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鱼

　　陈鱼僵在原地，指节捏得发白，最终默默回到桌前，键盘敲击声时断时续，屏幕蓝光映着他低落的侧脸，这一晚，他都沉浸在莫名的压抑里，机械地完成作业。

　　夜色渐深，宿舍熄了灯，昏暗中他翻来覆去，那些质问与冷漠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许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这场风波像团乌云笼罩着陈鱼，此后他就很少再踏入网球社，顾雅发来好几次邀约，他每次都攥着手机，对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编出苍白的借口婉拒。

　　到了周末，他本来要去上家教课，萧鹤一的消息先一步震亮他的手机屏幕，简短的“校门口等我”四个字，像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无奈只能推了一天的课，拒绝的次数太多，如今面对萧鹤一的邀约，他实在没有勇气再说“不”。

　　深秋的风裹挟着凉意，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打着旋儿，陈鱼裹紧外套，来回踱步，他等了二十分钟了，他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满心疑惑，却又无可奈何，他不知道萧鹤一要来带他去哪。

　　另一边，萧鹤一握着手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没了“女朋友”这个挡箭牌，那个总爱躲躲闪闪的小金鱼，终于能腾出时间陪他了，这次机会难得，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周末的校门口依旧热闹，住校学生往来如织，陈鱼在攒动的人群中踮脚张望了许久，始终不见萧鹤一的身影。

　　他攥着手机暗自思忖，萧鹤一周末可能忙着玩，或许是临时有事耽搁，又或是把和他的约定抛在了脑后。

　　陈鱼正犹豫着要不要拨电话询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声浪如惊蛰的闷雷，瞬间抓住所有路人的注意力，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明黄色的光影破开暮色，流线型的超跑轰鸣着疾驰而来，轮胎卷起细碎尘埃，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赛车缓缓停在校门口，引得无数人举着手机拍照，快门声与议论声交织成一片。

　　陈鱼却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指尖仍专注地继续按着通话键，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铺天盖地的嘈杂声，他根本听不清萧鹤一在说了什么。

　　他举着手机，皱着眉在人群中搜寻，直到那阵轰鸣骤然停歇，刺目的车灯直直打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错愕的面容。

　　直暮色将校门口的喧嚣镀上一层暖调，明黄色超跑的车窗缓缓降下，机械运转声混着人群的骚动。

　　萧鹤一身着酷炫的赛车服，大背头将他的眉眼衬得愈发凌厉，他单手搭在车窗上，金属腕表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下颌微扬的姿态瞬间点燃全场，“是金融系萧鹤一！”“男神！”此起彼伏的尖叫几乎掀翻云层，快门声与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

　　陈鱼僵在原地，他从未见过如此张扬耀眼的萧鹤一，笑鹤一却完全无视沸腾的人群，向他晃了晃亮着通话界面的手机，挑眉冲他喊道：“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这声催促像根刺，瞬间刺破凝滞的空气，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讨论他，开始扒他的资料，不到几秒钟就有人说出了他的名字，“他旁边的是谁？”“商务系的陈鱼吧？”细碎的私语如毒蛇般钻进耳中，陈鱼感觉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般灼烧着后背。

　　那些高中时被围堵、被辱骂的记忆突然翻涌，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想立刻逃离这片即将将他吞噬的舆论漩涡。

　　陈鱼踉跄着扑向副驾驶，金属车门被他攥得发响，滚烫的掌心死死扣住萧鹤一的胳膊，连声音都在发颤：“快走！求你了！”身后密密麻麻的视线如芒在背，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往他耳朵里钻。

　　萧鹤一挑眉瞥了他一眼，没多问，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方向盘，超跑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

　　然而比车速更快的，是校园网上炸开的消息，陈鱼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不断刷新的页面，密密麻麻的讨论像潮水般涌来，车窗外的高楼飞速倒退，他却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楼主：救命！今天校门口上萧鹤一超跑的男生是谁？帅得发光的萧大帅居然亲自接人！

　　1L：陈鱼啊，去年G省高考状元，没想到会和萧鹤一有交集！

　　2L：他俩是舍友啦，同吃同住能不熟？

　　3L：慕了慕了，和校草当舍友就算了，居然还有专属超跑接送！

　　4L：有什么好酸的，谁知道他俩私下什么关系？

　　5L：劲爆！我听说萧鹤一拒过三次系花表白，该不会......

　　6L：细思极恐！咱们系花送的限量版头盔都没收，陈鱼倒好，直接副驾VIP位！

　　7L：慎言！造谣违法，留点口德吧。

　　8L：楼上急了急了，不会是陈鱼的小迷妹吧？

　　9L：放你X的屁！我跟陈鱼是朋友，他平时看到连流浪猫都喂，少拿你们那些恶心的恶意揣测他！

　　10L：知人知面不知心，，听说他高中就传过不少风言风语......

　　11L：滚！再满嘴喷粪我直接截图报警，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手机屏幕还在不断刷新，方才那串刺眼的讨论很快被新消息淹没，陈鱼的指尖在发抖，屏幕的冷光映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他万万没想到，那些尘封在高中的往事，差点就被人翻出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最不愿面对的噩梦，终究还是破土而出。

　　“停车，”他突然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超跑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萧鹤一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眉峰微蹙：“发什么疯？这里不能停车，”他向来对蜚短流长不屑一顾，毕竟凭借家世与实力，没人敢在背后轻易议论他，此刻的他还浑然不觉，这场高调的出行，已经在陈鱼心上砸出一道裂痕。

　　陈鱼猛地清醒过来，望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牌，高架桥上车流如梭，两侧护栏外是深不见底的暮色。

　　他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将涌到喉头的哽咽又咽了回去。

　　可他不想跟萧鹤一待在一块，胸腔里翻涌的愤怒无处宣泄，那些在校园网上炸开的恶意揣测，连同被掀开的陈年伤疤，化作尖锐的刺扎向萧鹤一，他气鼓鼓的冲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我在校门口等你，还让那么多人看到。”

　　萧鹤一握着方向盘的指节骤然发白，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他咬了下牙，暗骂一声后不耐烦地说道：“我开车接你出去玩还有错了？你有没有良心？”

　　陈鱼想把校园网上发的那些东西给他看，但想到这些伤人的话都是旁人说的，萧鹤一不过是正常来接他，凭什么要承受这些怒火？那些纠缠他多年的高中往事，又与萧鹤一毫无关联。

　　意识到自己迁怒的瞬间，陈鱼的脸瞬间涨红，可话已出口，再道歉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他别过脸去，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任由难堪的沉默在狭小的车厢里疯长。

　　论倒打一耙谁也比不过萧鹤一，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陈鱼，语气里满是控诉：“好好的心情全让你破坏掉了，你说该怎么赔？”

　　陈鱼侧过半边身看向他，不安地绞着手指，咬了咬泛白的下唇，声音里带着讨好：“那我......我请你吃饭吧，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闻言，萧鹤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可不是出来吃饭的，他想吃‘鱼’。

　　陈鱼咬着下唇纠结的模样看得他心痒，故意拖长尾音：“小土包子，你能请得起我吃什么好东西？”

　　这话戳中陈鱼软肋，陈鱼想起了萧鹤一的内裤，耳尖瞬间烧红，他别开眼抠着衣角，声音弱下去：“那你说怎么办？”

　　超跑拐进隧道，霓虹光影在萧鹤一脸上明明灭灭，他瞥向缩成一团的人，喉间溢出轻笑，这条惊慌失措的小金鱼，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游进猎人设好的网里，“先跟我去个地方，”他敲了敲方向盘，语调漫不经心却不容拒绝，“完事了，再慢慢跟你算账。”

　　车厢里的沉默浓稠得化不开，陈鱼安静地窝在副驾，机械地解锁手机，点开顾雅的对话框时，论坛里那句掷地有声的“陈鱼是我朋友，我不许你们这样说他”还在耳畔回响，不用看头像，他也笃定，敢在流言蜚语面前为他出头的，也只有顾雅。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又悬，打下的文字删了又改，最后轻叹一声，将手机塞回口袋，隔着车窗望着飞逝的街景，他暗下决心，等下次见面一定要挑家她最爱的餐厅，好好当面道谢。

　　有些心意，轻飘飘的文字如何能承载得住？在这熙熙攘攘的世界里，愿意毫无保留护着他的人，本就寥寥可数。

　　超跑驶入赛车场时，引擎轰鸣声与观众的呐喊瞬间将陈鱼淹没，他刚伸手去拉车门，萧鹤一已经一脚油门，车身猛地窜了出去：“坐好，我带你兜一圈。”

　　陈鱼没有机会拒绝，就被带上了赛道，赛道上五辆豪车并驾齐驱，流线型车身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

　　陈鱼一眼就瞥见隔壁车上的沈慕，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毫不意外，作为萧鹤一最要好的玩伴，他们连对速度的狂热都如出一辙。

　　沈慕全程连个余光都没分给这边，仿佛陈鱼是透明的空气。

　　陈鱼想，沈慕真的是一个合格的舍友，要是萧鹤一也能跟他一样安静就好了。

　　尖锐的哨声撕裂空气的刹那，陈鱼整个人被惯性狠狠往前扯，勒得安全带几乎嵌进肉里。

　　超跑如离弦之箭弹射而出，风噪混着引擎的轰鸣震得他耳膜生疼，陈鱼死死攥住扶手，连呼吸都凝成了一团，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心脏几乎要冲破肋骨蹦出来。

　　余光里，他瞥见萧鹤一的手腕灵活地翻飞，方向盘在他掌心急速旋转，棱角分明的侧脸写满了近乎疯狂的专注。

　　赛道上光影交错，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沈慕的车如鬼魅般在弯道掠过，几次险险超车，却又被萧鹤一以更凌厉的姿态反超。

　　最后一圈，萧鹤一直接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其他车手被他这近乎不要命的架势吓退，只能看着明黄色的车身化作一道残影，率先冲过终点线。
　　随着刹车声响起，陈鱼的后背重重砸回座椅，双腿还在不受控地发颤，萧鹤一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眼底却燃着兴奋的火光，他偏头看向脸色煞白的陈鱼，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怎么样？刺激吗？”

　　陈鱼喉结滚动着点点头，颤抖的手指抹过额头的冷汗，还没等他喘匀气，萧鹤一转过头，眼底跳动着不怀好意的光：“还有更刺激的，你想不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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