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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银霜种魔因
冰冷的雨丝不知何时已彻底停歇，只留下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沉闷。
悬铃僵立在巷口，离王猛那挂着兽皮的小院仅有百步之遥，手中的天机盘指针固执地指向那里。可心头的直觉却像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错了！这感觉和师兄护草时一样荒谬！
“想不明白？”
悬铃猛地回头。云昭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巷尾的阴影里，青衫腹部的小窟窿还在，暗红色血迹被雨水晕染开来，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锐利如寒潭深水，洞悉一切。
“师兄！”惊讶、欣喜与委屈一股脑全涌在了这二字称呼里，“你怎么……你的伤！还有，那，那盆草！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伤无碍。”云昭的目光扫过悬铃手中的天机盘，又掠过巷子尽头王猛的院落，最后落在悬铃写满困惑与烦躁的脸上，“先说你查到的。”
悬铃观察师兄似乎并无大碍，伤口也全然好了，终于才肯松了口气，决定那盆诡异的草还是等她回山再严查：“不愧是师兄……啊，这也太邪门了！整个清河集找不到一个魔不说，天机盘还总指着这镇子里一个卖铁线藤的莽夫！我总觉得……”
云昭打断她，目光扫过天机盘，“说说细节。”
悬铃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将她的所有发现快速说了一遍。“……就这些！那魔气淡得风一吹就散，可这破盘子对它爱答不理，对银霜标记倒热情似火，最后非指着王猛！王猛那拳头能搞出这种弯弯绕？师兄，我这天机盘是不是坏了？”
云昭静静听完，脸上看不出波澜。他接过天机盘，指尖拂过盘面，感受着那微弱到近乎虚无的魔气残留和银霜斑点上传来的奇异波动。片刻，他将天机盘递回：“感应没错。这魔气……很‘空’。带我去现场。”
两刻钟功夫，云昭便将三个现场过完了一遍。
他有些疑惑：这不像是外泄的魔渊浊气，倒像是……内生的魔息。只是走火入魔内生的魔息较为常见，找到暴走的魔源直接杀了便是。可这种被提纯过的魔息……走火入魔的变种？
他仔细检查过那“净化物”，终于发现不同寻常：一般暴走魔气的发散源是无法剔除，自内而生的，最后具象化为脸上银霜纹路，而这些死者身上的不起眼的银霜色斑点竟然是实物化的魔气根源，云昭从未见过。
“悬铃，你是否见过，人为赋予的魔气？”
悬铃歪了歪脑袋：“师兄你在说什么？魔渊？魔渊不早没了吗，不可能再有魔气泄露侵染凡人啊？而且这也……”
“不，不是魔渊。魔渊的魔气与这种魔气不同。这些魔气确实是人体内生的，可蹊跷其一，这些魔气没有驳杂的念想，就像你说的，它很‘纯净’。蹊跷其二，这些‘纯净’魔气，根源于每人身上的银霜斑点。就好像谁恶意将带有魔气的银霜像点痣一样，点在了别人身上……”
这已经超出悬铃的理解范围了：“何人有如此本事？而且这些人是怎么死的？用纯净魔气灌入体内，致使发动心魔爆化而死？那死状应该还是跟走火入魔的结果一样啊？”
云昭似乎也没了思路，便看向引路的小头目：“这三人……平时性格如何，有和什么人起过冲突吗？在这之前行为有什么可疑？或者这三人还有什么其他的共同之处吗？”
这一连珠炮似的问下来，小头目为难地挠了挠头，良久，他“啊”了一声：“还真有个共同之处。在二位来之前，我们巡道组查过三人状态，他们皆处于修为突破的关键阶段。”
“那不是应该闭关？”悬铃问道。
小头目立即道：“是啊，他们本来是闭关的，可不知为何，他们三人突然几乎同时从咱们后山出来了，然后没几日，便死在了如今的地方。我们还没来及深入调查，仙师便来了。”
几人出关必与此案有重大干系，可小头目掌握的信息也仅限于此，云昭只得接着问道：“抛开这些，铁线藤是重要物证。它们出现在现场，绝非偶然。小友，你可知道这铁线藤有什么特别？”
小头目忙道：“铁线藤！我们镇只有王猛家种这个！散修们炼丹锻体都找他买！”
“好，”云昭看向悬铃，“那就去见见。”
王猛的小院。
悬铃把院门拍得震天响。
开门的是个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的汉子，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和油污，手里还拎着个水壶。看到悬铃亮出的仙门腰牌和后面脸色冷峻的云昭，王猛铜铃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和……被冤枉的怒火。
“不是，又来？！老子说了八百遍了！人不是我杀的！” 王猛声如洪钟，带着股憋屈的火气，“我就卖个藤！犯天条了？！”
小头目不好意思地往后钻，小声道：“啊误会误会，是有仙使来，来问问话……”
“只问藤。”云昭的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近些时日，可有人异常大量购买铁线藤？尤其是……不愿露面的。”
王猛一愣，火气稍敛，皱眉回忆道：“异常大量？有！还真有！就大概……七八天前吧？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大半夜敲我门！戴着兜帽，压得低低的，脸都看不清，声音也哑得厉害！开口就要把我库里所有的铁线藤都包圆了！出手还挺阔绰！老子虽然觉得这人鬼鬼祟祟不是啥好东西，但有钱不赚王八蛋，就全卖给他了！”他啐了一口，“那量，够十个老吴头用半年的！你们查的那三个倒霉蛋后来再来买，都只剩点边角料了！”
那三人也来买过？
悬铃和云昭对视一眼。
而且还有蒙面人！大量采购！ 这绝非死者个人行为！
“那三人死前，除了找你买藤，可还有其他异常？或者，镇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活动？”云昭追问。
“异常？”王猛放下水壶，认真地挠挠头，“买藤的时候都挺急的，眼睛放光，跟饿狼见了肉似的！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最近镇子里不知道哪个碎嘴的在传，说西头那个荒废八百年的净灵祠‘显灵’了，土地爷托梦赐福，能帮修士突破瓶颈！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有好些个卡境界的散修，都偷偷摸摸往那边跑呢！老子是不信这个邪！真有这好事，还能轮到那破地方？反正，他们仨去了没，我就不知道了。”
卡境界的散修？云昭精准抓住线索，转而问小头目：“你可知此事？”
“知道！可我们镇上时不时就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传言，真真假假的，我们巡道的也都一一去查过，包括他说的净灵祠，可没见到什么异常的，我方才就没说……”
悬铃心中一动。蒙面人买了藤，然后“净灵祠显灵”的传言就出来了？受害者都是被传言吸引去的？这绝不是巧合！
云昭眼中寒光一闪：“带路，去净灵祠。”
废弃的净灵祠孤零零地矗立在清河集最西边的断崖旁，残破的门楣上，“净灵”二字早已斑驳。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药草焦糊、泥土霉味和奇异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天机盘在这里的嗡鸣变得杂乱微弱。
祠堂正殿的土地公神像只剩半截基座。地面上厚厚的灰尘和枯叶间，出现了几枚新鲜的脚印。
云昭瞬间锁定了基座后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块松动的地板边缘，赫然卡着半截被踩扁的、沾着湿润泥土的铁线藤。
撬开腐朽的地板，竟有一个狭窄的入口露了出来，更刺鼻的药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气息汹涌而出。点燃火折下行，阴冷压抑的地下密室展现在眼前。
悬铃剜了一眼小头目，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异常’？”
小头目迅速低下头，假装查探。
密室中央，一个用碎石和焦黑木块混着杂草垒成的祭台触目惊心。祭台上，竟蜷缩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她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瘦弱得仿佛一具蒙着皮的骨架，深陷的眼窝紧闭着，只有偶尔无意识的细微抽搐显示她还活着。一条脏污的薄毯勉强盖在她身上。
云昭迅速用灵力探去，竟发现此女本有灵根具备修炼的资质，可她竟先天灵脉萎缩，几近损伤灵根。灵根与□□相依相存，若继续恶化，恐危及性命。
“林雨？”小头目惊愕地向前跑了两步，“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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