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于她

　　“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了，我跟隆尧的采访还没结束。你是去办公的，我跟着岂不是添乱？”
　　“上次青少年的采访才结束多久，就直接把隆尧的活儿甩给你，肯定是那个倪晨没本事，才推给你的。”
　　秦语没接话。隆尧的采访成了，算她超前完成任务；若是没成，倪晨指不定会在领导耳边怎么吹风。
　　“不如来我这儿上班，至少我不让你看任何人脸色。”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当记者是我最大的梦想，你会理解的。”
　　秦语不是本地人。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她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童年最常做的事，就是陪奶奶看新闻联播。耳濡目染下，她总学着电视里主持人的模样给奶奶“播报”：“明天大多地区有暴雨，出门记得带伞哦！”奶奶总会笑着夸：“我们小语真棒！”那时她就许下心愿：“长大了我要当主持人，让奶奶天天在电视上看到我。”
　　后来条件好些了，初中时父母把她接到了现在的城市。父母没读过多少书，不想女儿重走自己的老路，只想让她接受好的教育，将来能出人头地。秦语记得，当时她开心极了，却又忍不住问：“奶奶不去吗？”“奶奶腿脚不好，不方便。小语想奶奶了，放假就能回去看她。”那天晚上，她是抱着奶奶睡的。
　　肖希愿和秦语里，向来是肖希愿更重感情。认识后摸清了秦语的性子，每次秦语交男朋友，她都格外留心，就怕她被人伤了心。
　　挂了电话，秦语给祁妍的秘书吴静打去，预约下次采访的时间。上次采访时，祁妍明显没当回事，只当走个过场。谁知后来对方突然通知换人，这让祁妍懊恼极了——她又不是难搞定的对象，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人？一整天她的脸都黑得吓人，秘书吴静靠近时都忍不住打寒颤。
　　“祁总今天脸色不好，大家都小心点。”
　　“谁惹她了？”
　　“还不是那家新闻社，采访得好好的突然换人。祁总向来好说话，每次他们来都积极配合，这事儿办得也太不地道了。”
　　可谁也没想到，前一天还黑脸的祁妍，第二天竟心情大悦——换过来的记者，恰好是她想见的人。
　　秦语跟着吴静走进隆尧，只觉得这里的办公环境格外温馨，不像其他公司那样死气沉沉。看来这位祁总确实好说话，可倪晨为什么没来？等看清来人，她心里的好奇瞬间烟消云散——原来换的是那个讨厌鬼。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倒是祁妍主动伸出手：“幸会。”
　　秦语心里咯噔一下，暗忖自己怕是要倒霉了。
　　“幸会。”
　　好在整场采访下来，祁妍并没像上次在甜品店那样不配合。结束时秦语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什么乌龙。
　　“感谢祁总今日的配合，下次采访我们再联系。”
　　“嗯。”
　　秦语转身离开时，祁妍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的背影。
　　这次预约采访，秦语压根没料到会是本人接的电话。
　　“你好，吴秘书，请问祁总下次的空档是什么时候？”
　　“下周五有空。”
　　那声音听着格外熟悉，秦语却没多想。直到挂断前，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秦记者，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你都没听出我是谁？”
　　秦语恍然大悟：“祁总？真没想到您会亲自接电话。”
　　“嗯，那是。”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得意，算不上炫耀，却透着几分俏皮。
　　“这么晚了不打扰您了，祁总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秦语对祁妍的印象稍稍改观。这人是讨厌了点，但似乎也不算坏。
　　落地窗前，祁妍看着窗外的夜景，手里捏着吴静发来的采访初稿。写得不错，条理分明，行业数据记录得精准无误，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倒是个认真的女人。她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结尾秦语的署名。说实话，第一次见秦语时，她是有好感的。可秦语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女人的样子。她有点想像顾诗愿那样，一点点把对方“掰弯”，但又觉得该先了解她——她不想重蹈覆辙，曾经有人用性命逼她在一起，最后被她送进医院，那人嘶吼着诅咒：“祁妍，你玩弄感情！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心爱之人，和我一样爱而不得！”
　　这事闹得父母都知道了，她当天就受了家法，第二天父母还亲自登门道歉，才总算平息。从那以后，她便格外谨慎，不愿再惹不必要的麻烦。她总觉得顾诗愿那样的专一太傻，迟早会孤独终老，可顾诗愿却反驳：“心诚则灵。你这样下去，才真会应验那句‘爱而不得’。”她不信。
　　时间转眼到了周五的采访，祁妍没有捣乱，认真回答着秦语的每一个问题。
　　“小道消息说，隆尧近期要研发一款超薄遮瑕，主打轻透无痕，请问是真的吗？”
　　“是真的。市面上的遮瑕，要么厚重才能遮得住瑕疵，要么轻薄却没效果，还容易让妆面粗糙。所以我们想做一款真正‘轻透无痕’的产品。”
　　“祁总研发的初衷是什么？”
　　“说起来，我也算小面积瑕疵皮。每天早上光遮瑕疵就要费不少时间，其实不只是我，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困扰。我想在方便自己的同时，也让和我一样的女孩们，能拥有干净清透的妆面。”
　　没人知道，她所谓的“瑕疵”，其实是纹身。重要场合需要遮盖，太厚的遮瑕蹭到衣服上难清洗，太薄又没效果，这才让她动了研发的念头。
　　“真没想到祁总这么周到！遮瑕确实是很多人的痛点，如果隆尧能研发成功，不知道能拯救多少底妆！”
　　秦语以前觉得祁妍大大咧咧，吵架时更是半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没想到心思这么细腻。她用过不少遮瑕，很多被主播吹得天花乱坠，实际效果却差强人意。她已经能想象到，隆尧这款新品发售时，自己会有多疯狂地“剁手”。
　　不过辉实品牌的美妆她倒不用买——肖希愿是辉实总裁，每次出新品，她都是最先拿到的。而她的另一个朋友长顾，最钟爱底妆产品，总是无限回购。隆尧的彩妆口碑不错，但其他品类她倒是很少尝试。
　　采访结束，两人起身友好握手。
　　“感谢祁总百忙之中抽空接受采访，辛苦了。”
　　“秦记者才是真的辛苦，回家怕是还要熬夜整理采访内容吧？”
　　秦语向来习惯当天事当天毕，采访结束后总会加会儿班整理内容。
　　“把祁总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不是应该的吗？”
　　“有心了。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还有事，祁总慢用。”
　　祁妍看着秦语离开的背影，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第一次在甜品店见她的模样——每个问题都站在大众视角，认真又坦诚，没有一丝敷衍。就像今天这样，莫名就戳中了她。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顾诗愿打来的。
　　“一周后的行业峰会，我就不陪你去了。”
　　“怎么，要陪你的肖姐姐？”
　　“嗯，我要陪肖姐姐处理业务。”
　　“你这助理当得，还真有模有样。”祁妍的语气里满是调侃，顾诗愿却毫不在意，只要能和肖希愿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了。
　　挂了电话，祁妍重新点开秦语的采访稿，后面附着她的个人资料。交友圈里除了肖希愿，干净得像她本人一样。
　　另一边，秦语洗完澡坐在书桌前修改采访稿，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肖希愿发来的信息：“采访顺利吗？”
　　秦语回了“顺利”，又补充道：“其实祁妍人还不错。”
　　消息发出才两三秒，肖希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可别被她迷惑了！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话怎么说？”
　　“行业里都传她喜欢女人，是真真切切谈过的那种。”
　　秦语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希愿，你怎么还这么封建？现在恋爱自由，无论男女，只要自己喜欢就好。而且她也不可能喜欢我啊。”
　　“那你喜欢她吗？”
　　秦语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
　　说不喜欢是假的。想起采访时祁妍回答问题的样子，逻辑清晰，语速平稳，即便被问到敏感问题，也能四两拨千斤地绕开雷区，每一个回答都有价值。可要说喜欢，大概也只是朋友之间的欣赏，再无其他。
　　“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乱了阵脚。”
　　“行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你不是要出国吗？行李收拾好了？”
　　“早就收拾好了，就等明天出发。”这笔项目来得仓促，定下来后沈秘书就立刻订了机票。
　　肖希愿活像个老妈子，关心完秦语，又转头去叮嘱顾诗愿。
　　肖希愿：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明天就要出发了。
　　顾诗愿：收拾好了，姐姐。
　　肖希愿：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到时候我去接你。
　　顾诗愿：好。这么晚了，姐姐快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
　　肖希愿：你也是，晚安。
　　结尾还附了个超萌的表情包，顾诗愿看着屏幕，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肖姐姐表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藏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指尖摩挲着“晚安”两个字，她将手机凑到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而肖希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这种兴奋劲儿，堪比当年和李康第一次约会时。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异常期待。直到闹钟响起，她才意识到自己熬了一整夜。为了不耽误接顾诗愿，她泡了杯咖啡提神，还戴上了眼镜和口罩，想遮住憔悴的脸色。
　　可她这点小心思，终究没逃过顾诗愿的眼睛。一见面，顾诗愿就听出了她沙哑的嗓音，再看她大夏天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说是防晒，可车里能晒到的地方寥寥无几。
　　果不其然，上了飞机后，肖希愿拿出U型枕，一靠就睡着了。顾诗愿没有睡，支着下巴，目光一直落在肖希愿脸上，没挪开过。姐姐总是这样，又倔又好面子，却格外可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