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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第八章:坦心借令辞君赴险
从书阁回到寝殿,未晞心情沉重,阿桃却并未察觉。她一进殿门便冲到桌前倒了杯水喝,然后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战神令在上神手中,上神对姐姐那般好,姐姐去借令,他自然会给!姐姐回家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是呀,他对我那般好……”未晞喃喃道,眼前浮现出来尘汐殿以后凌玄对她的种种关切……
她觉得凌玄这个人,看起来虽然冷漠,但待她却是极好的。他总在默默地关心她、保护她,会提前安排好一切,却又从不限制她的自由。无论她做什么,他总是一面包容,一面保护,并且从不多言……这让她体会到了一种极致的安全感,是她在原来的世界极度渴望却又求而不得的东西。
阿桃见未晞出神,这才发现她的异常。“姐姐,你在想什么?”阿桃端杯热茶递给未晞,“先喝口热茶吧!”
未晞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本该芳香四溢的茶水,此刻在口中却显得苦涩无比。
阿桃说得没错,若是她去找凌玄借令,他必定会给——可那样他该多伤心哪!她向来只以为自己苦,却没想到凌玄比她更苦。她好歹有个家,有母亲和弟弟帮衬,还有一众关心她的堂哥堂姐和表兄表妹,可凌玄有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沉甸甸的责任,只是无尽漫长的孤寂罢了,而这份孤寂,怕是只能至死方休!”
想到这里,她愈发觉得自己自私,只想到自己的责任,却从未想过凌玄的责任更重更大——他要护的是三界众生。
“那样沉重的责任一定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吧!”未晞暗想,“可他还在小心地护着我,我怎能如此自私?”可转念一想,“不自私也不行呀!孩子们还小,又是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不负责谁又去负责呢?”
阿桃见未晞一言不发、愁容满面,不敢多问,只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托腮静静陪着她。
也不知坐了多久,一阵清晰的敲门声突然传了进来。
“是上神回来了!”阿桃一挺身站起来,未晞也回过神来,稍稍整了下衣衫,用眼神示意阿桃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凌玄,他此刻穿一身素色锦袍,墨发用玉簪束起,双手背后在身后,等进了门才拿出来,原来他手中攥着一束晶莹剔透的神奇花束。
“今日巡界时,见雾隐溪畔的凝露花开了。此花香气淡雅,藏着晨露的清润,且经久不散,放在殿中可安神,你若觉得闷,或许能解乏。”
“多谢上神!”未晞赶紧接下。凌玄递花时,目光扫过未晞脸庞,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便问道:“你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未晞浅笑道,“下午与阿桃读天界风物典籍,遇上些不太识得的篆字,去书阁问了云芽,回来后便一直坐在这里沉思……许是在屋里闷久了,脸色才不太好的吧!”
听未晞这般说,凌玄略一思忖,脱口而出:‘既是闷得慌,那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未晞愣了一下,随即轻声应道:“好。”她将花束递给阿桃,跟着凌玄步出殿门,阿桃很识趣地没有跟来。
凌玄带着未晞往尘汐殿后山走时,暮色已漫过云端。起初是青石小径,两侧的桂树落了满地金瓣,风一吹便簌簌在脚边滚过。后来路径渐窄,转过一道覆满青藤的石拱门,眼前忽然亮了——竟是一处藏在山坳里的溪涧,涧水泛着碎银般的光,岸边生着成片的凝露花,花瓣沾着暮色里最后一点霞光,像撒了把星子在草叶间。
“这里是雾隐溪的支流,少有人来。”凌玄的声音比平日软了些,伸手想替未晞拂开肩头沾着的桂花瓣,可指尖尚未触及她的衣袖,又悄悄收回,只淡淡道:“我心烦时,偶尔会来这里转转。”
未晞站在溪涧边,一时忘了言语。天界的傍晚竟这样好看——远处的云被染成橘粉与淡紫,像被揉碎的胭脂洒在天上,涧水里映着云影,连带着凌玄的身影也浸在柔光里。她从前总不敢细看他,此刻目光竟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他走在前面半步,素色锦袍的下摆轻扫过草叶,墨发用玉簪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暮色浸得带了点暖调。侧脸的线条本是冷硬的,可霞光落在他眉骨上,竟柔和了棱角,眼睫很长,垂眸看涧水时,能看见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
“以前竟没发现,他生得这样好看。”未晞心里悄悄想着,脸颊忽然有些发烫。从前她只想着回家,从未仔细打量过他,如今知道他的孤苦,再来细看时,才觉出他的风姿是真的卓绝——既有凡间男子的俊朗,又有带着仙气的清贵,像涧水里的霞光,明明触不可及,却又暖得让人移不开眼。
凌玄似是察觉到了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回头时眼底带着一抹浅笑:“在看什么?”
未晞慌忙收回目光,假意去看地上的花草,声音轻得像涧水的回声:“没看什么……就是觉得花好看罢了。”
凌玄没戳破,只弯腰摘了朵开得最盛的凝露花,递到她面前:“方才那束在殿里,这朵可戴在身上。”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指甲上泛着的淡淡粉色都清晰可见——原来战神的手,不是只有握剑的冷硬,也有这般好看的模样。
未晞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见他耳尖悄悄红了——原来这样清冷的战神,也会有这般局促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阿桃说的“上神对姐姐不一样”,心里竟泛起一丝甜蜜,连之前的愧疚都被冲淡了些。
两人沿着溪涧慢慢地走,凌玄偶尔会指涧水里的灵鱼给她看,说那灵鱼能衔着霞光游动;会告诉她哪片草叶是安神的,哪朵花能染出最淡的蓝。他的话不多,却每句都落在她感兴趣的地方,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像暮色里的霞光,悄悄裹住了她的衣角。
未晞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凌玄。暮色里,他正垂眸看她,眼睫上沾着点细碎的光,嘴角似乎还带着点儿浅浅笑意。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真好——没有归乡的焦虑,没有责任的沉重,只有眼前的霞光、涧水,还有身边的凌玄。
凌玄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尖,却没移开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未晞摇摇头,把凝露花别在衣襟上,笑得比暮色里的花还软,“就是觉得……这里很好看。”
她没说出口的是,有他在身边,这里才更好看。而凌玄看着她的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原来和她一起散步,比独自坐在溪涧边,要开心得多。他甚至悄悄想着,若是能常常这样,也挺好。
暮色渐深时,涧水的光更亮了,凝露花的香气绕在两人身边,像把这片刻的甜,悄悄藏进了暮色里。
不知是散步带来的愉悦,还是殿中凝露花的安神功效,这一夜,未晞暂时放下了归家之念,睡得极好。
次日,太阳初升,一切如常,未晞又开始筹谋她的归家之计。她决定不找凌玄借令牌,也不再将想法和行踪告诉阿桃,省得泄露出去,叫人担心。她找个理由支开阿桃,随后独自前往玉清宫,她要向绾月仙子去借令牌。
绾月仙子见未晞只身前来,略感意外。她见未晞在素色衣衫外披了件深色斗篷,进殿后也不解下,忍不住问道:“妹妹为何这般打扮?”
未晞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缓缓行了个大礼,然后才开口道:“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求!”说罢,她便闭口不言。绾月会意,连忙摈退左右。
见四下无人,未晞才再次开口:“绾月仙子,小女知您心悦上神,不愿上神身边有别的女子——小女为上神所救,暂住尘汐殿中,实属无奈,无意给仙子徒增烦恼,还请仙子恕罪!”说罢,又行一礼。
绾月被说中心事,面色一红,但又不好发作,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答言。
未晞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小女并非来自凡间,而是来自于三界之外的另一时空,满心只有归家之念,从来无意与仙子争抢上神!”
听她这么一说,绾月倒十分惊讶:“三界之外?另一时空?你说的这些,为何我从未听过?”
未晞苦笑:“若是有人听过,那便好了……正因为三界之内无人知晓,我才苦寻归家之法……”
绾月听后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你为何如此着急归家?尘汐殿不好吗?你可知天界有多少仙子想住进玄哥哥的尘汐殿中?”
未晞眼泛泪光:“仙界很好,尘汐殿亦很好,只是我有不得不回的理由。”
“什么理由?”绾月追问。
未晞咬了咬嘴唇,缓缓说道:“那个世界,有我不能放下的人和责任!”
绾月微微点头,未晞心有所属,执意归家,她本该高兴才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意莫名替未晞感到酸楚。
二人沉默了一阵儿后,还是绾月先开了口:“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未晞抬头,目光异常坚定:“我想借你手中的宫主令!”
尽管这是绾月意料之中的事,但绾月还是被惊到了:“你要用它来作甚?”
未晞答道:“前日承蒙仙子通融,允我进藏书阁,查到了关于禁地引魂池的传说,那或许是我归家的唯一法子!”
“你可知引魂池极为凶险?据古籍记载,它的确能为即将魂飞魄散的高阶仙魔渡魂,引他们去往该去之处,为他们留得一线生机。但常人若是不慎进入,将承受侵肌蚀骨、易筋洗髓之痛,之后魂魄去往何处无人得知,更何况你是一介凡人?你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怕!”未晞的面色异常平静,“但我更怕不能回家,负了一直在等我归家的人!”
绾月看着眼前的未晞,仿佛今天才认识她一样。半晌,她才悠悠问道:“那玄哥哥呢?你就不怕他伤心?”
未晞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她笑笑,笑容看起来那么苦涩:“上神亦有他的责任和等着他的人,我相信仙子定能照顾好他!”
绾月听后,缓缓摇头:“不行,我还是不能让你去冒险,我若让你去了,玄哥哥会怪我的!”
未晞闻言,缓缓跪下:“是未晞一意孤行,一切与绾月仙子无关!恳请仙子借令,助未晞实现归家夙愿!”说罢盈盈拜倒,长跪不起。
许久之后,绾月终是不忍,将未晞扶起,叹息着取了令牌和一套泛着紫光的贴身宝甲出来:“这是宫主令牌,这是紫宸宝甲,是师父赠予我的,你入池前穿上,可保你魂灵不散……此去凶险,你可千万要小心!”
未晞跪地拜了三拜:“仙子借令赠甲之恩,未晞没齿难忘!”随即起身,接过令牌和宝甲,转身离去。
望着未晞决绝的背影,绾月眼中泛起泪光,此前她满心只想置未晞于死地,此刻却只盼未晞能够顺利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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