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情玉

　　小愧直至夜晚归来，胸前还捧着虞苏送给她的花，此时花在黑暗里更亮，荧光柔和地映在小愧下巴上。
　　“呦，还知道回来啊。”
　　小愧受惊地双手迅速背于身后，将花藏起，脸上满是慌乱与害怕，声音略微颤抖：“娘……”
　　眼前的人坐于镜前，摆弄着瓶瓶罐罐，往脸上抹着，烛光下她的唇色却红艳夺目，容貌更年轻，此人正是容姨。
　　“见过今日来的几位了？”容姨手抚摸着脸颊，透过镜子盯着身后怯懦的小愧。
　　“见，见过了。”小愧嗫嚅，声音越说越小。
　　似是欣赏完自己的容貌后，她慢悠悠转身，拉着小愧的手靠近，小孩下意识想抽离但一瞬后又僵住不动。
　　容姨笑得柔和，但却不似白日那般纯善，在小愧看来，是带着伪善的笑。
　　容姨摸了摸她的头发：“娘交给你办件事，我们小愧能办成吗？”
　　感到头上的力重了一重，小愧懵懂地连忙点头：“能的，小愧一定能的。”
　　说后便看到娘笑了，这次笑里带了真切：“我们小愧啊，可真是乖。”
　　小愧背手握紧了手里的花，睫毛轻颤。
　　于十是掐着时在夜里猫着身出来的，他来到院外一处树下，从怀兜出一堆白纸，往地上一铺，手随意拍了拍。
　　要不是殿下吩咐，他也不想这么干的啊，白日里殿下吩咐他在夜里烧纸哭丧，就佯装南门哲至亲好友，代他完成父亲的夙愿，从而引出村内人注意。
　　他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对不住了南门公子，你就为我死一次吧。”
　　他深吸一口气，又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纸，正他下午所写，用来伪造南门哲的托付，正欲放声大哭，然而不远处一阵脚步声传进耳朵里。
　　怎么回事？村里人喜欢半夜出门吗？
　　于十连忙把地上的纸张收拢揣回怀里，飞身一跃，躲于树上，遮掩声息。
　　村口进来了一行人。模样装扮相似，一身缁色，这穿的，似乎是道袍？于十眯眼细究，总共四人，两高两矮，高矮皆是一胖一瘦，为首高瘦的手里端着个罗盘，就着黑夜，其他便看不真切。
　　得赶紧告诉殿下才行。无人注意到，树上的于十的身影悄然消失。
　　戚常玉和衣卧榻，眼帘轻阖，并末入睡。于十从一处瓦片掀开的房顶落于屋内。
　　“殿下，村外来了一群道士。”

　　村里人是被一阵闹声吵醒的，中衣披了件外裳便聚在村口外，围着这群道士。
　　戚常玉带着于十到时，虞苏已然抱臂在旁。看见他们来，她眼神示意了身侧，二人走近，只见村口的一树竟不知为何半截倒地。
　　“不知四位小道士，夜入我们村子，是有何贵干？”事先开口的是容姨，不知是不是错觉，虞苏不露声色地盯着她的脸，觉得她似乎比白日好看些，且唇色稍红。
　　手端罗盘的道士忙带着身后的人低身作歉，戚常玉注意到，那是一个指针罗盘，可用来指方向位。
　　“多有叨扰，实属抱歉，我与师弟四人一路找寻至此，实属不易，望谅解。”他颇有些难为情道。
　　“这深更半夜闯入，我们大家还要歇息呢。”村民中有人不满道。
　　“是啊，好歹白日来吧。”
　　“就是……”
　　“说的对啊，这树都砍了一半，得给个交代吧……”
　　人声喧嚷嘈杂，容姨举起手臂，掌间示意下众人逐渐安静。
　　“初四，都是你莽撞，误劈了树！”
　　矮胖的那个道士头被一拳打了下，哎声摸头，嘟囔道：“初三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夜晚眼有些盲，被这突如其来入眼的树一吓，下意识就一杖打过去了。”
　　名唤初三的道士揉了揉手腕，没好气回复道：“这下好了，给人惹麻烦了。”
　　“殿下，那两个高的一瘦一胖的，是不是就叫初一初二啊？”于十脑袋转的灵光，手掩着嘴，侧首悄声道。
　　戚常玉噙着笑，似三月拂过桃花的风，不寒不燥，吹进人心里。
　　于十愣了愣，就听戚常玉饶有兴致打趣，语调微微上扬：“小十，你家上面，还有九个兄长阿姐吗？”
　　什么东西？
　　虞苏听后忍俊不禁，戚常玉瞟了她一眼不语。
　　“殿下，我是独生的！取十是因为出生那天正是露月十号。”他声音依旧低，但却拔高了些。
　　戚常玉没有多理会，如于十所料，剩下两人确实叫初一初二。
　　初一将罗盘收入道袍腰侧：“在下初一，这位初二。”高而胖的道士拱手，“其余两位是初三初四。”初三初四又相继拱手。
　　“我们此番来这，乃是要找人。”
　　“我们村里可没听过有谁认识什么道士。”说话的是下午与虞苏搭话的女子。
　　众人应声附和。
　　“自然是不认识的，是我们要寻他，故而有失礼貌，冒闯了村子。至于这树……”初一着眼后道，“我们会桥接好的。”
　　“已然是深更了，那四位道士不妨留下借宿，至于要找的人，等白日再说吧，我们村还是朴实的，便不多计较。”
　　四人齐声道谢，而后被引进安排的屋院，众人也纷纷回屋继续寝息。
　　虞苏若有所思：“太子殿下说的坐等晚上，可有眉目？”
　　戚常玉看向于十，于十挠了挠头：“这个，那个，我本来就差为南门哲嚎啕哭丧了，谁知半路跑出一群道士。”
　　虞苏听了个大概，算是猜到他上午写信准备纸张是要做什么了，假装南门哲已死，哭丧着要为其完成寻找父亲所留之物，引他人动容帮忙。不过目前来看，再跑去哭丧闹醒村名就不妥了。
　　“这些道士，是修者。”戚常玉含声道。
　　虞苏眉尖轻扬：“太子殿下看得出来？”
　　“那只罗盘，是道门修者独有的罗盘。”戚常玉言简意赅，随意撩了撩几缕胸前头发拔至身后。
　　这柳安陂倒真是奇特，百晓阁有人寻问，南门哲信中所指，现如今凡人修者也来此，或许，村里藏有不为人知的秘辛。

　　回到虞苏睡的卧间，一只蓝色灵蝶赫然停在案上，这是虞苏与两位师兄通信的灵蝶。
　　虞苏将门关紧，走近单指轻点，灵蝶扑扇飞起，二师兄的声音传来，语气带着不满：“师妹啊，大师兄是不是下境找你了？”
　　虞苏没有否认，道是。
　　衡阳年似乎磨了下牙：“大师兄净知道贪玩。”
　　这话说的，像是他是大师兄，在谴责师弟明泽呢。
　　“二师兄，有何事吗？”
　　“哦，对了，一起下境找生息晶碎片的，无境去的是离云古兰二人。至于灵境就不从得知了。”
　　虞苏很快为这两人对号。
　　离云这人她有所耳闻，是无境冒头不久的少年，孤身一双镰刀便问顶无境各族少年中的榜首，而古兰是无境境主最小也是最不受宠的女儿，她的实力虞苏并未了解多少。
　　“师尊说了，届时你们碰面可以协作。”衡阳年末了温润地笑道：“完事早些后回来，我们还要喝桃花酒呢。”
　　云境这边，衡阳年传完话，便接到师尊从侍的传话。
　　“缙君，师尊吩咐您前往教习新弟子术法。”
　　衡阳年弯眼笑的灿烂：“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待从侍一走，衡阳年笑容垮下来，这本来是明泽该干的活，他一走，就落到自己身上了，他扶额摇头，要不要把明泽摇回来？这个想法出现了一瞬又被抹去，半响，他认命般起身。
　　心中感慨：三人中，还是只有自己才是最老实的。
　　虞苏甫一结束对话，圆白便从存界跑了出来，跳到桌子上乖巧坐着，转着眼珠盯着虞苏。
　　意图对于虞苏来说再明显不过，它饿了。
　　好像有两条没喂给它吃东西了。虽然圆白是灵兽，只需要吃仙草便能饱腹，但这家伙越养越挑剔，枯燥无味的仙草不足以打动它，它要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填饱肚子。
　　正想着，咕噜一声从圆白肚子里发出，圆白摸着肚子立起身，耳朵耷拉地望着虞苏，一脸委屈可怜状。
　　在存界里一众器物仙草中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一块馅饼，她放到圆白眼前，又给它倒了一杯水，圆白当即抱着饼坐着吃了起来。
　　看着它吃，虞苏戳了戳它的肚皮，狐疑道：“小白，你是不是胖了？”
　　圆白已经把馅饼炫完，脸上还残留着馅饼的碎渣，舔着一双爪子，闻言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膨胀的肚皮，突然觉得所言好似不假，开始怀疑起来。
　　它视线在虞苏和自己肚皮上来回扫视，脑袋里又想起明泽对它说的话——“你这哪里有白虎威风凛凛的样子。”
　　连主人都说了……它现在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天哪，不要啊，胖了怎么做主人威风凛凛的白虎啊！
　　它小爪飞快挥动着，朝虞苏比划。
　　虞苏明白了，意思是，我不要再待在存界里了，我要出来锻炼身体，不能再胖下去了。
　　“那你便在外待着吧。”虞苏很想说其实胖不胖，肯定不单纯因为它每日在存界里睡大觉，还是因为它吃太多了。
　　圆白对此算是高兴了，一切还不晚，回云境前，一定能变回虎啸四方威风凛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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