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丫鬟懂点暗杀怎么了?

作者:压龙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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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儿


      纯儿险些落下泪来。

      她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冤孽。

      那云肩是不是有救有什么打紧,在小姐们面前失仪,她才是要没救了!

      纯儿发着抖,从一个凌乱的跪姿调整成比较规矩的跪姿,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跟小姐们交代。

      郑婆子就在纯儿旁边,看她“嗷”得一声扑了出去,也是心下一惊,等回过神来,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打纯儿的嘴巴,但还没动手,就见鹿啄也跪下去了。

      两个人同时跪了,别的小丫头警觉起来,怕主子发怒,便都齐刷刷跪了下去。

      趁着这个功夫,鹿啄凑近纯儿,飞快地说了一句:

      “用套针。”

      纯儿原想磕上十个八个头,再挨上两记耳光,总能平息小姐们的脾气。她知道鹿啄这一脚把她踹出来,又提示她云肩有救,是想让她在小姐们面前露脸,可她怎么露脸,她连那云肩为何那么丑都不知道。

      可鹿啄一说“套针”,她却明白了。

      对啊,那云肩之所以绣的死气沉沉,不就是色彩斑斑块块,满绣又让芝麻纱失了其轻薄导致的吗?

      要是换做套针来绣,再把丝线劈得极细,定能做出十足的轻盈灵动来。

      这确实是条路子,虽然有得罪王娘子的风险,但有舍方有得,王娘子与大小姐比起来,不值一提。

      纯儿想着,便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头低得愈深,额头抵着微凉的地面,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那么颤抖,抢在郑婆子发作前开口:

      “大小姐恕罪!奴婢…奴婢一时失仪,罪该万死!”

      磕头是少不了的,纯儿足足磕了三个头,才急切地低声说道:

      “只…只是奴婢方才远远瞧见那云肩,斗胆…斗胆觉得,或许…或许还有法子补救一二!”

      这话一出,满院皆静。

      郑婆子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脸都白了,恨不得立刻上去捂住纯儿的嘴。王娘子更是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子般剐向纯儿,带着被冒犯的震惊与怒气。

      两位小姐仍保持着回头的姿态,听闻此言,便不谋而合地垂眸看向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高容英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挑,旋
      即又看高雅英:

      “我知道大姐姐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但我爱看蠢材卖弄才情。”

      “想看便看。”

      高雅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纯儿伏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奴婢不敢妄议!奴婢…奴婢只是瞧着,这云肩的底稿和形制是极美的,王娘子的绣工更是精细无比,奴婢万万不及。只是…只是这蝴蝶要‘活’,光靠缎绣铺针,怕是…怕是太重了,把翅膀压得飞不起来了。”

      王娘子脸色铁青,忍不住出声呵斥:

      “胡言乱语!你懂什么?芝麻纱轻薄若无物,不用铺针如何定得住图案?难道让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来绣,让丝线浮在表面,一勾就散吗?”

      纯儿被呵斥得浑身一抖,但还是咬着牙,鼓起勇气说道:

      “回娘子,奴婢…奴婢觉得,或许…或许可以用套针。将丝线劈得极细,用十几种…甚至几十种相近的色线,由深到浅,一层层套上去绣翅膀,模仿蝶翼天然的脉络和颜色过渡。这样…这样绣出来的翅膀,远看颜色融在了一起,近看才能看到细密的针脚和丝理,既轻透,又能看出翅膀的薄脆感和…光泽。”

      她顿了顿,感受到向她投来的目光似乎并没有立即驳她的意思,便大着胆子补充了最后一句:

      “而且…而且套针绣出来的东西,是有丝理的。绣娘下针的时候,心里要想着蝴蝶翅膀是怎么长的,丝线就要顺着那个方向走。这样…这样光打在上面的时候,才会随着人走动,有明暗变化,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翅膀在微微颤动,真的…真的活了过来一样。”

      纯儿说完这番话,几乎虚脱,重新将额头抵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片刻后,高容英的声音响了起来:

      “却不是个蠢的,很有一番道理。”

      高雅英还没说话,王娘子忽地也跪了下去,愤怒让她的声音都尖厉起来:

      “二位小姐明鉴,这小丫头片子倒是长了张巧嘴,懂得几个词儿就来卖弄。”她眼风扫过纯儿,满是讥诮,“套针?说得轻巧!她可知这‘套’字背后,是多少绣娘熬瞎了眼、耗干了心血?”

      “若要绣出她口中‘由深到浅’、‘微微颤动’的活气,便要劈丝,将一根蚕丝劈成十六份,乃至三十二份,那会是什么光景?劈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线,是烟!是雾!手指稍微糙一点就能勾毛!”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又尖锐又高亢:

      “更何况,劈丝的手艺要人的手极稳,用力极精妙,纵使去京城找,也找不出多少能劈三十二份的绣娘来!”

      这番话确有它的道理。套针是苏绣的基本功,几乎所有绣娘都会使,只是劈丝的功夫却并不是每个人都熟,因为讲究一个手上的技巧和熟练程度,并不是技法多难领会,所以很多绣娘都是靠着日久年深的积累才能把丝线劈得更细更多。

      纯儿听到这话,心立马慌了。她进府前帮家里做绣品,至多只劈过八股,而且常常失败,糟蹋丝线。她方才只想着这么名贵的底料拆了可惜,若是有办法,王娘子他们自然会去弥补,没想到王娘子根本也知道套线的法子,只是跟她一样,不大会劈丝。

      心虚之下,纯儿又去看鹿啄。

      后者面色如常,嘴唇动了两下,无声道:

      “我会。”

      不光会劈丝,还会揭画,剥皮剥得也不错。

      凡是要手上稳当使巧力气的功夫,根本技巧都融会互通,练武的时候,顺手就练了。

      纯儿目光中渐渐露出惊愕,鹿啄示意她把头转回去,同时补了一句:

      “拖。”

      纯儿立刻了然,鹿啄这是让她拖一会儿时间,说不定已经有了办法。她心里又喜又惊,连忙转回头去,与王娘子强辩这蝶式云肩所用绣线是否真要劈丝三十二股之多。

      后头的鹿啄,不慌不忙,摘下自己的耳坠子,用尖锐那头,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离她不远的郑婆子身上,勾了一深一浅两根绿色丝线下来。

      郑婆子感觉异样,便回头看,可鹿啄已经又端正跪好,她只得作罢。

      虽然众人身处绣房,可这种场面,鹿啄并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库房或绣房取线,也不能叫让纯儿真的当众劈线。那现下最快能搞到丝线的办法,就只有从人身上拆。小丫头们的衣服都是次等的棉麻,勾不出丝线,小姐和大丫头们离得又远。

      好在郑婆子穿的不赖。

      鹿啄假意跪伏在地,单手一捻细线,分出十余股,她另一手扯线头,两手用力,又快又稳,速度和力道几乎完全不变,很快就劈好一些。

      院子正中,王娘子正扯着脖子高喊:

      “大小姐,非是奴婢不用这‘更好’的法子!奴婢是不敢拿府上的要紧事冒险!用铺针缎绣,虽失了几分灵动,但针脚扎实,光泽耐久,撑得起场面!奴婢这都是为了您在严家跟前的体面!”

      她的面前,高雅英一手撑着额头,等着她嚷嚷完,又静了静,才沉声道:

      “王娘子,有理不在声高,你吵的我头疼。”

      听了这么半天,高雅英开始有些恼了。她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刺绣的事自然也懂,也能猜到这里面的难处,否则王娘子不可能故意触她的眉头。

      所以蝶形云肩她早不指望了,但王娘子硬要争这口气,弄得场面难看,跟个小丫头拌嘴,这就是让她脸上也难看:

      “我看算了,你们各有道理,争不出输赢,只把那云肩拆了,爱去哪儿吵去哪儿吵,别来碍我的眼。”

      她说话的当时,鹿啄手上的线劈好了。

      趁着高容英要打圆场,鹿啄假意膝行一步,到纯儿边上,拉住纯儿的手,把丝线放入纯儿手中,嘴上却道:

      “纯儿,算了吧,咱们怎么跟王娘子比。”

      鹿啄不是很会做戏,一句话说得生硬无比,好在她这一天下来说的话都很生硬,郑婆子也没起疑。

      纯儿拿了丝线,赶忙收入袖中,虽然心脏仍跳得厉害,却已有了成算,于是她再次叩首,声音虽微颤却清晰:

      “大小姐明鉴!奴婢…奴婢手艺粗陋,万万不敢与王娘子相比,更不敢妄言能独立完成。奴婢只是…只是觉得这般好的底稿和料子,若是拆了实在可惜。”

      没人说话,纯儿只能又继续说:

      “奴婢家母是经年的老绣娘,今日进府,奴婢身上还带着家母劈好的丝,原是为了进府后参详学习之用,但若是小姐们不嫌弃,
      奴婢愿…愿竭尽所能,试着绣一小片,哪怕…哪怕只是翅膀尖上的一点点,给小姐和娘子们瞧瞧。”

      她已把话说得十分小心,却还是怕高雅英恼火,只能又磕了两个头,道:

      “若…若是不成,奴婢甘受任何责罚!若是…若是侥幸能入眼,或许…或许能证明此法可行,也不至于让小姐们败兴!”

      纯儿不敢说云肩一定做得出来,毕竟劈丝的是鹿啄,鹿啄又不知什么原因,并不想其它人知道她有能耐。

      可不试试,纯儿又觉得对不起自己。

      傻子都看得出,如果在这事儿上露脸,极有可能会被小姐们点走到院里伺候针线,就算是不能,绣房也一定留下了。至于日后王娘子如何为难,那是以后的事,至少她不能一声不吭地就去了杂役房。

      高容英瞧了瞧高雅英的面色,轻轻拉她的手:

      “大姐姐,看一个丫头的针线有什么意思,上次在我那儿读的《草堂诗余》,还未读尽兴,不如今日再鉴赏一番?”

      纯儿以为高容英并不想给她机会,顿时鼻头一酸,眼眶里蓄了泪。

      但如果她了解了这位高大小姐,就会明白,此时高容英若顺着提议真让纯儿试试,高雅英反而不会答应。

      “不去。”高雅英干脆利落,“你那儿都是些与我们女儿家立身无益的书,偶尔看看得了。”

      她说着一转头,向郑婆子:

      “郑嬷嬷,给她取针和绷子,就在这院里绣。”

      闻言,王娘子脸色灰败下去。

      郑婆子忙不迭称是,招呼人把绣架和一小片同料的芝麻纱边角料搬来。

      纯儿跪坐在绣架前,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针。她几次提振精神,又深深吸气,回想着套针的要领,心中不断提醒自己:绝不可出错,哪怕是以后次次出错都行,只这一次,让她成了吧。

      心中念着,纯儿屏息凝神,落下了第一针。

      她手艺虽不精,但基本的套针法是会的,此刻又有明确的方向和鹿啄劈好的线,竟也绣得像模像样。她只绣了蝶翼边缘一小块区域,丝线极细,针脚参差融合。

      一边的郑婆子,觉得那绿色十分眼熟。

      两炷香的功夫后,芝麻纱上的一小块儿绣成了。尽管纯儿的技艺远不如王娘子,但那块用套针绣出的部分,色彩自然晕染,在光线下有了微妙的明暗变化,与旁边王娘子用缎绣绣出的、平整却呆板的色块形成了鲜明对比。

      高下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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