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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境剜他心
“他纵是神宫之首,此刻也是替朕出征!神宫怎敢不说出他的去向?”暇悟怒道,此时皇帝还未起身。总管范黎进来禀报,说玄武神宫和礼部官员都跪在金銮宝殿之前。
祗项国的皇帝已经三十七岁,传言中这文成武治之人就是神谕中那将要替代神君的君主。四个月前,他好不容易等到玄武神君回归了泾阳朝堂,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但西面起了战事,神宫请缨出征。
“陛下,神宫之人都跪着呢,大过年的,这不好看!”
“他们不肯说出宝宝去了哪里,跪着就跪着吧。”他便这样恨着,这么多年了,可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能像现在这般,让他感到彻骨的无助。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已是第二次。上一次,虽然也痛苦万分,可至少他清楚发生了什么。而这一次,一切混沌不清,那感觉几乎就要将他吞噬。
“我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转念一想,自己又怎舍得怨他,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又怎会让人瞒着自己,“叫他们起来吧,早些回去,别让有心之人知晓他又不见了!”
“老奴领旨!”范黎叩头出去。
留下暇悟一人在西屋中长吁短叹,心中对 “他” 的思念随时冲击着他。他望着那套自己新年首日穿过的正红礼服,喉间发紧:“七天了,你已失踪七天。”
他尚不知,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念着那个名字......
子颜换上素白袍子,沐浴后神清气爽,满心只剩对神试的期许。文试考尽万物,这压轴的神试究竟藏着何种玄机?好奇心压过了风羿之死的阴霾,让他暂且忘记烦忧。
虎奴引他至三层相王殿西门口,推门示意,这里本是宫主专属之地。
子颜踏入的刹那,彻底怔住:殿内满是鸟语花香,亭台楼阁错落其间,虽小巧却完整,抬头望去,碧蓝天空取代了穹顶,分明是座露天花园。
他猛然想起,神代时此地曾有“奇境族”聚居,这怕是什么失传秘术造就的幻境。正失神间,前方凉亭传来胡佑的声音,宫主已在亭中静待。
“覃公子料不到相王殿是这般模样吧?”胡佑今日神色格外慈祥。
“确是意外。只是这花园之中,该如何进行神试?”子颜躬身问道。
“昨夜相王托梦,已告知我神试之法。”胡佑抬手示意他落座,“神试仅有一题,但作答前,你需先记起自己的一切。”
神试之难,竟要以恢复记忆为前提。
“宫主,如何才能寻回我的记忆?”
“公子稍坐,我这便助你脱出‘忘境’。”
不出一刻,子颜就想起了自己是谁,为何到了这边,怎么进了这里来神试。宫主胡佑见他慢慢睁开了眼,刚才他眼中那桀骜不驯的神色已然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身份的迷惑,或许还带着些许苦闷。
“公子,你觉得还是不记起来更好吗?”
子颜苦笑了一声:“宫主,原来我是答应了你进入忘境三日啊,那就算明日你不帮我解了这忘境,我也还是能恢复。”
“那是自然,公子你是谁啊,想我这函玉神宫,不让你进忘境,这文试、武试早就不用你来比了!”
子颜亦未否认,他问宫主,如今再怎么进行这神试。
胡佑道:“公子,你见前方池塘对面‘珍来轩’、‘翼日轩”中藏着公子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公子可先走过去一看,等你回到此处再说题目。”
子颜听这话语,想到这两间房子名字,觉得此题不妙啊。
但他如今已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缘由,别的暂且不说,其中有一件事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一想到那件事,他觉得即便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先靠近了这珍来轩,走近了才看到,那屋子里还有一人。子颜走到门口,透过窗棂纸,看到里面透出那人模糊的身影,那人似是坐在书桌前,低头在看着书籍。
子颜刚想推门进去,可心中想着自己已有多年未见过那个人,现在在屋里的是他如今的样子吗?还是自己心中的记忆?
子颜手放在门上,刚想推门,脑中的自己却急着让自己戛然而止。但手放在门上那声却惊动了屋中人,那人影似是急切地站了起来,手中书籍掉在地上也不知:“麟儿,是你吗?你怎么回来了?”
子颜闻声却是回头逃走了,他奔到池塘一边,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眼泪潸然而下。
那日他进殿前,胡佑曾问他“究竟是谁”。他没有回答。
可是相王竟然用了忘境之惑看穿了他!子颜那痛不欲生的来路,他的过去,真正的自己,那个从小到大,他从未忘记要杀死的“自己”。
如果这间是他的“恨”,那另一间就肯定是他的“爱”。
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席卷而来,让他浑身发冷,满心惧意。
......这该死的神试!
子颜用了片刻收敛了心神,毕竟自己到这里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有极其重要的“人”等着他去救,怎么好为了自己的喜怒来放弃那些。他强忍住自己,又走到池塘那头的翼日轩来。
这里不像刚才的珍来轩门窗紧闭,这边窗子是开着的,子颜见窗子里面 “他”正在,就象往日自己所见的“他”,正逐本读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子颜见他就如同十三岁时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仍是英气逼人、雍容优雅。
却见穿着玄色皇袍的陛下抬头对身边的范黎道:“朕看了平州来的急报,说前方大捷,想是子颜不日就能回来了。”
“恭喜陛下了!”
“你叫司马微准备下,朕要去西边接子颜回来。”
“陛下要出京?”范黎问道。
“这仗打了大半年了,朕日日担忧。如今这时赶去陈州那边,想来子颜也在回来路上。朕总要去迎他,你们都不许劝!”
说着这眼中只是期盼:“范启国一事已定,以后他再也不会离开朕,一个人去出征了,这是最后一次!” 陛下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朕已经尝够了分离的滋味,再也不想与他分开片刻。”
子颜知道这是幻境,如今这边还未和戍擎军队交手,也不知这未来之事真假。可自己想念“他”总是真实无误,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屋内那道熟悉的身影,这翼日轩中所展现的画面,可不正是他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勾勒之将来吗?一想到这儿,子颜的眼眶微微泛红,酸涩之感蔓延至全身。
子颜有点明白今日这神试的意图了,那是要剜他的心!
等子颜走回到宫主身前,胡佑问他,可是看清了。子颜此时回答的声音有些低落,说自己知道了,不知这神试题目是什么。
宫主说:“公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之来路和去路只能选一样,你选什么?”
“我选了一样又会怎样?”
“公子聪颖,知道选了以后必有后果,那被遗弃那个,就会从你人生中消失。如果你选了去路,你就不会再记着自己究竟是谁,到底要干什么;选了来路,更惨啊,你期盼之将来就不会再出现了!公子我给你一个时辰,只需答复我一句话。”
胡佑出了殿门,留了子颜一个人在凉亭里面。昨日在那囚室绝望之感未能战胜子颜,可今日平平静静两幅画面让子颜已然崩溃。
当年玄武大神的神力几乎都在他这个神守身上,子颜曾尝过炙天神宫的幻境术,当时用神力解了那法术。但来这边之前玄武神君也提示过他要小心在范启国还有奇境族留下的法术,等他尝过了忘境滋味才知道,中了这神法非是他能轻易解除。
一想到玄武神君,子颜知道自己今日必须过这神试。他暗想,不就是让我没有过去或未来吗?师父要是没了,我还要那些何用。想着自己不敢再惧怕!
胡佑回来时,子颜正在亭子里面正襟危坐,看他面上神色,像是刚经历过生离死别那样。
胡佑就问他可是想清楚了?
“这是我自个儿的选择,不知关神试何事?但如果我的回答相王满意,是否就是过了他神试那关?”
宫主点头。
子颜又问:“过了那关,他才会让我忘了那事情?”
宫主又点头:“公子是不放心吗?”
“我就知道你们是敌非友,我为什么要信你们的承诺,要来这边神试,也是宫主在大殿门口拉了我进来?”
“覃公子,你在祗项朝堂皇帝一人之下,你说这话怎么似着是老朽不是,随意骗了你进来进行神试。好歹你也是玄武神宫之首。如今你还带了兵马驻守在两国边境,不日就要加入这战争,祗项国在这西境以你为首,几十万人的生死都在你一念间,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胡佑哪知这子颜在朝堂上是能屈能伸,这神君爱徒仗着平日里帝王惯着,何事不是想说就说,想做便做。
如今相王想出这法子来考验他,如果过了神试子颜得了要的答案来,就算让他这生欠缺一半他亦不惋惜。可要是又让他忘了这一半,还不算他通过这神试,子颜怎肯答应。
胡佑说完这话,又有点后悔,怕是会让子颜生气。哪里知道子颜却露出一副凄惨模样来,胡佑看了也只能心生怜悯:“公子放心,相王这边自有约束,你过了神试,那些才会消失。”
“好吧,既然这样我只好舍弃自己之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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