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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桃花
“我家没有征兵名额,军爷为何要进?”
就算穷,就算破,这里也是她的私人财产!
“昭昭,让开,这是公事!”村长忙出声警告。和这群官兵硬碰硬,沈家丫头肯定吃亏。
一只铁一般的大手搡过,沈昭昭顿感肩上一痛,原是那人将她狠狠推到了门框上,再拦已是来不及。
孙队正不等她反应,嗤笑一声,踢开咬住他腿甲的大黄,挥挥手就带着一队人闯了进去,在堂屋和厨房翻找起来。
沈昭昭家本来地界就小,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一堆人还是连角落和这伙人却搜查得极为仔细,不放过任何角落,连大黄用旧衣服做的窝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当然,除了食材和家用物件,他们并没有搜出异样。
孙队面色阴沉下来,眯眼看向卧室,推开了破烂的木门。
简陋的闺房内,玉树芝兰的少年端坐在书桌前,正微垂着头翻阅本旧书。
见一行人闯入,少年眼皮微抬,又不紧不慢将书本合于案上,疑惑地看向众人。
“这位是?”王庆生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沈昭昭闺房里怎么还藏了个男人?
如今没办法,Plan B启动!
“他是我表哥,从京都来寻我。”沈昭昭装出一副小女儿的情态,用手绞动衣角,非常羞涩地扭过身去。
古代表哥表妹通婚也算平常,这个关系进可攻退可守。她故意说得隐晦,剩下的就让他们猜去吧!
听到沈昭昭的话,少年的脸也不见慌乱,只是站起身微微颔首。
孙队正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的书卷,封面印着《食经》二字,正翻到千金碎香饼的做法一页。
再掀开枕头和床褥,一片空空荡荡。
孙队正怒火从心中起,对着身边的小将士就踹了一脚。小将士没有防备,闷哼一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接着他又狐疑地打量起床边的人,少年看起来体格健壮,一身紫鼠色粗布麻衣干净利落,近看有些姿色,但与他收到画像上的贵公子模样不大相像。
“你叫什么?”
“沈三七!”
沈昭昭脱口而出,这是她准备给大黄起的名字,想不到现在用上了。
“我问他没问你!”孙队正不耐烦地说,“大男人不上工,在女子闺房看这《食经》作甚?”
“在下从京都来表妹家探亲。昭昭爱吃新鲜物,我看她卖面劳累,便想做些饼子给她吃。”少年声音平稳,答得却暧昧。他微微侧身望向沈昭昭,丝毫不在意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沈昭昭心里暗道:这人也是个戏精啊!我的戏接得住!
她也回报以温柔的笑容,又似坦然,又似二人有千丝万缕的情愫。
屋内原本紧张的氛围愣是被两人演得暗流涌动,还有不少年纪轻的新兵投来了羡慕的目光,看来是信了沈三七这个胡诌的身份。
村长咳咳两声,打个圆场:“孙队正,昭昭这丫头父母走得早,也是可怜。她年纪还小不懂规矩,但出格事断然做不了的。要不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孙队正却充耳不闻,沈昭昭刚才敢阻拦驳他面子,他已经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如今他手握大权,自然要让这小丫头难受一番。
情郎是吗,柔情蜜意是吗,让你们分开有何难?
“沈三七,你如今年岁几何?瞧着你体格健壮,正好军中缺人,你也一并来罢。”
高高在上的俯视,语气不容拒绝。
沈昭昭顿时就变了脸色,这人旧伤未愈行动不便,远途行军怎么扛得住?就算上了战场也是炮灰的命。老百姓的生死就是一句话的事,这孙队正的心真是歹毒至极。
沈三七却神色如常,不紧不慢道:“葛公曾言,古之善将者,养人如养己子。您的治下之策某不欣赏,恐怕无缘。”
孙队正被踩了痛处,顿时暴跳如雷,骂道:“狗屁!你当老子是楚寒麾下的窝囊废,还要对你敬着护着?”
“在下已入京籍,平安村应没有征发权,多谢孙队正抬爱了。”
孙队正嘴巴张了张,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面色阴沉了下来,努努嘴示意身边的人记录情况,便拂袖而去。
好啊,第一句话就留了后手。沈昭昭心里对这人的身份更多了一丝探究的兴味,差点以为护不住他!
那株千年血灵芝此时正安安稳稳地躺在沈昭昭的储物空间内,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再找到它的踪迹。
小钱箱颠起来沉甸甸的,沈昭昭清点数目后“啪”一声锁上,一并放进了储物空间。
经过征兵这一茬她是看明白了,古代普通老百姓的财产根本没有保障。
钱多,烦心事更多。她每天忙得团团转,备料、做面、算账都要亲力亲为,还要清洗堆积如山的碗筷。按照肉酱面的利润率,她还雇不起帮手。要是血汗钱被孙队正这样的狗官拿走了,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前脚征兵队伍刚走,后脚姜白芷和锦娘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沈昭昭家。
“昭昭!没事吧?”
沈昭昭将刚才的事一一说明,并提及了她为棺中之人编排的新身份。
“日后都叫他沈三七吧,医馆那边怎么样?”
“我那医馆也被他们里里外外搜了几遍,药柜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姜白芷环视一片狼藉的昭昭家,苦笑道。
“肯定是那王二又多嘴了!要不怎么专搜你的医馆?”沈昭昭不禁怀疑起王二来。那晚和王二打了个照面,天色黑他估计没看清担架上的人,但保不齐他会不会多嘴或者利诱将这事儿说出来,成了条线索。
姜白芷点点头:“很有可能,我还偷听到他们在说灵芝和找人,恐怕他们和陷害三七的人有关系。”
为了寻棺中之人竟然如此大费周章,沈昭昭顿感有些棘手。
姜白芷转向沈三七:“你仇家来头不小啊,竟然能用上官府的人。”
沈昭昭也严肃起来:“你记着低调行事,为了你自己的安全,更是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
沈三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要不过两日我还是离开吧,我怕再牵扯什么不好的事情过来。”
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做不了,对他来说有些沉重,甚至,自卑……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切补充道:“你们也别担心我跑路,如果恢复记忆,我定会尽力拿银子酬谢。”
其余三人相视一笑,觉得这人耿直得可爱。
锦娘嬉笑骂道:“你给我们老老实实呆这里养伤,咱们现在是绑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走了被抓,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你将我们供出来。”
“我才不会……”
沈三七愣愣地,全然没有了刚才面对孙队正气定神闲的那股劲头,他又问道:“沈姑娘,今日又是我添麻烦了。村长会不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男未婚、女未嫁,他爱猜猜去。”沈昭昭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信了还帮我挡了别的桃花债呢!”
看少年还是眉头紧锁,沈昭昭哈哈一笑。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难道还得守古人的贞节牌坊?
“再说了,你的安全不比什么虚无缥缈的名节重要。日后你在村里也多了个合情理的身份,这是好事儿啊。”
“不是的,”少年继续摇头,“救命之恩还未还,我这是欠得更多了。”
“那你日后就当好沈三七,别把我这谎扯破了可好?”
“嗯,”少年坚定地点点头。刚才她说不想要桃花债,她现在应该没有心仪的男子。
想到这层,他心底没来由划过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喜悦。
其实刚才他不完全在扯谎,他从姜白芷那里借来《食经》也确实是想学会做饭,好为沈昭昭他们也做些什么。
锦娘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多亏我们早有准备,敲打了手下的人。今日他们盘问得仔细,几个不经事的都差点说漏。”
七日后布置阵法之人必定回头来拿血灵芝,幸好几人准备好了对策,目前就算应付了过去。
沈昭昭转向锦娘,问道:“对了,孙队正提到他们的兵饷钱是国舅爷朱运温发的,有什么说法?”
“护国公啊……”锦娘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在脑中细细梳理起朱运温的背景。
“朱家是京都四大家族之一。这个国舅爷朱运温也是武将起家的,亲妹妹生的美进了宫,也就是咱当今的朱运婉皇后。”
“自从妹妹登上了皇后位,他也交了兵权,封为护国公。看似挂名养老,实则在江南狠捞银两,他的人占了不少肥差。如今楚家的苍烬军调去了漠北,江南的口子自然有了松动……”
“皇上估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军权都掌握在楚家父子手中没好处。”姜白芷补充道。
这时,小乞儿们灰头土脸地推开了沈昭昭家的门,打断了四人的交谈。
“哟,这是去哪儿野了?”锦娘忙拿过手帕,挨个将他们的脸蛋擦白净。
“刚从后山采药回来。”杏儿咧开嘴,递上一个破布袋,又眨眨眼,“喏,还给昭昭姐摘了菜,有新鲜物。”
沈昭昭轻笑接过,轻轻捏了一下杏儿软软的脸蛋,表达谢意。两日不见,三人的身高都蹿了一截,果然是长身体的年龄。
她开始盘算给孩子们多补充些肉蛋奶,好快快长大。
几人不想让孩子们卷入这些复杂的话题,便止了刚才的话头。又将孙队正盘查之事细细交代了一番,避免他们日后拿小孩问话。
大毛露出漏风的门牙,咧嘴道:“日后我也想加入楚寒将军的队伍,把金国侉子们赶出去!”
金宝接话道:“算我一个!咱们仨一块儿从军,不如组个小队,就叫‘胡杨三侠’!”
姜白芷好奇道:“为何叫‘胡杨三侠’?”
金宝答:“这是我们村子的名字。我们家那边土壤贫瘠,可生长着一排排胡杨树,每个都有碗口粗细哩。”
杏儿闻言却有些失落,坐在角落里没出声。她平日是三人中最有主意的一个,可是生了个女儿身,当兵自然没有可能。若不参军,又如何为家人复仇?
沈三七顺手将沈昭昭手里的布袋接过放在桌上,听孩子们的讨论顿觉有趣。他察觉到杏儿的低落,轻轻问道:“兵与侠,有何不同?”
众人不语,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若是参了军,还称得上侠吗?
杏儿说:“三七哥哥,我觉得没什么不同。”
“何解?”
“若是一心为民,保家卫国。侠就是兵,兵就是侠。”
晴日照,暖风吹。
王庆生拄着自己被盘得油光的黄杨木拐杖,向铁匠铺走去。
他不禁一阵头疼,铁匠学徒都是一群大小伙子,难管得很。要不是那天巡视商铺时被那个花枝招展的豆腐西施缠上,他今天也不用专程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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