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心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似乎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
　　你不再像从前那样，听到阿昭的口哨声便不管不顾地向外跑。偶尔那清亮的声音越过墙头，你会先顿住脚步，下意识地回头，去寻找那个月白色的身影。而他，或是在修剪花枝，或是在廊下煮茶，感受到你的目光，便会抬起头，给你一个了然又温和的微笑，轻轻颔首。得了他的准许，你才会出去，但玩耍的时间也短了许多，常常是略说几句话，便寻个由头回来。这日午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雨丝敲打着芭蕉叶，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窝在暖阁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他常盖的那张薄毯，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冷香。他则坐在榻边的小几旁，面前摆着一副未完工的刺绣绷架。
　　那是一件你月前便开始绣的松鹤延年图，准备为他做生辰礼的，可惜你耐心不足，绣了不到一半便搁下了。此刻，他正低着头，手持细针，替你接着绣那未完成的仙鹤羽翼。
　　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握笔抚琴时是那般风雅，此刻捏着那枚小小的绣花针，竟也灵巧无比。银针穿梭于素绢之上，落针精准，丝理平整，那鹤羽在他手下渐渐变得丰满而有光泽，竟比你自己绣的还要精致几分。
　　“你……你何时会这个了？”你忍不住撑起身子，凑过去看。
　　他并未抬头，目光依旧专注在针线上，唇角却微微扬起：“看你总是被针扎了手指，瞧着心疼，便寻了旧绣谱，琢磨了几日。”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学会这女儿家的技艺，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雨声潺潺，阁内暖意融融，只有丝线穿过绢布的细微声响。你看着他低垂的、无比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淡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依赖、崇拜与某种悸动的情绪，在你心间缓缓流淌。
　　你忽然想起阿昭。阿昭也会送你新奇玩意儿，会陪你疯闹，但他的好，像夏日午后的阳光，热烈却短暂，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漂浮感。而玉生的好，是这秋日的雨，是身下这张柔软的毯，是手中这杯永远温度刚好的茶，无声无息，却渗透到你生活的每一处缝隙，密不透风，让你再也离不开。
　　“玉生。”你轻轻唤他。
　　“嗯？”他应着，手下未停。
　　“没什么，”你重新躺回去，将半张脸埋进带着他气息的薄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他，“就是觉得……你真好。”
　　他闻言，终于抬起头来看你。烛光下，他的眼眸像被雨水洗过的墨玉，温润深邃，里面漾着一种足以将人溺毙的温柔。他放下针线，伸手过来，用指背轻轻蹭了蹭你的脸颊。
　　“才知道我好？”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更多的却是纵容。
　　你摇了摇头，想说“一直都知道”，却又觉得这话不足以表达此刻心中满溢的情绪。你索性伸出手，抓住他那只微凉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上，像一只寻求安抚的小兽，依赖地蹭了蹭。
　　他任由你动作，眼底的笑意加深，反手将你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
　　“睡吧，”他低声说，用空着的那只手替你掖好毯角，“我在这儿陪着你。”
　　你没有闭眼，反而往他身边又挪了挪，直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暖。外面的雨声似乎更大了，却丝毫扰不乱这一室的安宁。你看着他重新拿起绣绷，那专注的侧影，比任何画作都要令人心折。
　　你忽然觉得，那些外界的热闹、阿昭那些带着试探的“好意”，在这份沉静如海的温柔面前，是如此微不足道。你不再去想那些让你困惑的界限，也不再为无法回应的情意而感到不安。你只想就这样，待在他身边，在他的羽翼之下，做那个被他妥善收藏、细心教养的“卿卿”。
　　他是玉生。
　　是只要他在，你便可以放下所有心防，安然入梦的，你的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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