨一锨,黄色的土零落在漆黑的棺上,到晌午头才弄好。
张彦把他爹娘埋在他爷爷脚底下,跪下磕完头,带着一伙人下山。先把家伙式儿放家里,去镇上的饭店吃饭。其实本该在主家吃饭,但是张彦家里没能做饭的人了。
一顿饭吃完大家各自家去,这场丧事算是办完了。后面剩一些零碎的事等着张彦自己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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