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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快死了
翌日清晨,两人便早早出发,前往睢楚镇。
睢楚镇地处上三宗之一的青罡派管辖范围之内,又直接由枫溪山管理,因此这连着的几件妖祟作乱便都轮到了他们的头上。
他们一路御剑,天色便愈加昏暗,还隐隐透着些诡异的墨绿。
夏瑜吸吸鼻子,闻到些许海水中的咸腥味,里头还掺着一缕闻来令人作呕的血凝固之后愈加浓烈的腥味。
他皱皱眉,心中感觉有些不妙,这丝如此浓烈的血味——得是硬生生放到发绿生蛆才能有。他又想起上一世自己醒来之后莫豫北那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性子,直觉此事并不简单。
转眼间,二人便到了睢楚镇外围。
夏瑜翻身下剑,抓住前方正要向前走的莫豫北的肩,沉身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你跟着我,切勿多事,知道吗?”
莫豫北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懵,但还是乖乖照做。他看了眼门口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人流,有些疑惑,“师兄,可是,这里人气还是挺重的啊。”
夏瑜也抬眼望去,门口确实是人流如织,只是在他将灵力催动之后,眼中人人面上都多少粘了一些黑气,有的轻些,像面容被拢在黑烟之中,有的格外重些,连脸上神色都几乎看不清,像蒙上了一层层厚重的黑纱。
他轻笑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个的声音说道:“他们,都快死了。”
莫豫北怔了怔,全身血液都似因为这一句话凝结了起来,连关节都僵住了,汗毛却立即竖了起来。他艰难地转头去看夏瑜,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师兄……你什么意思。”
“这不都活得好好的……”
“放松些,像不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一样就行。”
莫豫北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吐槽,手就被夏瑜攥住,拉着他一起向前走去。夏瑜打了个响指,灵力便灌入莫豫北的身体里面,夏瑜凭着入身的修为得以窥得阴魂的能力就被他短暂的获得。
眨眼之间,天晴气清变成了阴天气浊之势。
莫豫北只觉自己一时之间,竟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夏瑜微凉的手拉着他,一路走,他眼中便见尽众生:
潮湿而黏腻的黄土镶着碧如玉的苔藓,一声嘶鸣突起,黑马扬起的蹄就将苔藓与黄土踏成一团难分难舍的红团……
他扬起连,高头大马上身着官袍的官差脸上黑气如墨,看不清神情,语气带笑,更多的却是鄙夷,“小道长,走路要看路啊……不然被马踩到怎么办啊哈哈哈哈,命可是自己的……”
手被人一拉,那马堪堪擦着身前而过,已经自顾自地扬长而去了。
没了黑马遮挡,眼前视野便突然开阔起来,现出两旁商铺街道。商铺不高,多是矮矮的一间,门口多有一块随风飘着的布,裁得多不规整,边边角角还生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他们一路走进,见一家挤满了人的酒铺,他们都是抬着货担的汉子,面容交错之间,竟有几个黑气格外严重的,口中说的话,粗鄙不堪,手上做的事,鲁莽至极。
皱皱眉,便准备继续朝前走,那几个汉子却看见了这神情,大声嬉笑,“看那两个小道士,是不是很清秀……”
“我可看见他们皱眉了啊,人家不待见你们……哈哈哈哈哈”
“什么不待见……不待见还看过来,这不就是想引起注意嘛。要我说,他们不会不是道士……”
“是什么?”
几张黑脸笑声粗犷难听,污言秽语夹成一团。
他正要冲上去,被身边的手又一拉,那笑声便愈加猖狂……
那手强硬地将他一拽,拽到了一处地方。
劣质的香蜡与浓烈的脂粉味道混作一团直直涌入鼻腔,卡在喉管处,教人作呕。身体晃了晃,这动作幅度太大,眼中几个身着鲜亮衣裳、头戴泛黄绢花的女人就转过头来。
动作慢慢的,眼珠子也转得慢慢的,在眼眶里面一轮,如木偶点漆般的眼看过来,眼皮一眨,厚重如墙皮的脂粉便簌簌地落下——几张浓妆艳抹的脸,俱是笑得僵硬,几张涂了艳红口脂的嘴角勾起,死气沉沉。
脸上却没有黑气。
耳边又是一个响指被打出的声音,他的视线便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夏瑜走上前,将莫豫北护在身后。
他向里面的女人们一拱手,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
女人们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她们平日里干的是皮肉生意,连存活的地方也与市井鲍肆相接,这样规矩的男人倒是少见的紧。
她们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这时,里头穿出来一段“哒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个沾着泥土的绣球就从里面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停在了夏瑜的脚下。
然后,一个身着布衣的小姑娘就从最里面跑了出来,停在了夏瑜的不远处。
夏瑜捡起球,蹲下身,温和地问,“这是你的吗?”
小姑娘正值豆蔻年华,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站在远处一言不发,沉默的眼睛里面满是警惕。
莫豫北拉了拉夏瑜的袖子,从后面走了上来,伸手,“师兄,她年纪小,可能怕,我来试试吧?”
夏瑜点点头,把球递了给他。
莫豫北慢慢地走过去,将球递了给这小姑娘。小姑娘嗖地一下接了,极快地退了回去。
夏瑜看向店里,那小姑娘已经躲到了里头一位女人的身后。女人宽大的衣袖扬起,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的,涂着丹蔻的手却攥成了拳,麻木的眼中充满了敌意。
“哎呦,是有客人来了……”一个肥胖的老女人从店里面走出来,她衣着华贵,粗如木杵的十指上却戴满了各色金银宝石的戒指,头上步摇璀璨夺目,在这方小馆昏黄的烛光照耀之下却能慌得人闪瞎眼。脸上却也是黑气深重。
她话音一顿,看到了两个清俊得不行的道士。
这老鸨讪讪一笑,“二位道长怕是走错了……这里是窑子……”
莫豫北有些尴尬,夏瑜却依旧平静如水,“没走错,就是来这里找人的。”
“哟,原来是来找人的,道爷是看中了那位姑娘?”老鸨怪声怪调,笑得尖利。
夏瑜也不多废话,变出一块金锭,指着里头护着小姑娘的女人,“就她,和我出去一趟。”
老鸨见钱眼开,笑得合不拢嘴,蛮力将那女人拽了到夏瑜近前。那女人麻木得紧,丝毫不反抗,只是眼睛却死死地看着里头的小姑娘。
“等等,”夏瑜制止住老鸨的动作,“别这么拉她。”
他将女人扶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来找她却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他一眼,“雅琴。”
然后,她就看到那人没张口,声音却穿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好,雅琴,我们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对你做任何龌龊事。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为你赎身。但是我要问你一些事。”
“一些关于林举人的事情。”
雅琴眼睛睁大,里头满是惊恐,她惊惧地看向四周,见四周人表情如常,才微微放下心。
她思索片刻,嘴唇翕动,似是要说些什么,夏瑜俯下身,听到她说:“好,你帮我赎身,也要把凝香一并赎了。”
“她是你什么人?”
雅琴留下泪来,表情哀求,“我的女儿。”
“好。”
夏瑜转过身,对老鸨说道:“刚才那个小姑娘和她,我都赎了。”
老鸨捏着金锭,有些踌躇,“雅琴还好说,这凝香现下年纪还小……”
夏瑜又扔了一块,“少废话。”
“诶诶,好好,您等着。”老鸨将金锭接过,揣在怀里,不多时,那小姑娘也被带了出来。
雅琴将她抱在怀里,揣好了卖身契,哀求地看向夏瑜,“老爷,带我走吧。”
夏瑜被这一声“老爷”叫得头有些大,“你还是叫我夏瑜吧。”
她正要喊,莫豫北却回身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她觉察出些不对,一声“夏瑜”又憋了回去,叫了一声“公子”。
夏瑜轻声应了,拉着莫豫北,“走吧,我们找个歇脚的地方。”
四人兜兜转转,在睢楚镇一处略偏了些的地方租了一处院子。
这院子小了些,不过两个房间,一个厅室,还有一个庭院。夏瑜将一个房间给了雅琴母女,自己和莫豫北挤了一间。
夜晚将近,窗边暮色渐浓,夏瑜坐在床边,给莫豫北塞了一些干粮,“饿不饿?饿就吃两口对付一下。”
莫豫北接过干粮,甜甜地朝他笑一下,“谢谢师兄。”
“嗯,”夏瑜摸了摸他的头,“吃吧。”
“那你呢?”
“我要去问雅琴一点问题。”
莫豫北拉着他,囫囵啃了两口,“我也要去。”
夏瑜垂眸,总觉得不能莫豫北知道得太多,又觉得他去的话问题也不大,内心天人交战半晌,对上了他可怜兮兮的眼。
他叹口气,“走吧。”
另一间房中,雅琴正轻手轻脚地安抚着凝香,小姑娘躺在硬木床上,却呼呼地睡得很香。
房门响起笃笃声,她起身开门,看到了夏瑜和莫豫北。
夏瑜温和地朝她笑笑,“雅琴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看向睡颜安宁的凝香,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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