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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ekend
“味道怎么样?”萧湘支着下巴看她。
“好吃呀,萧大厨御制。”陈淇用筷子夹起一粒豌豆扔进嘴里,笑眯眯地看不见眼睛。
萧湘被那笑容晃得愣神片刻,移开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慢慢来,别噎着。”
萧湘坐回客厅,也没心思继续看书,就拿了遥控器开了电视,电影频道刚好在放《大鱼海棠》,也就这样看着。
陈淇听见声音,“哇”了一声,抱着碗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我喜欢这个,画风漂亮”,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
萧湘瞥了她一眼,吃饭没正形,要是荆楚在,这样绝对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但她只是把她摇摇欲坠的筷子拿走,又回去厨房取了一个勺子给她,方便她在沙发上吃。
陈淇边看边发表意见,有时遇到容易心肌梗塞的情节,还会露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摇晃着她的手问她:“我真的忍不住了,这里能不能剧透一点点。”
萧湘睨她一眼,有点好笑地说:“请便。”
陈淇又不肯说了,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决心要给她留足张力,狠狠地震撼她一次。
萧湘其实看不下去多少,旁边的人一直左手圈住她的手臂端碗,右手时不时扒拉一口蛋炒饭,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她的右臂简直有点僵硬了,轻轻挣了下,“你坐好一点吃饭。”
陈淇正看到兴头上,没有多少意识,依言就放开了,抱着个碗,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萧湘放松了手臂,但出乎意料,也还是看得心不在焉。
看完以后,在片尾曲的声音里,陈淇一边叹气一边转过头,问她要观后感。萧湘知道她是觉得太矛盾了。
陈淇这人就这样,遇到自己薅不清楚的东西,她会率先保护好自己的脑细胞,问萧湘要个解释,然后再在萧湘给出的答案上进行思考,最大程度地节省脑力活动。
但是这回萧湘却不太想评价,看着她目光炯炯的眼神,只是从她的肩头拾起一小缕碎发,“你漏扎了几根。”
说着轻柔地取下她的小熊发圈,把那几根头发也扎了进去,注意着不去扯到她。绕圈的时候,陈淇还是很不满意,追着她问。
萧湘把她手里的碗拿走,“每个人都有做错的地方,每个人都在付出,但是都太沉浸在自己的感受里了”。
她最后低头看了一眼,确认每根头发都扎好了,“他们都付出得太一意孤行了”。然后忍不住抬起手,在鬓角那又拨了点碎发下来,修饰了颊侧,才满意地站起身去厨房。
陈淇觉得萧小湘这种拿抽象词汇来解释抽象概念的行为未免太过恶劣,但自己却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点,遂不依不饶地跟着萧湘进了厨房,靠着厨房的玻璃门问她:“那你最喜欢哪句台词?”
萧湘拿起洗碗布,没什么感情地说:“谈不上喜欢。”
陈淇知道这就是有的意思了,追问:“哪句?”
“我们永远无法还清犯下的。”
突如其来的第一人称吓得陈淇一哆嗦,“太沉重了吧。”
萧湘微不可见地笑了笑。陈淇总这样,很多东西她不愿深究,觉得会令人头疼,就直接在浅层解决问题,这样所得的结果难免模糊。可她就是愿意这样模糊,不想从瞥见的痛苦和矛盾的影子里去映射和探究什么。
萧湘喜欢也羡慕她身上的这份孩子气般的任性和快乐。
“那我猜,你喜欢的台词是这种,”萧湘打开水龙头冲碗过水。
“嗯?”
“你什么样子我都见过,你任性的时候,生气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最尴尬的时候,都很好看。”
萧湘的声音掺杂在徐徐的水流声里,陈淇听着,觉得如有实质,像水流一样钻进了耳朵,又游动到胸腔,缠绕在心脏周围。
她一下子忘记要说什么。
萧湘回过头,打趣地看她一眼:“是不是?”
陈淇接收到嘲笑的信号,元神立刻回归,不服气地反驳:“我就爱这种不可以吗?有什么问题?”
挑衅的意味十分足了。
萧湘把碗放进碗柜,湿漉漉的手去捏她的脸蛋,笑眯眯地:“当然没什么不好,不过是罗曼蒂克到令人发指。”
陈淇一边躲一边辩解:“天真何罪?喂喂喂,你都能背下来,你肯定也喜欢,不然你记这么牢?”
萧湘和她打闹了一阵,拿纸巾给她擦干水渍,问她:“现在出发?”
陈淇想了想才回忆过来,今天她原本是借口来找萧湘去北京路逛街的,但北京路总是去,确实也没意思。
“不想去了。”
“冰糖葫芦呢?”
“最喜欢的那家店倒闭了,就挺生气的,其他店的糖都没那味道,不去了。”
萧湘再次被逗笑:“那陈指挥怎么安排?”
陈淇靠着门,静静地沉思,还装模作样地抚摸着下巴,嗯嗯有声。
萧湘看着她背着客厅的光站在那,被光线描摹出轮廓,其实心里早已暖洋洋的了。她早就猜到了陈淇只是想让她高兴,可是这个人站在她身边,她就已经有了不可言说的快乐。
她想,陈淇说的确实没错,她确实是记住了那句台词,但只是因为想到了她。她的每个样子,她都很喜欢。
陈淇欢快地提议:“去小学看看好不好?好久没见咪咪了!”
萧湘当然答应。
萧湘拿了个背包,拿了钥匙,两人就出门。等公交的时候陈淇还抽空吃完了一个香芋味五羊牌甜筒。
空气里都是甜腻的气味,陈淇舔了舔唇角残留的冰淇淋,含含糊糊地点评:“香芋很难吃,但是香芋甜筒很好吃。草莓很好吃,但是草莓味的任何东西简直惨绝人寰。”
萧湘从包里拿了纸巾,伸手去帮她擦唇上的甜筒饼干屑,很不合时宜地解析了一下:“我猜你说的是香芋味香精很好吃,草莓味香精很难吃?”
陈淇充满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可恶的理科生,化学简直败坏了生活的美感。你知道吗?小学课本里有讲,罗曼罗兰建议我们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萧湘觉得逗她玩实在太有趣,又拿了湿纸巾,低头帮她一根一根擦干净刚才拿甜筒的手指。
陈淇有点无语,“我是拿着外包装袋吃的,不脏,你这个洁癖越来越严重了。”
“外包装袋放在冰箱里,上面的水也不干净,”萧湘不管她,又去抓她另外一只手来擦。
“我这只手没拿冰淇淋!你的强迫症也越来越严重了!”陈淇满脸震惊之色。
这次萧湘难以辩驳,只是细心安静地擦完,找了个垃圾桶丢掉干湿纸巾。
过了一阵子,公交车还没来,陈淇忽然想起,又很准确地补充了一句:“好吧,草莓味的牙膏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这个不能冤枉人家。”
看萧湘勾起唇角,陈淇又解释。
“我小时候还真吃过,我妈还总奇怪为什么牙膏没用得那么快,直到后来肠胃揭竿起义了。”
萧湘简直笑得肚子疼,又去捏她的脸。
公交到了,到周末G市的公交一如既往的堵,两个人挨在一起站着,手臂贴着手臂。
陈淇很自然地习惯性去挽她的手臂,这个动作她们早已无比熟稔。但是罕见的,过了一会,萧湘就挣了挣,低声对她说:“热,会出汗。”
陈淇倒是奇怪起来,因为萧湘从来都是怕冷不怕热。但她也没多想,因为公交车确实也过于窒闷了些,于是依言放开。
萧湘指尖捻了捻,悄悄蜷曲收拢起来,心想:这样会不会能感受到脉搏?
两个站就到了学校,陈淇拉着她下了车,要去的地方就在实验小学不远处。
店名也很朴实,就叫“小卖铺”,大大的三个字挂在店头。
“老王!”陈淇一进去就很热情地喊,熟门熟路地挑了几样零食,买得太多,不用问就知道多少钱,直接扫了柜台上的二维码。
小卖铺里响起“叮”的一声,接下来是机械音:“微信转账30元整”,“刺啦”一声陈淇又熟练地扯了一个透明塑料袋,把零食都装了起来。
老板听见声音,昏昏欲睡地从柜台转醒,“小陈小萧来啦?”
萧湘礼貌地笑了笑:“王叔。”
“老王,你竟然就这样睡了?!”陈淇很是震惊。
“系条狗晏昼都瞓觉,”老板揉了揉眼睛,笑骂:“没大没小,叫王叔!什么老王老王!”
陈淇吐了吐舌头,问:“我外孙呢?”
老王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淇就发现有个毛茸茸的家伙在一个货柜边冒了个头,确认是她们之后飞奔过来。
陈淇二话不说快步抓起猫就开始撸,“妈咪来看你咯,可爱的小咪咪~”
萧湘忍不下笑意:“人家咪咪认你吗?”
陈淇浑不在意:“没办法,跑不掉了,她已经认贼作母了。”
六年级有一天放学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她们都在校门外的亭子那等,陈淇和萧湘本来在有一句没一句地看雨聊天,忽然一只猫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陈淇先看到了,喊她:“有只猫。”
她们就都凑过去看,猫咪看起来小小的,灰色夹杂黑色条纹的皮毛,对人的忽然靠近很害怕,越发缩成一团。
陈淇拿出自己的水杯,倒了一点水在杯盖上,放在地上,小心地推到猫猫面前。
而猫猫看起来是真的渴了,先是小心翼翼地凑近,舔舐杯盖里的水,看见她们没有什么动作,然后就慢慢放松下来,把杯盖朝自己那拨了拨,慢慢地舔。
陈淇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小猫一开始细微地发抖,后来却逐渐静下来,也回蹭着她的掌心。
陈淇心都软化了,小猫无家可归,可是她们都带不回家,因为贺槿有恐猫症,而荆楚讨厌一切规划之外的变故和麻烦。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只能抱到校门外的便利店那求老板先收留一晚,老王一向是最喜欢小动物和小孩子们的。
陈淇回家和陈岁、贺槿磨了一晚嘴皮子,但贺槿小时候被猫抓过,恐猫症确实是克服不了,最后贺槿承诺,如果老王愿意收养的话,她会负担养猫的费用。
老王答应了,小猫也就在“小卖铺”住下来。
两个人小学都很迷《哈利·波特》,所以小猫就有了一个名字,叫布鲁克山——最聪明的小女巫赫敏的猫咪。
但是按照猫咪的寿命来算,当初的小猫现在都已经步入中年了,小孩都生了一窝了,让两人无痛当上了“外婆”,两个人却还是可怜的高中生。陈淇受不了布鲁克山像流浪猫一样总是怀孕吃苦,就让爸爸带猫咪去医院做了绝育。
陈淇一边有技巧地挠着布鲁克山的下巴,听见她发出惬意的呼噜声,一边有点遗憾和无奈地说:“可怜崽崽,妈咪不能带你回家”。就连布鲁克山的小猫仔都给被人领走去养了。
萧湘也蹲下来,抽出她抱在怀里的零食自己拿着,让陈淇蹲得更舒服一点。她伸手撸了撸布鲁克山主动露出来的肚子,安慰她说:“等自己住了,就可以把咪咪养在家里了。”
陈淇转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你会留在G市吗?到时候工作了可以住一起,就有我们自己的家了。”
萧湘熟练地顺着毛流从猫猫脖子摸到尾根,淡淡地说:“那还有很久,况且,你到时也不一定方便和我住一起。”
陈淇不满意:“你到底答不答应,你不想我们在一块玩吗?”
萧湘若无其事地问:“你很想我们一直在一起吗?”
陈淇觉得她简直有点莫名其妙:“当然啊?你不想吗?”
萧湘这才也转头瞧她,无奈地笑了:“只要你到时候还想,我当然答应。”
陈淇得了想要的答复,转而又去专心致志地逗猫,啰里啰唆地叮嘱着:“布鲁克山,到时候你就是只老猫了,要争气一点,长命百岁。”
布鲁克山好像听懂了一样,温顺地“喵”了一声来回应。
萧湘逗她:“长命百岁那不是老猫了,那是猫仙。”
陈淇哼了一句“你别管”,摸着猫猫主动露出来的肚皮,对着她嘟嘟囔囔:“咪咪,记住了,这个是坏妈咪。”
老王在一旁边摇蒲扇边叹气:“你们这俩小孩,卸磨杀驴啊,放我这养这么久了,以后说带走就要带走啊。”
陈淇听若罔闻,奇怪地问:“老王,你现在算不算是布鲁克山同辈人了?”
步入中年的老王横眉冷对混世大魔王:“小屁孩,你别管。”
回程的车上两人终于在车尾找到了个座位,车尾比较颠,陈淇不晕小车,但有时会晕这种大车。回去的时候有点饿了,又绕着学校散了很久的步,很是有些累,很不幸地就晕了。
萧湘让她闭着眼睛,又从出门带的包里翻出话梅给她含着。虽然萧湘比陈淇略矮两三厘米,靠着并不舒服,陈淇还是侧了身子倚着她的肩窝,含糊的嘟囔了一句:“你怎么带这个?”
萧湘放低声音说:“刚好包里有,你别说话了,歇一会。”
陈淇“喔”了一句,就安静地枕着她的肩窝闭眼假寐。好神奇,她心想,这样好像可以听到她血液流动的声音欸。
过了一会,她有点不安地问:“这样靠着你会累吧?我起来好了。”
萧湘没被压着的那只手扶了扶她,轻轻地说:“不会。”
她的头发磨蹭着她的脖颈,萧湘望着车窗外流过嘈杂的暮色,仿佛感受不到手臂的酸麻,内心宁静地不可思议。
陈淇还在为猫咪的事介怀,嘀咕着:“以后我们自己住了,就再养两只猫,叫布丁和果冻,让她们给布鲁克山养老,我们当甩手外婆。”
萧湘忍俊不禁,但还是很应了她。
“好”,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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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老一辈会喜欢叫小猫“咪咪”,陈淇叫布鲁克山咪咪是跟奶奶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