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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茫茫前尘
“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待到外界天光渐暗,点点落日的余晖透进山洞堪堪停留在一线边缘,沉浸在入定之中的几人方才逐个清醒,而才找回意识没多久,却又从先前外出打探情况的小舞和白沉香那里听闻了目前而言也辨不清底细的状况。
而最后坐下的两人——戴沐白和马红俊,自然是知晓那块作为线索的布料如今应该是依旧保留在唐三的手中,想着不久前所见的那似乎知晓什么的态度,他们便也就毫无犹豫地问了,谁知意外得到的却首先是“这里兴许是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这样一个答案。
除却身为当事人并将这个秘密保留了百年的唐三之外,在场的众人不由得都只觉一头雾水,下意识便追问了这么一句,没有出言的也将含着些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此刻稍稍面露几分无奈甚至是略显惆怅微笑的唐三。
不过,众人中,小舞倒是一个例外。
对于这件事,她的神情平和而淡然,面上唇角噙着一抹日常面对众人的笑意,反而同平日里百年也未消磨几分的活泼俏皮有些反差。
这倒不是意味着她知晓其中的真相,事实上,她此刻心底的疑惑和好奇恐怕也一点不必其他的伙伴们少。
而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在方才那近乎半天的静默时光中,哪怕暂缓了自身伤势的疗复,她也一直陪在唐三身边。
他们本就是最为亲密的存在,百年的相处历经了太多——从朋友、兄妹再走向如今多年不变的爱人,甚至几经生死轮回,灵魂交融。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除却对方别无旁人,这一点就连他们的父母亲人、同伴友人只怕也是终究要稍逊一筹。
也因此,就在不久前的这段时间中,看着唐三那已然按捺却依旧流露而出的那几分明显一时难以平静的心绪,小舞一直以来敏锐的本能便似乎已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但唐三不言,她也不会主动去询问。一来,她很清楚,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负面的秘密存在,而有些事情他不愿开口,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二来,她也看得分明,他那情绪中对于她而言同样明显的纠结,大概就是在思考怎样将这件放在心中的事情好好向自己、向大家说明。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着急?便也更加没有了开口询问的必要。
而此刻,涉及到那件被自己埋藏了许久,本以为再无可能向他人提起的经年往事,迎着周遭众人投来的目光,哪怕是早已经历过大风大浪,面对生死抉择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的唐三,如今也还是不由得生出些难以言语的犹豫心思。
不过这种心思占据心头也就不过只有短短一瞬,他早已做好了向自己的挚爱亲朋坦言的决定,又怎会因为自己的一时犹豫而踌躇不决,他本就是个果断冷静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有当初带领同伴一度纵横于斗魂场、魂师大赛甚至是整个斗罗大陆的那个千手修罗。
“莫非三哥你之前也遇到过时空乱流,来到过这个世界?”
说出这话的是马红俊,不过看他那面上故作疑惑的神情和眼底的情绪波动也能分辨得出,方才这话也不过是他为了缓解一下刚刚那一瞬间凝滞下来的气氛而找的由头。
毕竟想也明白,过去的百年他们几人一直都不曾长时间分开行动,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发生,唐三更不可能只因为这个就向大家隐瞒。
而至于更早的成神之前,时空乱流的威力他们也都已然亲身经历过,自是能够判断,未能凝聚神格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时空之力的撕扯崩裂,自然也是更无可能。
“胖子,胡思乱想什么呢?”接话的是一旁的奥斯卡,他的脸色经过一番调整看得出已然恢复了几分红润,连带着口中的话语都带上了些平日里的精神气,“原本好好的气氛都被你毁了!”
“刚刚哪里有什么气氛啊?!”插科打诨也已然有了百年习惯的马红俊眼都不眨,当即一句话回了过去。
“小三难得开不了口一回,你说什么气氛!”奥斯卡的话也是回的迅速,可这话刚刚说完,后腰就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不等他回头,就见宁荣荣已经双手抱胸站到了自己身边,眉尖一挑:“奥斯卡你也别贫!”说着,紧跟着方才戳过的地方,她轻轻掐了下奥斯卡的腰侧,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不笑似笑,“刚缓过来就瞎起哄,就不能让三哥好好说话?”
奥斯卡立马讨饶,反手握住宁荣荣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错了错了,当然听我们荣荣的,这就安静。”说着还夸张地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惹得宁荣荣连带着周边一圈忍不住笑出了声。
另一边,马红俊正想跟着打趣两句,忽然感觉后颈一凉,转头就见白沉香手里捏着一根刚从洞壁上摘下的干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还想跟着凑热闹?”一边说着,她一边抬手用干草轻轻挠了挠马红俊的下巴,“再瞎说话,我就把这草塞你嘴里哦。”
马红俊立马缩着脖子躲开,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别别别,香香我错了!”他顺势往白沉香身边靠了靠,胳膊自然地搭在她肩上,“我保证安安静静的,绝不瞎掺和!”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戴沐白双臂抱胸,唇角一抹玩味的笑意,说道:“合着我们在这里等小三的正经事,结果都成你们秀恩爱的背景板了?”
紧挨着他的朱竹清此刻面上原本的清冷也消退了大半,眉眼微弯,指尖点了点近在咫尺的戴沐白的手背,故作冷淡地缓缓吐出四个字:“旁若无人。”
只是任谁都能听出她刻意板起的语调中那几分流露而出的调侃之意。
“朱清,你也学坏了!”另一边面上有几分泛红的宁荣荣侧过眼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家七妹,她可没错过刚刚这两个人的“暗度陈仓”,瞟了一眼两个人现在已然交叠在一起的手掌,轻哼了一声又道:“绝对是被戴老大带坏的!”
“荣荣,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听见这话,方才还笑着看热闹的戴沐白果断接话,光明正大地挥了挥两个人交握的双手,笑着开口道:“你可不能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
一时之间,原本寂静的山洞中倒是热闹非凡,刚刚有了点苗头的沉闷感彻底散去。
不论如何,方才这段插科打诨还真的是将心头的那点本就不多的惆怅吹了个一干二净。
将眼前所有人的笑意都尽数收归眼底,连同着一道感受到的还有朋友们对自己的挂怀,唐三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随即又缓缓松开。
他偏头看向身侧从回来开始始终安静陪伴的小舞,对方像是心有灵犀般,指尖悄悄勾住了他的掌心,面上扬起一抹轻快的笑容。
那抹微笑瞬间驱散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迟疑。
唐□□手将小舞的手紧紧握住,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熟悉的纹路,抬眼时,眼底已全然是释然的温和。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山洞里的喧闹渐渐平息:“好了,我这便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闻言立刻收敛起笑意,不说遇到正事就会变得正经许多的奥斯卡,成长了许多的宁荣荣,连马红俊都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白沉香见状悄悄将手里的干草丢在一旁,还不忘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腰,示意他认真听。
戴沐白也放下了抱胸的双臂,朱竹清指尖依旧搭在他的手背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郑重。
唐三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最终落在自己与小舞交握的手上,声音带着几分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悠远:“事实上,我并非只拥有斗罗大陆的记忆,我的前世,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另一个世界?”奥斯卡下意识重复了一句,随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噤声。
唐三笑着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并未在意。
他也清楚,自己如今的坦诚必然会引起同伴们的惊讶,只是继续缓缓讲述:“那是个没有魂师、没有武魂的世界,世人皆以修炼内力为主。也算是命运的巧合,当年我在外门排名第三,前世的名字也唤唐三,后因偷学内门绝学,被长老们逼至鬼见愁,纵身跃下后,灵魂才转世到了斗罗大陆,却不知为何保留了前世记忆,成了如今你们所熟知的唐三。”
“鬼见愁……”这一回,下意识跟着重复了的换成了朱竹清。
虽说她不清楚唐三口中的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从他所言的“纵身跃下”几个字,她也能想象出几分当时的情景,不由得下意识抬手掩住了自己的下唇,惊讶地瞳孔微震,低声呢喃:“三哥你……”
朱竹清平日里虽然都已习惯了的清冷疏离面对世人,但对于早已宛如亲兄弟姐妹的眼前众人却是毫不遮掩自己的在意,相对的,众人也都清楚,眼前人冰冷外表下包裹的是怎样一颗细腻而坚强的心。
而除却从一开始便流露出惊讶言语的奥斯卡和朱竹清,其余的几人面上神情也均能看得出那不加掩饰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一时间不知该感叹是原来真的有所谓的前世今生,还是为自己这位兄弟的遭遇而挂怀叹息。
迎着众人情绪各异却终究归于温和在意的目光,唐三笑了笑,轻轻一叹后,又将被自己简单概括了的种种事件说的详细了些——他看的出自己的同伴们一定想要了解得更多,而至于自己,既然已经选择了坦言,那就不妨说的更为透彻干脆一些,如此,也能让大家更加清楚地了解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从作为孤儿颠沛流离的童年到有幸被唐门收留就此拜入门下,从作为外门弟子兢兢业业到亲身体会到内门外门犹如天堑鸿沟之间的差距,从冒险得到玄天宝录秘籍到日以继夜钻研修复残卷,从最终制作出失传数年的佛怒唐莲到鬼见愁上纵身一跃以死明志……
唐三讲述的嗓音依旧犹如他平日里展露出的性格那般温润。
悄然接受着肩头靠近的熟悉温度。
时间就这样辗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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