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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云湘月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马车摇摇晃晃,但是行驶的很快,一天的时间就穿过了森林,到了山的另一边。
应言珩安静地给他当靠枕,他身上披了一张薄毯,半个身子靠着应言珩,非常暖和。
云湘月把手从毛毯里伸出来伸了个懒腰,头发毛茸茸地乱着,平日里因为长期处于病中苍白的脸有了一点醒觉时的暖红。
应言珩顺势抬手压了一下他翘起的头发。
云湘月没注意,他直接伸手探向窗口,在应言珩发现并阻止之前快速提起一角窗帘:
“晚上了啊,睡了那么久。”
冷风直直灌入,夜里气温骤降,扑面而来的寒冷把云湘月睡醒的周身暖气给吹散了。
应言珩反应迅速地按下了窗帘。
“当心着凉。”
他不赞同地把云湘月从窗旁压回来。
一般修真者,除了打斗试炼受的伤和一些中毒,基本不会生病。
但是云湘月不一样,他的体质截然不同,连修炼都要小心翼翼,一不注意,灵脉都要断掉。
如果能修炼到化神期,灵力从灵脉流转转向神识调动,慢慢脱离□□限制,还能增加一线生机。
可是云湘月的身体注定过不了雷劫,便也不能提进阶了。
“不会的。”
云湘月不想让别人总是担心他,生生压下喉咙的洋溢,眨了眨眼。
应言珩这才松了手。
他看云湘月精神状态还行,于是拿起一张草纸,递给云湘月看。
云湘月伸手接过,草纸粗糙,上面的字迹却凌厉,显然出自某个腕力十足的人之手。
上面刻画的约莫是张地图。
地图一半是应言珩直接在城主府抄的,一半是他沿途观察,推测画下的。
他伸出手指,点点地图上辽阔的草原中的一点:
“我们现在大概在这里。”
指尖在纸面上拖着往前,稍微把纸张往下压下了一点:
“大概再走一天,就能到下一个城镇——如果城主府的地图不是错误的。”
城主给的地图当然不会是错的,来往通商,也要靠地图的。
地图上,来处城镇看起来画的很公式化,远处的目的地也如出一辙的规范和详细,一看就是专供商队的地图。
应言珩亲自观察推测出来的区域,虽然有点随意自由,但也较为详尽地记录了大部分标志物。
唯有他们即将走的前方,几乎可以称得上空荡,有着与其他部分截然不同的留白。
不过留白终究是艺术手法,在地图上显然没有任何效果。
“你忘记画了吗?”
云湘月指着空空如也的地图部分问。
应言珩是个认真的性子,他当然不会漏掉重要部分:“本来就没有。”
“城主府上的地图没有记录,他们平时通商,也不会走这条路。”
“为什么?”这明明是近且便捷的路,沿途无山无河。
应言珩托着下巴,陷入回忆:“他们说,这里十几年前出过‘山鬼’。”
“说是‘山鬼’吃人,来往的商队,猎户都遭了殃,本来大部分人都当鬼故事听了就算了,但是所有不信邪的商队从那里经过,都无一例外地着了道。”
“有胆子大的在远远的山顶往那看,都能看到一片被血染红的草丛。猎户靠近一点,就能看到一堆堆被撕碎的碎片散落在这片地方。”
“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走这条路了,毕竟还有别的路线能经过,花点时间和折损性命,很容易选。”
简单讲完这个城主复述的故事,应言珩看向云湘月,看他作何打算。
云湘月还真没听过这个故事,大约也是很久之前的旧事,他也不大相信有所谓“山鬼”的存在:
“‘山鬼’?估计是什么低阶精怪吧,居然没有路过的修真者制裁它吗?”
应言珩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算了,我们就当开路吧,应该也不远。”只要没有地形上的偏差。
按照城主所说,至少在百年前,这里都是一片平铺的草地,来往自如,曾经是商队很青睐的路线。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距离附近城镇最近的路就是溜着草原的边一直往前走。
“你要不要入会定?”云湘月推了推应言珩。
应言珩自从来了就一直在给他“打黑工”,云湘月估摸他在找他的路上也不会安心休息,这样算来,也很久没休息过了。
即使是修真者也不能这么熬的,云湘月医修的使命感燃起,十分正义地督促他休息。
“听医生的话!”
他伸手按了按应言珩的头,没掰动,又用力地压了一下,应言珩才终于低头顺着他,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云湘月的肩膀瘦削,仿佛营养不良的青年,没什么肌肉,有点硌得慌。
应言珩估摸压着他的骨头,他也会疼。
“……其实不靠着也可以入定的。”
他提醒常年用睡眠代替入定的医修。
云湘月稍微囧了一下,但马上理直气壮地说:“这样可以让你舒服一点。”
应言珩垂眼看了一下矮了他肩一节的云湘月的肩膀。
如果他要靠上去,必然是一个扭曲的姿势,他没想明白云湘月是怎么觉得这样会舒服的。
但是云湘月也是一片好意,他也没戳穿这个残忍的真相,顺着他的意低头靠上了。
“太重了就和我说。”
“不会。”
云湘月自信地用力抬手拍了拍应言珩的脑袋,还把毛毯往应言珩那边拽了拽。
应言珩没再吭声,也不知道信他了还是没信他。
夜里的草原很寂静,隐隐约约的虫鸣声在远处响起。
应言珩呼吸声浅了,车厢里浮起了淡淡的水蓝色流光。
那是应言珩入定时无意识吸引来的水系灵气。
水系单灵根的天之骄子,早早被送到第一剑宗修剑诀,按理说柔和的水系灵根应该是当医修最为合适,但是他硬生生用柔而韧劲的剑意打破了质疑。
水柔和的印象往往让人忘记了,水想要绞杀人,也是很容易的。
云湘月是木系单灵根,只是他灵脉很弱,细处几乎是动起来就要断掉一样,此刻水系灵气一聚拢,让他干涸的灵脉得到一丝润养。
云湘月不禁轻轻喟叹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
他其实很少在深夜还醒着,早睡早起是他的习惯。
夜里温度比白天要低一些,他往下滑了一点,把自己裹进毛毯里。
他不能开窗看风景,也睡不着了,百无聊赖地环视一周,一时半会竟然感到有点无聊。
他开始盯着挂在窗边的驱蚊香包发呆,香包有规律地跟着车厢左右摇晃,摇晃……
云湘月眯了眯眼,定睛看去。
他怎么感觉香包好像有点倾斜了——
哐一声巨响,马匹受了惊在前面嘶鸣起来,车厢剧烈摇晃一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引路纸鸢也受到了影响,勉强扑棱了几下,就夹在灵力波里碎掉了。
云湘月吓了一跳,失去平衡的慌乱让他连忙伸手抓住了窗框,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应言珩在动荡的第一秒就醒过来了,他坐起来捞了一下云湘月,像一座海啸里稳定可靠的山。他抬手抵住车顶,在车里扩开一点稳定的空间。
云湘月的心脏在惊吓中一下子跳的很快,扑通扑通地撞击他的胸口,有点发疼。
“怎么了?”
应言珩问他,但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前方。
云湘月大喘气了几下,才回答出声:“……不清楚。”
不需要他回答,应言珩已经快速捕捉到异样:“灵力波动得有点异常。”
真枪实弹上场过的剑修对一丝半缕的变动都比常年在和谐环境下的云湘月敏感。
这不是云湘月擅长的领域,他安静地贴紧了应言珩。
他的决定是对的,下一秒明明已经有点平稳下来的车厢猛地翻滚起来,一瞬间天旋地转。
应言珩皮实,低头把云湘月包进衣袍里,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云湘月眼前一片黑暗,因此触觉和听觉变得灵敏起来,他能听到车厢噼里啪啦的散架声和木头碎片砸到应言珩身上的闷响。
两只马身上的绳子在混乱中不堪重负地断掉了,它们惊恐地叫着,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应言珩深知不能躲在车厢里,果断地抱起云湘月在车子木块的下砸中,瞅准时机,从车窗跳了出去。
他在窗框上助力的一脚成功把濒临崩溃的车子整个踏碎了。
木头碎片稀里哗啦地顺着惯性向前滚落,四散到周围,很快就看不见了。
云湘月像只八爪鱼一样扒着应言珩,努力不给他添麻烦。
应言珩跳出来,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车外的草坪上,本应空旷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螺旋状接口。
撕开空间的接口扭曲着四周的空气,前半夜很亮的月亮,现在也看不到一点光了。
应言珩皱着眉和扭曲的空间产生的吸引力作抗争。
他的衣领也被强风吹开了,云湘月这才得以看到现在的情况。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是秘境入口吗?”
吸力越来越强了,似乎捕捉到应言珩入定时吸引来的水灵力,诡谲的黑色漩涡有着异样的兴奋。
“是,”应言珩很果断地回答:“但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一直养在药房的云湘月不一样,应言珩拜师后几乎都在凌锋宗生活,大宗门都会有自己的历练秘境,应言珩去的多,经验足。
但是眼前的黑色漩涡,显然不是那些可以找到宝藏机缘的秘境,更别提宗门长老看管的试炼秘境。
应言珩逐渐有点吃力了,巨大的黑色漩涡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而他越靠近,灵力就越稀薄。
“衡玉”在他身边发出被压迫的嗡鸣声,尖锐刺耳。
云湘月暗自给应言珩渡着灵力,不过看来是杯水车薪。
两人眼前一暗,实在无力抵抗,被猛地吸进了漩涡里。
黑色漩涡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便偃旗息鼓,缓缓缩小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
辽阔的草原上恢复了属于夜晚的宁静,圆月慢慢下滑,只有纺织娘在草丛里时不时发出一些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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