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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沈樱推门进病房时,盛江衍还在看手里的项目计划书。
听到门响,他抬眼,目光短暂地掠过她。
“怎么出去这么久?”他的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探寻,“给谁打电话?”
闻言,沈樱放松下来,看来刚才他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
“在外地认识的一些朋友。”
盛江衍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将手中的计划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
“明天出院。”他突然说。
沈樱抬起头,有些意外:“这么快?医生不是说还要再观察两天吗?”
“没必要。公司那边有些事。”
沈樱张了张嘴,本想劝他再多休息几日,但看着那张冷静而疏离的脸,她最终只是轻轻应了声:“好。”
沈樱坐在角落的简易床上,手指下意识地抚着床单的褶皱,却怎么也没抚平。
这天晚上,她罕见地失眠了。
第二天清早,沈樱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之前买的花都还活着,甚至有一束满天星开出了新的花朵。
然而,一束桔梗花,原本有五朵,此刻只剩下四朵。
沈樱怔了怔,俯身仔细看,却没找到落在桌面或地上的花瓣。
“奇怪,”她喃喃道,“怎么少了一朵?”
盛江衍抬眼,神色不动:“凋谢了吧。”
沈樱轻声叹息,望着那几朵花,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的失落。
“凋谢得真快。”
盛江衍没有回应,转过身去,拉开门。
-
车子驶进那栋四四方方的别墅时,沈樱靠在后座的车窗,目光扫过外面整齐得近乎死板的绿篱。
不带任何生气的整齐,像是从图纸里抠出来一般。
下车后。潮水味混杂着香气扑鼻而来。
她本以为离开医院,空气会轻一些。可一回来,却发现,这里比病房还要沉闷。
走进客厅,仍旧没有生气。
墙壁是无色的米白,地板是冷硬的石英砖,家具摆放对称到仿佛经过精密计算。落地窗上垂着厚重的浅灰色窗帘,遮去了外面的阳光,只留下一种温度被抽干的冷淡。
都说环境养人,沈樱忍不住想:
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人,大概性格都会像盛江衍吧。
冷漠,喜欢嘲讽和讽刺别人,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的生活也很单调,像一张枯燥的计划表。
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洗漱、换衣,衬衫永远挺括,连袖扣的方向都不会出错。
七点整开始早餐,早餐永远包含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之后,他开始工作。
整个上午,他不会说一句话。
中午盛江衍从不午休,也不出门。
他会靠在轮椅上,翻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不是小说,也不是杂志,而是那种冷冰冰的经济管理学著作。
午后一点,阳光会从厚重的窗帘缝里漏进来,斜斜打在他肩头。
那画面很安静,也冷得像冰。
下午,盛江衍继续处理工作。
偶尔也会有人来访,看着像是公司的高层,他们谈论的也全是数字、项目、利益。
晚上,他不看电视,不玩手机。
除在固定时间洗澡之外,他一直在处理工作,通常情况下,盛江衍总会工作到深夜三点。
这种日子宛如苦行僧,沈樱不敢想象,若是让她每天也去过这种生活,她一定会抑郁的。
守在盛江衍身边的这些日子,沈樱经常无所事事。
时间在这里像是被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异常缓慢。
她总是忍不住去发呆。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巴黎。
那大概是最意气风发的一段时光。
巴黎的风总是无比轻盈。
早晨七点,塞纳河边的天还没全亮,她就会踩着石板路跑去地铁站,手里拎着一杯滚烫的拿铁。
她喜欢穿过圣米歇尔街的书店区,橱窗里堆满旧书,每当风从街口吹过,书页哗啦啦翻动,仿佛整座城市都在对她低语。
晚上下课后,她会和同学去左岸的小酒馆。
他们举着酒杯,聊翻译、聊文学、聊人生。
他们谈论卡夫卡,也谈论康德,他们谈论爱,谈论哲学。
沈樱听着,笑着,在巴黎的小酒馆里微醺。
酒杯里浮着金色的泡沫,窗外是被雨水打湿的街道,霓虹在水光中晕开。
那时她总觉得未来如此辽阔,什么都来得及。
而人生就该这样,被风吹着,被夜笼着。
可如今,她站在盛江衍身旁。
别墅里安静得让人发慌。
落地窗外的天空沉得发黑,偶尔有风吹过,树影在玻璃上映出模糊的形状。
沈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
盛江衍抬眼看她,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却不知为何,视线在她身上多停了几秒。
沈樱怔了一瞬,垂下眼帘,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她收回视线,不再去看窗外那片沉闷的天。
盛江衍静了片刻,语气平淡地说:“明天跟我一起去公司。如果有人问,就说你是我的助理。”
沈樱微微一愣,随后点头:“好。”
-
第二天早上,沈樱跟着盛江衍去了公司。
车一路驶入市中心,天灰蒙蒙的,像笼着一层薄雾。
盛氏总部的写字楼矗立在街角,银灰色外墙笔直地伸向天际,冷峻、高耸。
沈樱随着盛江衍步入大厅,门口的保安、前台、工作人员几乎同时起身问好。
“盛总早。”
“盛总好。”
每一道声音都带着敬畏。
沈樱抱着文件,跟在他身后。这一声声问候,让她生出一种错位感。
前段时间他还在医院打着点滴;而现在,他的衬衫挺括、袖口收紧,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
盛江衍淡淡吩咐:“跟我一起去会议室,顶楼,电梯左转第二间。”
-
这是海民湾开发项目的启动会议。
盛江衍的声音低沉:“第一期勘测三天内完成,设计图纸在下周五之前定稿。相关材料提交后由我签字,我不希望任何人出差错。”
他的安排简单利落。
沈樱这知道,原来这些天盛江衍都是在忙海民湾的事。
会议结束后,众人鱼贯而出。
沈樱低头收拾桌上的文件时,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
一个穿着浅粉色西装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西装很明亮,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张扬。胸前的口袋方巾折得极规整,却带着一抹夸张的玫瑰纹。衬衫领口微敞,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男人眉眼狭长,眼神里带着几分多情的笑意。他身上有一种张扬得恰到好处的浮华气质,仿佛生来就该在聚光灯下招摇。
“盛总,我终于逮到你了。”他笑得轻快,声音不大, 却满是熟稔的调侃,“海民湾开发项目你可藏得深啊,我连打三次电话都被你拒接。”
盛江衍坐在主位,神色如常,只是略微抬了抬眼。
“前两天住院了。”仍旧是冷漠的语气。
男人收敛了笑意,随手拉开椅子坐下。
“真不够意思。住院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盛江衍没有理会他的絮叨,抽出一叠厚厚的项目书丢到他面前:“拿去慢慢看吧。”
文件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叠纸足足有几厘米厚。
男人瞥了一眼,夸张地“啧”了一声。
“不愧是工作狂魔。”他摇头笑着,调侃道,“你这项目书一拿出来,我都觉得自己精神衰弱了。”
这时,他突然抬头,注意了她的存在。
“哪来的美人?”他双指抵唇,轻轻吹了个口哨,语气吊儿郎当,“盛总,艳福不浅啊。”
“助理。”盛江衍瞥了他一眼。
男人的目光又飘向沈樱,语气轻佻:“小助理,加个微信?”
沈樱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盛江衍抬起头,冷声打断:“滚。”
空气微微一滞。
男人笑了一下,双手一摊,冲着她塞过来一张名片:“我叫顾放,记好了。”
他抱着资料转身走出会议室,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樱将顾放的名片放进包里。心里忍不住想,他们是朋友?盛江衍怎么会有这么浮夸的朋友。
-
夜色沉了下来,城市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车子驶在回别墅的路上,窗外的霓虹与路灯在玻璃上映出一层层虚影,像碎裂的水光。
沈樱靠在后座,侧着脸望向窗外。
街边有人牵着狗散步,便利店的灯牌忽明忽暗。
“加我微信。”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车厢的安静。
沈樱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前排。
盛江衍坐在副驾驶,他侧过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车窗外的灯光一闪一闪,从他轮廓的侧面滑过。
“啊?”她没反应过来。
“工作联系。”他补了一句,语气不温不火。
沈樱“哦”了一声,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
盛江衍报出自己的微信号,她照着输进去。确认的那一刻,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提示。
【你已添加盛江衍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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