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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晚风撩起她的发丝,蒙住她的眼眸,掩去她眼眶的湿意。
从前明嘉使她看清自己,现在她教会她试着接受自己的平庸与不堪。
顾昭声音低哑,“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自始至终,我都应该感谢你。”
明嘉没有说话,她想,她和顾昭是有相似之处的:她们都不完美,各自拧巴着。
年少相识到最后分岔而行,她永远不会去否认她们曾经共同拥有的美好时光,但她们彼此再清楚不过,她们再也回不到那段时光了。
有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是陈淙南寻过来。
明嘉看着那人走过来,转头看顾昭,“俞裴人不错,可是你也很优秀。”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体面的,到如今,也不忘提点她一两句。
俞裴能不能娶她顾昭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她怎么也跨不过去的阶级,可是,她想,拥有过也不算遗憾。
她仔细看着明嘉,“我都知道的。我以前还以为你一定在我后面结婚,现在却是你领先一步。”
她终是叫她一声“明小姐”。
“平平仄仄缔良缘,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祝明小姐与陈先生琴瑟乐百年。”
明嘉欣然接受,想起俞裴,到底还是送她一句提醒,“道阻且长。”
顾昭留在原地看她走向陈淙南,单看背影,两人也是相配的,她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看什么?”俞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冷不丁出声。
顾昭在这一瞬间回忆起来,“陈先生和明小姐认识很久了?”
“算得上自小相识。“
“原来是这样啊。“
她初见陈淙南就觉得眼熟,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就想起来,她确实是见过他的。
那是高二六一那天。
她同明嘉本来约好一同去学校商店,有同学却将明嘉叫出去,半天也不见人回来,她只好约另一个同学去。
回教室的路上,她恰好看见她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的背影。
男生很高,偶尔会偏头微微低下身子听她讲话,隔着距离也能看出侧脸很俊朗。
后来,她回教室给她带了杯奶茶。
她问她哪来的。
只记得当时她的回答是“一个哥哥顺路带来的,今天六一。”
如今想起来,才发觉那男生原来是陈淙南。
俞裴看她不说话,问她,“你和明嘉关系很好?”
顾昭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我上回就说见过陈先生。没有记错,他去过我们学校。”
“嗯?”俞裴不知所以。
“有一年六一,他去看明小姐,我恰好碰见了。”
俞裴知道陈淙南从小关照明嘉,但也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咱们这群人里,他最疼那姑娘。”
顾昭不再说话了。
只是,幸好。
幸好,她并没有像她曾希望的那样过得不好。
明嘉跟着陈淙南下楼,“你怎么找过来了?”
她穿着高跟鞋,下楼梯十分谨慎。
陈淙南伸手去扶她,“赵锦姝闹着向我讨人。”
明嘉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子,“她玩闹了些,你别介意。”
“没有介意。”
陈淙南若无其事问她旁的事,“你和顾小姐只是同学?”
她很诚实,“不是,以前也是要好的朋友。”
她说以前,那就代表着现在不是。
陈淙南发现自己其实对她的一些事情总是产生好奇,可是她不说,他也不会刨根问底。
两人沉默着下楼。
赵锦姝黏着赵老爷子撒娇,余光瞥到明嘉的身影,立马招手示意。
明嘉看见,移步过去,陈淙南跟在她身后。
他眼见她含着笑意主动敬赵老爷子酒,才发觉她真是成长了不少。
她胆子不够大,但在正事上也努力稳住不退缩;她多愁善感,却也能极快的调节自己的情绪,她内里其实是一个柔嘉维则的人。
明嘉不知道陈淙南心里想这么多,她举起酒杯,笑意盈盈,“祝赵老先生有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赵锦姝挽上她的手,赵老爷子慈爱的语气,“几个小辈里属你说话老爷子我乐意听着。”
看到她身后的陈淙南又开玩笑道,“你和我家这小丫头要好,我还想过同你祖父母商量商量和锦州那小子处处,没想到老陈先一步下手。”
赵锦州一听这话差点儿没给他吓过去,心想他家老头子可真是会给他添乱。
他气急败环,“老爷子您说什么呢?”
又朝陈淙南表清白,“我可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啊!”
陈淙南似笑非笑,“是吗?”
“我是真不知道!”
明嘉知道他没生气,只是逗个乐,拉拉陈淙南袖口,小声劝,“行了,别吓他了。”
这岔儿才算过去。
赵老爷子同他们聊了几句,被其他人拉去寒暄,剩几人围在这块儿。
赵锦姝长松一口气,“装一晚上淑女没把我憋死。”
明嘉安抚性摸摸她胳膊,调侃她,“真是辛苦咱们赵公主了。”
赵锦姝大着胆子埋怨陈淙南,“我家明嘉别是跟你学坏了,如今调侃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
陈淙南睇她一眼,她立马缩到明嘉身后躲着。
他轻飘飘一句,“看样子还是我的错了?”
赵锦州在一边儿乐,赵锦姝确实不敢再“犯太岁”,只是问起明嘉,“你刚才跑哪去了,半天找不到你人。”
她也没有隐瞒,“碰到顾昭了。”
赵锦姝一愣,“她怎么也在?要我说她哪来的脸。”
赵大小姐向来说话不客气,那些事儿她是知情的。
陈淙南听着皱下眉头,赵锦州也不明所以,“你们在聊俞裴那个女伴儿?”
赵锦姝惊讶,“不是,她和俞裴哥怎么认识的?”
明嘉倒是挺淡定,“人家私事就不要管了,这次见上一面,那些事也算了了。”
赵锦姝听她这么说,再气愤也忍下来,“也是,以后估计也见不上。”
赵锦州跟瓜田里的猹一样,上下蹿,“你们和那个顾昭有过节啊?”
陈淙南也抬头观察明嘉表情,并没有瞧出什么异样。
赵锦姝赏她哥一个白眼,“能不能消停会儿?吵死了!”
赵锦州不服,两兄妹差点又吵起来。
明嘉和陈淙南对望一眼,见怪不怪,都有些无奈。
陈淙南压着声音,“注意着场合,怎么凑一起就要吵?”
这么一劝,两人才消停下来,脸上还是不服气的样子。
后面直到散场也没再碰见过顾昭,中途俞裴出现过一阵子,解释了一句,只说是身体不适,先离开了。
明洵今日也过来了,离开时,从车里拎出一个袋子给她,“怎么突然想起吃槐花饺子了?专程回去给你摘的。”
明嘉接过去,“多谢小叔,前日见槐花开了,馋这一口了。”
“想吃回去你祖母给你做就是了,还要自己动手。”
“祖母年纪大了,哪能总是麻烦她老人家。”
明洵想着那老太太应该是不怕这种麻烦的,“你回去她也高兴。”
明嘉顿了顿,一算确实是许久没回去瞧瞧,突然生出些想家的情绪来,“过阵子忙完我回去看看两位老人的。”
“行,随你自己时间。”
陈淙南这边和几个长辈聊几句便离开将车开出来。
明嘉一上车他就看见她手里拎着东西,“拿的什么?”
“我让小叔帮忙摘的槐花,你不是没吃过槐花饺子吗?宴会上都没吃饱,回去做给你尝尝。”
她那天说要做给他尝尝,他还以为只是说说,没当真。这时候听她又提起来,心下一软,“我也没吃饱。”
明嘉忍不住笑,“是吧?我就说吃不饱,小叔还笑我胃口大。”
陈淙南觉得她实在可爱,“他逗你呢。”
两人回到家,明嘉直奔厨房,陈淙南跟过去,靠着门,看她忙忙碌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明嘉催他出去,“你别待在这儿了,我一个人就行。”
陈淙南只是听着,还是走过去帮她清洗槐花。
两个人挤在一处各自忙着,却也和谐。
说起来,明嘉也很多年没有吃过这槐花饺子了,上一次吃还是她高考前的事儿。
家里有阿姨,不过明老夫人偶尔会自己动手,她做的槐花饺子味道一绝。
没有新鲜猪肉,她便打算做素馅儿的。
她不会擀皮儿,这活儿便被陈淙南包揽了。趁他擀皮儿的功夫她从冰箱拿鸡蛋和胡萝卜、粉条打算先调好馅儿。
将摘洗干净的槐花开水下锅焯水,加入炒好的鸡蛋,碎粉条和胡萝卜丁倒进去调料拌均就弄好了。
陈淙南皮儿也擀好了,他做事儿漂亮,饺子皮被他擀得又韧又薄。
两人站在流理台前动手包饺子。
明嘉想起他在晚宴上问起过她和顾昭,便主动聊起她们之间的故事,“我和顾昭是高一下学期偶然间认识的。”
陈淙南认真捏紧皮儿,听她说起这个一开始还有些吃惊,再一思索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也许是沾了他是她丈夫这个身份的光,她最近同他聊起的事多了些。
他顺着她的话,问她,“所以后来你们也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
明嘉认真去想了想,“这样说也没错,但我其实不太确定。”
“嗯?怎么这样讲?”
她整理着思绪,“站在我的角度,那时候我们是朋友,但对于她来说,也许不是。”
明嘉说得有些乱,她努力回想着那段时光。
她和陈淙南他们不一样,在高中阶段放弃了国际学校,选择考去更适合自己学习模式的一中。
她刚进那所学校那会儿不太爱讲话,因为整个班级没有一个她认识的同学,其实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但是有些社恐。
据她后来的同桌说,开学第一天,同学们都以为她是个很高冷的女生,因而都不敢接近她。
认识顾昭是个意外。
一切得从那个天台说起,如果那天她没有去那个天台,没有撞见那个抽烟的女生,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尽管如此,可是当赵锦姝问起她是否后悔认识顾昭这个人时,她还是得真诚的承认,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在她孤独时,她是浮木。
哪怕她知道顾昭一开始结识她的目的是为了让她隐瞒她撞见她抽烟的事情,但她后来以为她们是真的可以成为朋友的。
遗憾的是,顾昭似乎并不这么想,在明嘉看来,抽烟没什么的,不过是一件小事,况且她并不会说出去。
但这成为了一切事情发生的导火索。
高二时,她和同学们熟络起来,尽管她还是安安静静的性子,但同学们都挺喜欢,与此同时,她适应了高中生活,成绩也提起来。
她当时的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也许是他的课程她学得很好,他一直都挺喜欢她这个学生。
或许正是这一切使顾昭感到巨大的落差感。
嫉妒心是阴暗面的开端。
她们之间在愈行愈远,可是那时候的她并未发觉。
转变是在高三。
班主任召开家长会,明嘉没有同家里人讲,因此没人参加她的家长会,她被叫去办公室时犹豫好久才对他讲,“我没有父母,祖父母年纪大了不太方便。“
其实她后来想如果那次家长会叫上明洵或是告知祖父母,不对班主任说出那句话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但人生最怕如果。
那句话被来办公室交作业的顾昭听见。
很多时候,善与恶是一瞬间的事。
也是从那时候起,周围人对她同情居多,所有人都会可怜她无父无母。
她觉得这也没什么,甚至怕顾昭担心她,主动开解她,自己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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