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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的警报声
白朔的伤似乎真的好了大半,第二天一早,他出现在客厅时,脸色恢复了惯常的冷峻,行动间也看不出丝毫滞涩。只是看我的眼神,比以往更深沉难辨,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展现出未知价值的稀有物品。
他没提昨晚的事,我也识趣地不再问。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早饭后,他破天荒没立刻去妖管局,而是坐在我对面,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似乎在斟酌措辞。
“你的收敛练习,不能只停留在静态。”他开口,直奔主题,“需要加入干扰项,模拟真实环境。”
我心里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今天跟我去妖管局。”
“去……妖管局?”我差点咬到舌头,“我?出去?”自从“锈蚀怪”事件后,我就再没踏出过这间公寓一步。
“嗯。”他语气不容置疑,“妖管局内部有专门的能量屏蔽和干扰训练场,比在家里闭门造车有效。而且,”他顿了顿,目光锐利,“你需要习惯在充满各种妖气的环境中,保持自我控制。”
道理我都懂,但……“外面不是有很多……”
“我会在你身边。”他打断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而且,经过昨晚,我对你力量的特性有了更深的了解,足以应对大部分突发状况。”
他指的是我那股“霸道”的治愈力?这算什么,因祸得福?
我看着他笃定的眼神,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深吸一口气,我点了点头:“好。”
半小时后,我站在玄关,看着白朔递过来的一条样式古朴的银质手链,链坠是一片羽毛形状的薄片,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
“戴上它。”他解释,“临时压制器,能一定程度上混淆和削弱你外溢的气息,避免一出门就引起骚动。”
我赶紧戴上,手链触感冰凉。戴上瞬间,确实感觉周身那股无形的“光晕”黯淡了不少。
“走吧。”
跟在他身后走出1701,踏入久违的楼道,我紧张得手心冒汗。电梯下行,每一层停靠都让我心跳加速,生怕门外站着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但直到一楼,一切都正常。
走出单元门,阳光有些刺眼。小区里人来人往,推着婴儿车的老人,遛狗的青年,一切看起来都和普通的城市小区没什么不同。
但我能感觉到,戴上压制器后,那种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极其微弱,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而且,空气中似乎漂浮着许多极其淡薄的、属性各异的能量波动,混杂在汽车尾气和早点摊的烟火气里,难以分辨。
白朔走在我身侧半步远的位置,没有看我,但全身肌肉似乎都处于一种微妙的警戒状态,像一头巡视领地的猛兽。他所过之处,那些淡薄的异种能量都会如同潮水般悄然退避开一小段距离。
我们走到小区门口,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黑色SUV停在路边。白朔拉开副驾的门,示意我上去。
我刚坐稳,就听到后座传来一个娇俏又带着点抱怨的女声:“哎呀呀,可算见到我们的小点心了!老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藏了这么久才带出来!”
是红玉。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紧身针织裙,衬得肌肤胜雪,媚眼如丝,正趴在我的座椅靠背上,笑嘻嘻地打量我。
“红玉姐。”我小声打招呼,有点不好意思。
“乖~”她伸手想捏我的脸,被白朔一个眼神制止了。
“开车。”白朔系好安全带,语气冷淡。
驾驶座上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沉默男子,闻言立刻发动了车子。
红玉撇撇嘴,重新坐好,但还是隔着座椅跟我搭话:“小晚晚,别紧张哈,妖管局没那么可怕,就当去参观个……嗯,特殊一点的政府部门。”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街道上。我努力让自己放松,尝试在移动和外界干扰下,维持住体内力量的平稳。
起初还好,但随着车子驶入市中心,周围的气息越来越混杂。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但在我的感知里,那些光芒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多难以言喻的能量漩涡。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时,我甚至隐约“听”到了一阵极其空灵、若有若无的歌声,让我心神一阵荡漾,差点没稳住气息。
白朔立刻察觉,一道冰冷的庚金之气如同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我的手腕。轻微的痛感让我瞬间清醒。
“集中精神。”他目视前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我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分神。
车子最终驶入一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写字楼地下车库。电梯需要特殊的权限卡才能启动,白朔刷了一下,电梯开始下行,显示的楼层数字变成了负的。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怔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诡异或者光怪陆离,眼前是一个极其现代化、灯火通明的大厅,挑高惊人,风格冷硬,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看起来像很正经的一个公司。他们穿着各种制服,有的甚至很像普通公司的职业装的“人”形色匆匆,往来穿梭。巨大的全息屏幕悬浮在半空,滚动着我看不懂的数据和任务信息。
如果不是空气中那浓郁了数倍、属性各异的妖气提醒着我,我几乎要以为这里是什么高科技公司的总部。
“欢迎来到妖管局,非正常生命体研究与和谐共处管理总局,华东分局。”红玉在我身边笑眯眯地介绍,挽住了我的胳膊,“走,姐先带你去登记一下,顺便做个‘体检’。”
体检?我下意识地看向白朔。
他点了点头:“例行程序,需要更新你的能量频谱数据,方便监控和防护。”
我被红玉半拉着走向一个挂着“登记与评估处”牌子的通道。白朔没有跟来,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看着我,仿佛在说:“去吧,我在这里。”
他的目光像定海神针,让我慌乱的心稍稍安定。
跟着红玉走进通道,穿过几道自动开启的金属门,来到一个布满各种奇特仪器的房间。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年轻男子等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像手术刀。
“墨言,人带来了,轻点哈,别吓着我们家小可爱。”红玉拍了拍我的肩膀,对那男子说道。
原来他就是墨言,那个高冷的妖界医师。
墨言推了推眼镜,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我:“苏晚晚女士,请站到那边的能量感应区。”
我依言站到一个画着复杂圆形符文的平台上。
他操作着平板,几道柔和的光束从天花板和四周的仪器中射出,将我笼罩。我能感觉到那些光束在扫描我的身体,试图探知我体内的能量流动。
起初还算平稳,但很快,我感觉到体内那股温暖的本源力量似乎对这种“探测”产生了本能的排斥,开始微微躁动。平台周围的符文闪烁起来,发出不稳定的光芒。
墨言眉头紧锁,快速在平板上操作着。
红玉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冰冷而锐利的气息悄然弥漫过来,如同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探测光束与我躁动的力量隔开。是白朔的庚金之气。他即使不在这个房间,也能感知到这里的情况,并且及时干预。
平台的闪烁稳定下来。
墨言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平板上的数据,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惊异。他快速记录着,最后对我说:“可以了。”
我松了口气,走下平台。
墨言将平板递给红玉,语气没什么起伏:“能量频谱已记录,活性极高,性质……独特。压制器需要调整参数,才能完全匹配。”
红玉看着平板上的数据,咂了咂嘴:“啧啧,怪不得是块香饽饽。行了,知道了,你去忙吧。”
墨言点点头,没再多看我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红玉拉着我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看来老大对你真是上心,隔空控气这么精细的活儿都使出来了……”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泛起一丝微澜。跟着她走出登记处,抬头就看见白朔等在大厅不远处,身姿挺拔,目光正落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那颗因为陌生环境而惶惑不安的心,奇异地落回了实处。
好像……有他在的地方,就算是妖怪管理局,也没那么可怕了。
从妖管局回来,那栋充满科技感与妖异气息的大厦仿佛只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但手腕上调整过参数后、压制效果更明显的银质手链,以及墨言记录在案的“活性极高、性质独特”的能量频谱,都在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白朔似乎更忙了。带我出去这一趟像是挤出的时间,回来后他立刻又投入了堆积如山的事务中,书房的门经常一关就是大半天。
我则开始了新一轮的、更为枯燥和艰难的训练。他不再亲自盯着我,而是给了我一套据说是妖管局内部使用的、用于训练新晋人员精神专注力的基础法门——一套复杂得让我头晕眼花的呼吸节奏和意念观想图。
用他的话说:“根基不稳,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先学会完全掌控自己的精神,才能谈得上控制力量。”
道理没错,但实践起来简直是折磨。我要在维持那种特定呼吸节奏的同时,在脑海里清晰地构建出一幅“星河流转图”,让意念跟随呼吸,在那些虚拟的星辰轨迹间循环往复。不能快,不能慢,不能断。
这比我之前单纯感受和收敛力量要难上十倍不止。常常不是呼吸乱了,就是观想图中的星辰,“噗”地一下像肥皂泡一样破掉,然后就得重头再来。一天下来,精神力消耗殆尽,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粘稠的浆糊,看东西都带重影。
白朔偶尔从书房出来,看到我瘫在沙发上眼神发直的样子,会难得地过问一句:“进度如何?”
我通常有气无力地回他一个字:“……慢。”
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或者偶尔指点一两个呼吸转换的关窍,便又转身回去处理他的事情。
日子就在这种枯燥、疲惫,以及对他忙碌身影的默默关注中滑过。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极少,有时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那种因“治疗”事件而产生的微妙气氛,似乎也被这高强度的训练和各自沉浸的事务冲淡了。
直到这天下午。
我正跟脑子里那幅怎么都稳定不下来的“星河流转图”较劲,呼吸因为烦躁而开始紊乱。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突兀的、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从白朔的书房里传了出来!
不是电话铃声,不是通讯器的提示音,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充满了紧急和威胁意味的蜂鸣!
我吓得一个激灵,刚刚构建到一半的观想图瞬间溃散。
几乎是同一时间,书房门被猛地拉开,白朔冲了出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眼神里翻滚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正在发出刺眼红光的、巴掌大的菱形法器。
“怎么了?”我慌忙站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里面有愤怒,有决断,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歉意?
“待在这里!绝对不要出来!开启最高防御模式!”他语速极快,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绷。他甚至没时间多做解释,抬手迅速在客厅几个方位虚点了几下。
嗡——
一股远比平时厚重、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的无形屏障瞬间升起,将整个客厅笼罩。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窗外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冲向玄关,拉开门,身影一闪便消失了。厚重的防盗门“砰”地一声合拢,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被独自留在了这突然变得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客厅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发生了什么?那警报是什么?他刚才的眼神……为什么会有歉意?
无数个疑问和巨大的不安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下意识地摸向手腕上的通讯器,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镇定了一点。
最高防御模式……连他都如此紧张,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和“暗影”有关吗?还是……因为我?
我蜷缩在沙发上,抱紧膝盖,耳朵竖得老高,试图捕捉门外任何一丝动静。但结界之内,一片死寂,连原本细微的城市噪音都被彻底隔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小时,我突然感觉到,笼罩着客厅的、那层冰冷的金属质感结界,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不是从外面被攻击,那波动感……来自于结界内部?来自于……我?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是因为我太过紧张,导致力量又不稳了吗?
我努力深呼吸,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躁动不安的气息。白朔让我待在这里,开启最高防御,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我重新尝试那套基础法门,试图进入观想状态,让混乱的精神力稳定下来。
然而,就在我刚刚找到一丝呼吸节奏,脑海中的星辰轨迹初现雏形时——
“嘀嗒。”
一个极其轻微、仿佛水珠滴落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我身后的次卧门内响了起来。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那个房间……我明明刚从里面出来不久!而且,这是在最高防御结界的内部!
“嘀嗒。”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
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郁水腥气和……某种腐烂气息的妖异感,如同实质的蛛网,无视了结界的阻隔,丝丝缕缕地从次卧门下的缝隙里,渗透了出来。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
看向那扇我睡了无数个夜晚的、此刻却仿佛通往深渊的房门。
一个冰冷的认知,带着绝望的寒意,攫住了我——
有什么东西……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已经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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