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录

　　翌日，承乾殿。
　　殿前的广场开阔而肃穆，秋风拂过，带着肃杀的寒意，更添凉意。
　　齐皇正伏案批阅奏章，朱笔在奏折上重重一落，侍奉在侧的内侍官忍不住提醒道：“陛下，翟太子已经在殿外恭候多时了。”
　　齐皇仍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奏折，并未答话。
　　内侍官犹豫了一下，又开口提醒道：“陛下，再过一个时辰，皇后娘娘也要来请安了。”
　　齐皇这才停下手中的朱笔，凛然道：“宣翟太子进殿吧。”
　　“是！陛下。”
　　内侍官一路小跑到殿外，一刻也不敢耽误。要知道这翟太子早早地就来到殿外，但陛下以正在处理国事为由，已经让翟太子在外等候半个时辰了。
　　可把这内侍官急的，生怕惹恼齐皇又怠慢了翟太子。
　　殿外，墨愔手执玉骨折扇，背手站着，他并未穿昨日的华服，而是换了一身更显沉稳的深色常服，身边站着一个面容俏丽的丫鬟，正是前几日出现在罪颜轩的灵犀姑娘。
　　内侍官小心的打量着翟太子的神色，也做好了赔礼的准备，不成想翟太子表情平和，看不出一丝愠怒。
　　内侍官随即展开笑颜，细声道：“劳烦翟太子等候多时，陛下已经忙完了，正等着您进去呢。”
　　墨愔自然清楚齐皇是因为昨晚自己求娶宫女之事心生不满，故意小惩自己。
　　墨愔将手中的折扇交与灵犀，随着内侍官走进了承乾殿。墨愔抬眼望去，只见这殿内奢华大气，处处可见龙纹金饰，再想到昨日宴请宾客的凤栖阁，无一不透露出东齐国的富有。
　　等到了正殿门口，内侍官停下步子，抬手恭请墨愔，墨愔会意，独自走了进去。
　　只见一袭金黄龙袍的齐皇端坐在宫椅上，气势迫人，墨愔连忙躬身行礼：“翟太子墨愔拜见齐皇陛下。”
　　齐皇合上奏章，抬头看向来人，昨晚只是远远瞧着，就觉得此人气度风华不凡，今日近看，容貌也是极佳。然而，他身上那股疏离的清冷，让人不可忽视。
　　齐皇不苟言笑：“朕一大早便收到边疆送来的急报，不得不抓紧处理下，让翟太子久等了。”
　　“国事要紧，墨愔不敢因私事耽误齐皇的国事。”墨愔声音虽清冷，语气却谦和有礼。
　　“过了一晚上，不知翟太子现在是否清醒了一点。”齐皇想起昨晚墨愔所求之事，微微不悦道。语气中带着长辈的训诫与帝王的试探。
　　墨愔神色自若的回道：“谢齐皇关心，墨愔一直都很清醒。”
　　齐皇仍是沉着脸：“我东齐与你北翟和西楚素来交好，三国鼎力的局面也维系了百年之久，翟太子可知为何？”
　　墨愔：“因为各国都谨守着互不侵犯的边疆盟约。盟约之下，自有平衡。”
　　齐皇颔首，补充道：“因此，各国之间历来都有联姻的习俗，这是维系盟约的一个保障。”
　　墨愔：“齐皇陛下说的是。”
　　“以翟太子的尊位，该迎娶的是朕的嫡公主。”齐皇语气加重，似是在刻意提醒墨愔应尽的政治责任。
　　墨愔却置若罔闻：“墨愔只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求娶已成事实，不容更改。”
　　齐皇面色愈发严肃起来：“你这是执意要娶一个宫女了？竟连你的太子前程也不顾了吗？你可知此举会引起世人多大的非议？”
　　墨愔薄唇轻启，悠然道：“嫁给我以后，她的身份便不再是个宫女了，至于我的前程就不劳齐皇陛下挂念了。”
　　齐皇冷哼一声：“朕没想到，翟太子也如寻常人一般，痴迷女色而失了心智。”
　　墨愔淡然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墨愔只是一个凡人。”
　　“翟太子可要想清楚后果，想要和我东齐联姻的可不止你们翟国。”齐皇眼神凌厉的看着墨愔。
　　“既然如此，那就恭祝齐皇陛下觅得良婿。”墨愔顺势说道。
　　“翟太子真是慷慨，一心成全西楚。”齐皇凝视着墨愔。
　　墨愔仍是不为所动：“我若娶了她，也算是与东齐有了姻亲关系。”
　　接着，墨愔目光坚定的看着齐皇，缓缓说道：“至于国之命脉，怎是一段姻缘就能左右的。”
　　齐皇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怔，墨愔的坦荡和见识，远超他预料，殿内的气氛也愈发凝重。
　　“望翟太子日后不要后悔今日所做的选择。”面对齐皇压迫的语气，墨愔丝毫不怯：“谢齐皇成全。我已离翟多日，有许多要事还需要回翟处理。因此，定了后日启程回翟，今日也是特来与齐皇拜别的。”
　　若翟太子只是迎娶东齐后宫的一个宫女，确实无需择良辰吉日行大礼，只要得到齐皇的应允便可离开东齐。
　　齐皇换回严肃的神情，威严的说道：“既翟太子有要事处理，朕也不便挽留。朕会派一支御林军护送翟太子出东齐国界，还望东齐和北翟两国常来往，互相扶持。”
　　墨愔：“齐皇放心，若双方谨守不犯边疆之约，翟齐两国自然能亲诚和睦的相处。
　　说罢，墨愔作揖拜别，就在他转身退下的一刹，齐皇突然开口道：“若昨晚献舞的人真的是澜儿，翟太子恐怕不会当场求亲了吧。”
　　墨愔回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墨愔从不做假设，告辞。”
　　齐皇看着墨愔风华无双的背影，内心深处隐隐生出恐惧和担忧。若以后是这翟太子执掌翟国，对东齐来说可真是个麻烦啊！
　　灵犀见墨愔从承乾殿走出，连忙上前跟着，走远几步后，小声问道：“殿下，可是事成了？”
　　墨愔薄唇轻抿，微微颔首。
　　灵犀圆圆亮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喜悦：“太好了，那我们就可以准备回翟国了。”
　　灵犀跟着墨愔来东齐数日了，仍然没有习惯东齐的吃食和住宿，早就盼望着回翟国好好吃一顿睡一觉了。
　　这时，灵犀瞧见远处一顶朱红色的凤辇朝着承乾殿方向走来，好奇的问道：“主子，何人的轿辇如此气派？”
　　“应是东齐皇后的凤辇。”墨愔清冷的说道。
　　灵犀：“莫非齐皇后也是因联姻之事来的？那她不会坏了主子的事吧？”
　　墨愔：“或许，我此番行为正合了齐皇后的意。”
　　灵犀：“嗯？难道齐皇后也不希望和北翟联姻？”
　　墨愔：“慎言。”
　　灵犀连忙捂住小嘴，点了点头，弱弱的说道：“我知道了。”
　　这灵犀九岁时就跟着墨愔了，如今已经五年多了，因与墨舒窈一般年纪，墨愔一直将她视作半个妹妹，也准许她不必自称奴婢。
　　墨愔瞥了眼东南方向的仪清殿，轻声道：“如今该正式的和她见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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