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铃铛

　　的画。
　　啥意思？还有个句号，像是字打了一半。

　　隋铃没有看懂，举着屏幕看半天，忽然一个福至心灵，她打开小红薯后台。
　　里头果然躺着两条未读私信。

　　发件人是momo（真诚版），那个不着调的咖啡店主。

　　隋铃不敢点开。她还没忘记自己手滑发过去的爱心。
　　另一方面，倒是好奇对方发了什么，两相纠结之下，她还是选择了查看。

　　【方便的话加个微信吧。】
　　【我需要你跟我解释一下，这颗诡异的爱心是怎么回事。】

　　人在无语的时候反而会笑出来。
　　就比如现在。

　　她倒很想问问，是谁先诡异的啊？？
　　是谁先对着陌生人没头没脑地发“因为我喜欢你”这种私信啊？
　　而且她的爱心是误发，误发的好吗！

　　怒气冲冲地，隋铃把对话往上翻，想翻出证据截图甩给他。在实行操作的前一秒，她停顿了一下。
　　盯着那句炸裂的【因为我喜欢你】又看了几遍，她带着几分了然，和几分不确定，又回到了微信界面。

　　将两个界面的句子组合在一起，很神奇地拼凑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我喜欢你的画。】

　　隋铃陷入了沉思。
　　莫非这家伙真是她粉丝？单纯只是想找她谈单？
　　但他之前明明说她画风丑来着！

　　故而想着想着，隋铃又有些搞不明白了。
　　一咬牙，点了通过好友申请。
　　因为还存了丝好奇心，想看看这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双方刚添加上好友，真诚的momo君立刻发来了一条消息。
　　Q：大队长日理万机，忙到太阳下山才想起回复我。

　　将他这句揶揄的话略过，隋铃另起了个话茬。
　　摇铃铛：那个爱心是手滑，误发的，你别放在心上。
　　Q：好的。

　　误会消除，隋铃松了口气，正要把这事翻篇，再正经问他点墙绘相关事宜——的时候，对方紧接着又欠兮兮来了句：哦，那我就当没看到吧。

　　隋铃内心无波无澜，抓着手机淡定输出：真的是手滑。
　　还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地球上男的都绝种了，我也不会喜欢你。你放心。

　　发完这一句后，她看到对话框从“对方正在输入”到ID来回切换了几个来回，仍旧一字未回。
　　对方不回复，也不影响她继续打字：补充一句，就算喜欢女生，我也不会喜欢你。你真的大可放心。

　　她就是故意这么发的。是觉得这人仗着有副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某种程度上讲，自恋也是病，得治。

　　又隔了漫长的五分钟，隋铃才等到回复。
　　从回复内容来看，她的“治疗”效果初见成效，对方不再说些混不吝的废话，而是正经在跟她商量事情。

　　Q：明天店里试营业。九点钟开门，绘画工具这有现成的，画什么你自己定，不需要问我，也不用问秦简，他没有那个艺术细菌。考虑好了你就直接过来。
　　Q:以上，凌子谦。

　　凌、子、谦。
　　隋铃在心中缓缓默念了这三个字：谦谦君子？

　　下一秒她就自行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觉得这家伙既不谦逊也不儒雅，比起君子，更像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再加上这目中无人的拽拽语气，还是个不讲礼貌的败家子。

　　将凌子谦从姓名到言行整个批判了一通之后，隋铃心口不一地回复了他。
　　摇铃铛：好的，那我明天过去吧。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她现在浑身上下全部的家当加起来就只有老爸给的五千块钱，去医院做了检查，这会还剩不到五千。

　　钱是不好挣的，钱也是不经花的。提不起兴致来画画是一回事，但继续这样佛系地躺平，导致马上又要喝西北风是另一回事。都这么大人了，有手有脚的，又不能总管老爸要钱。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鉴于上述现实层面的不可抗力，尽管内心先入为主地瞧这家伙不是很靠谱，隋铃还是决心接下这笔绘画单。

　　回复完，等凌子谦回复。
　　等到网约车将她拉回住处，等到她吃完晚饭又上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最后等到夜深人静闫庆馨从店里忙完回来，她都没等来凌子谦的回复。

　　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隋铃越等越烦躁。
　　原本她是不准接这单的。后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接了，结果对方倒成了哑巴。她有心想给对方发个消息再确认确认，又觉得自己讲的足够清楚，没必要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于是她干脆放下手机，不问了，也不等了，端着盆热水，坐到院子里泡脚。

　　闫庆馨从冰箱里拿了两只雪糕，搬着椅子坐到她旁边，递过去一支。
　　两人挨着坐在一块，一边吃雪糕，一边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今晚的月亮是条细细的弯月牙，旁边缀着几颗为数不多的亮星星。
　　隋铃咬了口雪糕，把目光转向身旁的闫庆馨：“舅妈，你店里很忙吗？”

　　“忙啊。”闫庆馨仰着脖子在那一颗一颗地数星星，一边回答她，“最近县里有所小学在搞什么文化交流活动，花篮都是上百个起订，我自己忙不过来，请了两个兼职小姑娘，我们仨天天都要睡店里头了。”
　　“这么辛苦啊。”
　　“可不。”

　　“哦，对了——”说到这，闫庆馨一拍大腿，也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沓厚厚的信封，“当当，这个你拿着。”
　　隋铃看那信封眼熟，瞧仔细了，发现正是她之前给舅妈的房租。现下被原封不动地递到面前了，她连连摆手推脱。
　　“舅妈，这是房租，我不能要。”并给出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而且我花钱大手大脚的，没数，还是放您那吧。”

　　一个坚持要给，一个坚持不收，两人打太极似的将信封推来推去，几个回合后，因为先吃完了冰糕，隋铃得以空出了两只手，力气上略胜一筹，把信封往闫庆馨怀里一搡，她撒娇般哀求对方：“诶呀您就收下吧。”

　　闫庆馨拿她没辙，笑了笑，最终妥协：“好吧，那舅妈先给你存着，等你哪天需要钱了，跟我吱一声。”
　　隋铃也朝她笑笑，对她说今天父亲刚给自己打了些生活费，再加上又在线上接了一个商单，所以钱够用。

　　闫庆馨一白天没回家，知道了这事还挺惊讶：“什么时候接的单啊？在哪？别是骗子吧。”
　　隋铃又朝她笑了笑:“不是骗子，是在海边新开的店，白昼咖啡。帮他们画墙绘。”

　　“白昼咖啡？”闫庆馨吸溜着冰糕棍，嘴中念念有词，“哦，就那几个靓仔新开的店嘛。”
　　隋铃点点头。
　　知道不是骗子，闫庆馨放了心，转而表示支持：“不错不错，挺好挺好。”

　　晚上临睡前，隋铃刚关上床头灯，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在点开与不点开之间犹豫了两秒，她还是从被窝里伸出手把手机拿了过来。
　　Q：好

　　惜字如金的，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枉费她几乎等了一晚上。
　　傲慢的家伙！

　　在心里给凌子谦又扣了几分印象分，隋铃将手机屏幕朝下往枕边一扣，蒙上被子不管不顾地睡起了大觉。

　　吐槽归吐槽，第二天，隋铃还是提前十分钟到了地方。
　　天还是挺热，出门之前，她穿了件防晒衣，背着一只斜挎包，方便装手机和一些小物件。

　　站在咖啡店门口的时候，她意外发现屋檐下系着一只黄铃铛。风起的时候，铃铛就叮铃叮铃地跟着响，声音清脆又动听。

　　这铃铛挂在上面还挺合适。
　　心里这样想着，店里忽然走出个少年，兴冲冲朝她飞奔了过来。

　　少年高高瘦瘦还白白的，弯着双笑眼，是个讨喜又可爱的长相。他穿着胸前印有“白昼咖啡”的黑色短袖，在距离隋铃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刹住脚步，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欢迎光临白昼咖啡！”
　　“请坐请坐。”

　　被少年的热情震撼到了，隋铃张了张嘴，刚说出一个“我”字。
　　少年便迫不及待地抢答道：“不喜欢这个位置？那可以去靠窗的位置哦，视野非常开阔，采光非常好，空气非常新鲜……”

　　他话没说完，被身后一只手堵住嘴巴揪了回去。
　　秦简把喋喋不休的少年往身后一推，笑着对她说：“来了。”

　　隋铃笑了笑，朝他打招呼：“店长好。”
　　“仓库在那边。”秦简往一旁指了指。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少年又刷得冒出了头：“哇塞哇塞，原来是画工师傅啊！仓库在那，来来来来，我带您过去。”
　　他弯腰展臂地做出一个很标准的领路姿势，然而腿还没迈开，又被秦简揪了回来：“就几步路需要你领？没事给外面的花浇浇水去。”
　　“遵命！”少年点了点头，蹦蹦跶跶地出去了。

　　隋铃忍俊不禁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小男生挺有意思。

　　“往前走，右拐，对，就那小房间，门没锁。”
　　根据秦简的提示，隋铃很快找到了小仓库。

　　把手向下一扭，门就开了。仓库面积不大，里面杂七杂八挺多东西，天花板也有点矮，进去的时候，她的脑袋被吊在上面的灯泡磕了一下。

　　隋铃捂着脑袋“诶呦”一声。忽然听见里头传来一声笑。
　　低头，就见角落里蹲着个人。

　　“来了？” 穿着店里工作服的凌子谦头也没回地开口，是那副冷淡淡，懒洋洋的语气。
　　他给她丢了个围裙过去。
　　隋铃伸手接住，展开一看，围裙上花花绿绿的全是颜料，居然还有零零星星的涂鸦。

　　她盯着围裙愣了会神。冷不丁想起第一次在院子里碰到穿着围裙的凌子谦，她把他误认成偷羊的小贼狠揍了一顿。事后这人倒也没说什么，现在她又想起这事，心里不禁产生了些许的愧疚。

　　凌子谦看她只是抱着围裙发愣，以为她是嫌脏，解释道：“之前我穿着刷过墙，都洗过了，不脏。”
　　然后他变魔术一样从里面翻出颜料、画笔、水桶，一股脑都往后丢了过去。
　　隋铃只有两只手，手忙脚乱地接过这些东西，凌子谦又顺手朝后丢过去一支2B铅笔。

　　笔尖不偏不倚戳在眉心，隋铃登时有些恼火，把铅笔又给他扔了回去，音量随之拔高：“不用，我自己带了铅笔！”
　　凌子谦终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大画家都习惯用自己的笔。”
　　说完他起身，绕过她，走出了仓库。

　　隋铃当他是个没礼貌的幼稚鬼，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对着一地的颜料和画具发了愁。这家伙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她要自己搬这些东西吗？

　　好在凌子谦还算讲良心，不一会就拎着个大竹筐回来了。
　　他弯腰把地上的画具装进筐里，隋铃在一旁看着，也帮忙把东西往筐里放。

　　两人合力把一只不小的竹筐塞满，凌子谦拎起筐就走，隋铃背着小挎包跟在他身后。

　　少年正在门口浇花，隋铃经过时，对方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画工师傅好！”
　　隋铃被这个称呼噎了一下，但还是挥挥手回应了对方：“你好。”

　　凌子谦原本走在前面，忽然回过了头。恰在此时，隋铃同那少年打完招呼，也正要把头转回来目视前方，两人差点撞在一块。
　　幸好隋铃反应快，及时后退了一步。凌子谦直接将她越过，走到少年面前：“小让，碗里没食了，再添点。”
　　叫小让的少年弯着笑眼应道：“好嘞！”

　　花盆下面放着两只不锈钢碗，一个里头盛着清水，另一个里头是空的。隋铃看见了，好奇地问：“你们养猫吗？”
　　“喂小流浪用的。”少年扬起灿烂的笑脸向她解释。
　　“快走吧。”隋铃还想说什么，凌子谦站在他俩中间，冷语催促道。
　　隋铃不满地斜了眼他的背影，嘴上还是应着：“哦。”

　　两个人来到了店外的那面空白墙前。

　　凌子谦把东西放在地上：“仓库里的东西挺全的，中途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去拿。找不到可以叫我。”
　　隋铃专注地目视前方白墙，心不在焉地应道：“哦。”

　　“合同我一会去打印。”凌子谦又说，“或者我先付你定金。”
　　“不急。”隋铃却说，“等我定完稿，再商量这些也行。”

　　凌子谦看她一直盯着墙若有所思的，仿佛是要认真搞出幅大作来，不由得一笑，抱着胳膊靠在一旁问她：“你就不怕我赖账啊？”

　　隋铃瞥了他一眼，有问有答的：“不怕。”
　　她一本正经地接着说：“如果你赖账，我就天天坐在这，摆个横幅，放个大音响，24小时不间断地重复播放‘还我血汗钱’，让你做不成生意。”

　　话音刚落，身旁又传来一声很明显的嗤笑。
　　“你不信？”隋铃不悦。

　　侧过头，就见凌子谦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嘴角很刻薄地扬着，也在看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悠悠吐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句：
　　“嘿，你别说，我倒真想看看。”

　　隋铃皱了皱眉。
　　内心的不满愈发强烈。

　　她觉得这人实在是很轻浮，还总笑得妖里妖气的，这怎么看也不像个正经做事的人。
　　思及此，之前错把对方当小贼痛打一顿的那点愧疚感也随之荡然无存。她甚至觉得这张笑容妖里妖气的脸就是欠揍，一个冬瓜显然不能给他教训。

　　该砸他两个大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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