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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又是几天过去,很快便到去市集逛街的那天。
这天学堂放课早,秦安前一晚躺在床上,想到总算是能亲眼看看这古代商业街长什么样子,就有些激动地辗转反侧。
复而又想到昨日把徐廷川惹恼了,正好趁这次出门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买来“贿赂”一下的。
等上了马车,温夫人看见秦安的第一眼就是一句:“安期昨夜熬夜学习了?”
好不让人意外的话术。
秦安看了眼和他对坐着正吃茶的徐礼明,羞愧地对温夫人一笑:“是昨夜兴奋发狂了。”
别说是没见过的古代版街区,就是在现代,尽管自己已经是个20多岁的成年人了,一想到终于能从学校的囚笼里出来放风,也还是会心里兴奋。
还是命太苦了。
温夫人闻言笑嗔他:“那你今日可玩个尽兴。”
秦安郑重点头。
等马车起步,对面的徐礼明又蹭着到他这边来了,见母亲在和张嬷嬷讨论等会要去哪逛,没注意这边,在他耳边低声:“秦表兄也不用表现得如此兴奋。”
秦安一头雾水。
但两个时辰后他终于知道徐礼明为何这么说了。
因为温夫人才是他们中间最兴奋的——
在试了不知道多少次衣服后,秦安内心有些疲惫地崩溃道:“温姨,这两件款式颜色都差不多,不用都试吧。”
温宛月用有些谴责的目光看他,语重心长:“怎么会差不多,左边这件是绯红云鹤纹的,右边是绛红卷云水波纹的,还是暗纹,一个活泼些,一个低调华贵些。”
秦安摸了摸右边这件,确实能触到纹路的布料线条,但他觉得大可不必。
远看都差不多,也没人会凑近看你穿的衣服用什么纹样什么细节的不是?
再次换完衣服出来,秦安见徐礼明倒是好端端惬意地在一旁矮凳上坐着,坏心地把他也拉扯进奇迹明明的换装玩法里,道:“难怪你方才那样说,你兄长怕不是因为这个才不来的吧?”
这下徐礼明却摇头:“兄长还好,只是母亲嫌弃他穿亮色的服饰还是那个死人脸,就再也不让他陪着了,说还是他衣柜那些黑灰的丑衣服适合他。”
秦安:“……”
确实也没见徐廷川穿过深色以外的。
等到温夫人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们,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秦安身上衣服都没换,兴冲冲地拉着徐礼明去他方才路过的那家小食店。
路过的时候店外排队人多,看起来应该好吃。
这家小食店品类繁多,看着什么都卖,两人点了些玉井饭、莲房鱼包之类的主食,还有些金玉酥、冰雪凉水枝膏之类的甜点。
两人方才试衣服都试饿了,现下筋疲力尽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街道上人们攘来熙往,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欢闹声萦绕耳畔。
端的是人间烟火的热闹味。
菜上的挺快,但秦安估摸着应该是店里人手足够,而不是预制菜的原因。
秦安尤爱金玉酥,吃起来外皮酥起来会掉渣,里头却是软乎绵密的口感,甜滋滋的,却也不腻。
“店家,这份金玉酥再来两份外带。”一份贿赂徐廷川,一份自己留着吃嘿嘿。
也不是没想过送其他的,可书册的话,徐廷川书房的怕是比人家书肆还多,送了自取其辱,笔墨纸砚之类文人通用的又平常,贵价的如紫毫、端砚他又买不起。
“表兄怎么知晓我想再来一份!”徐礼明嘴里嚼着什么含糊道。
秦安:忘了表弟了,私密马赛。
上次德州扒鸡那件事他就发现了,徐礼明也和他一样是个爱吃的,现下再看这位小他几岁的表弟,毫无初见时正正经经呆板读书人的样子。
“店家,说错了,来三份金玉酥!”秦安伸手又招呼了一次。
“咦,表兄还能吃下两份?”徐礼明目光隐晦地打量了秦安腹部,似在震惊如何能装下这么多。
“……”秦安撇撇嘴,他倒是想,奈何肚子就这么大,“给你兄长带的,昨日他好一通怒气。”
秦安绘声绘色地诉说了一番昨日徐礼明走后书房的情形,收获了徐礼明的同情一份。
“是我不好。”徐礼明面露愧色。
秦安:“不……”
徐礼明:“不如我待会带表兄去话本最多的那家书肆,我送表兄话本呀。”
秦安改如口:“这个可以有。”
——
徐礼明说的这家书肆在城东一个偏僻窄小的巷子里,白日里很僻静,四下无人。
书肆外头看着破破烂烂,进去后秦安看见架子上摆的都是诗书礼乐之类的正经书籍,直到徐礼明带着他上了个角落里隐秘的楼梯,才发现二楼别有乾坤。
一楼冷冷清清看着快要倒闭的样子,二楼却是人头攒动,秦安看见有人席地而坐,捧着本水红封面的书册看得如痴如醉,被人踩了一脚都没有感觉似的。
“……”
原来这么多人爱看话本!原来大家看话本的精神状态都如此美好!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秦安狐疑,徐礼明现在在他眼中的形象虽不再正经,却也不像会看这类闲书的人。
不然之前李效岳借他话本的时候,徐礼明怎会无动于衷?
“偶然中发现的,”徐礼明看着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爱看江湖游侠类的书册。”
哇,没想到这位表弟表面是个柔弱文人,内里却有个当大侠的梦。
“江湖儿女,确实快意!”秦安点头赞赏。
“可兄长说,”徐礼明想到什么神色沮丧,“现在重礼法,当游侠如果路见不平,下一步就是牢饭管够。”
“……”
是他徐廷川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你兄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秦安只能安抚,“或者像你父亲一样,当个大将军。”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这是徐家的伤心事,自己不该提的。
但徐礼明并未露出难过悲痛的神色,赧然道:“我武艺不精,去战场可能只能做个伙头兵。”
好家伙,那你也不能当游侠啊,总不能指望小贼们自投罗网罢!
——
徐礼明去找他的游侠梦了,秦安在二层书架看了好一会,随意拿起一本就是自己爱看的,简直是老鼠掉进了米缸。
等到天色将暗,书肆来催客人,准备打烊的时候,秦安才回过神。
徐礼明也给自己买了本书册。
两人出了书肆要去之前那家成衣铺子寻温夫人,徐礼明拿过秦安的话本随意翻了翻,道:“这种话本也好看吗?”
秦安毫不犹豫:“磕cp当然有趣。”
“……?”徐礼明不懂,翻到一页场景,便问,“可为什么这里富家公子拒绝了小姐的心意后还生气了?”
秦安瞄一眼,了然:“这是他在欲拒还迎。”
徐礼明还有些疑惑,又问:“那这里富家公子被小姐骂了居然还心里暗爽?”
秦安闻言一顿,定睛一看,心里惊叹,这是某文学雏形吗?
便答:“打是亲骂是爱。”
徐礼明作恍然大悟状,还要再问,秦安忙把书拿回来。
“温姨等咱们呢,先回吧。”
——
许是今天一天在外面浪得太兴奋了,秦安今晚在书房心思总飘忽到别的事情上去。
一会想着没看完的话本剧情,一会感觉晚饭没吃饱想再来点。
从食肆里打包的金玉酥一份给了徐礼明,一份让云雀拿回去了,还剩一份给徐廷川的,被秦安远远放在离自己身后一臂远处。
无他,太香了,秦安怕自己忍不住吃了。
注意力不集中的结果就是今日的课业被徐廷川大批特批。
“今日的药你吃了?”徐廷川突然发问。
“吃了。”秦安答道。
今日的药是何叔送来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没昨日苦了。
“那这篇文章怎得如此……”
徐廷川话未尽,但秦安读懂未尽之意。
这人是在骂他呢。
好毒的一张嘴。
“上次观点还算完整,这次却空言无补,论理不周,这样的文章拿去乡试怕是立马便会黜落。”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但徐廷川一向治学严谨,不好的东西拿给他看只会被喷得体无完肤。
秦安这下被批清醒了,只得按探花大人的意见继续修改。
待徐廷川再次检查写好的策论,方才不再说什么。
夜已深,徐廷川打算让他们二人回去,只是还没开口,目光一扫就瞥见秦安异常泛红的双眼。
秦安肤色白,之前没睡好觉时眼下的乌青就尤为明显,现下这点红衬得眸中似有水光。
他今日穿了件绛红的新衣,白玉似的脖颈线条隐没在交叠的领口下,仿佛一折就断,更显得人脆弱。
像是被方才的话说哭了。
徐廷川视线移开,让墨书把两人送走了。
等墨书再回来的时候,轻声道:“看秦公子似是哭了呢。”
徐廷川执笔的手一顿,墨点在白宣上洇开一点,在齐整遒劲的字迹中格外明显。
“你现在倒是会帮着他说话。”
墨书微赧,之前他讨厌秦安是他总纠缠公子,可现在秦安行事没以前那般,给他送药的时候还会拉着他用些点心聊会天的。
公子少言,天知道他也不敢多说话,憋都快憋死了!
“若是不严厉些,日后他如何自己立起来,徐家帮不了他一辈子。”
墨书听着公子语气淡淡,却知道公子这是又想起秦安身世了。
以己度人,当年老爷去的突然,家里六神无主,还是公子先站出来稳住,帮着夫人坚忍起来,料理母族那些惯会玩弄人情冷暖,眉眼高低的老家伙。
公子他,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
秦安今日用眼太多,下午书肆里灯光也不甚明亮,只靠着窗外透进的天光。
方才只是想放松眼睛,索性做起了华夏国人人都会的眼保健操罢了。
可能是轮刮眼眶的力道重了,秦安一睁眼就发觉有根睫毛在眼珠上打转,揉搓半天也没出来,干脆不管。
等墨书把自己送出门,秦安才一拍脑门!
忘记给徐廷川的金玉酥了。
又急匆匆往回赶,看主仆二人疑窦的神色,神秘地一笑:“今日出门还给表兄带了礼物。”
徐廷川看秦安脸上就差没写“快夸我”这三个大字,嗤笑,倒是想看看他带了什么。
“表兄快尝尝,这金玉酥我和表弟吃了都说好!”
秦安记得当时这包糕点放在身后,弯身去找,却在看到他辛辛苦苦负重带来的东西时动作一卡。
顿了片刻,还是把油纸包的糕点拿在手上,往徐廷川那一伸,干巴巴道。
“其实还能吃的。”
“如果。”
“你不嫌弃你家鸽子先吃了点的话……”
徐廷川一看,包着糕点的油纸被啄了几个洞,里面原本形状似花瓣的糕点如今一滩散沙。
罪魁祸鸽头还一仰一点的。
“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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