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外-顾时夜】人偶村

　　初冬第一缕天光，像一柄淬了冰的薄刃，悄无声息地划破了卧房的昏暗。
　　心脏在睡梦中猛地一缩，仿佛在睡梦中踩空了台阶，失重的下坠感将你狠狠拽回现实。
　　你猛地睁开眼，右手下意识地往身旁探去。
　　却只摸到一股残留的余温。
　　顾时夜已经不在身边了。
　　明明昨晚即使经过那番动静，后半夜你也还算是睡得安稳。
　　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不过将将6点零几分。
　　你翻了个身试图继续再睡一会，可那股不安始终萦绕在你心头。
　　你索性爬了起来，简单洗漱完以后，离开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便迎面撞见刚从房间里的顾时夜。
　　看见他的那一瞬，你又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虽然已经决心不去探究他身上那些未对你明说的事情，即使也知道他心中自有分寸，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他。
　　只是不知从哪里开口。
　　见你一副愣愣的模样，顾时夜先一步打破了此时有些僵硬的氛围。
　　“今天起这么早。”

　　“嗯。”
　　“四哥今天没去晨练？”
　　“降温了，去山顶的路结了冰。”
　　“噢，那还是安全第一。”
　　“嗯。”
　　你正准备顺着安全相关的话题，再旁敲侧击地说点什么的时候。
　　不料他又接着开口——
　　“一起下楼吃早饭吧。”
　　你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你的肯定以后，他十分自然地过来牵过你的手，然后先你一步走在前面。
　　虽然身高腿长，却一直保持着你能正好跟上的速度，步伐稳健。
　　看着他沉稳的背影，最后你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顾时夜吃饭的时候很安静。
　　你心里藏着事，也罕见的没有说什么，只是专心吃饭，偶尔用余光扫过身旁的人几眼。
　　终于，你的余光在不知道多少次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他放下碗筷看向了你。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思虑了片刻，组织好了语言。
　　并没有明说昨晚看到的事情，而是以更加怀柔委婉的方式提醒了他，国内不比海外，还是得遵纪守法。
　　你说完以后，顾时夜当场并没有对你的话进行回应。
　　他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似乎也没有将你刚刚说的放在心上。
　　点到即止，你也并不想过多干涉，索性也不再多说。

　　直到吃完饭以后，他才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
　　“放心，银非集团做的都是合法生意。”
　　“别被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误导。”

　　他淡淡地说完以后，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和你过多解释。
　　随后转移了话题。
　　“后天一早就要启程回去了。”
　　“今天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算了算时间，你和顾时夜已经出来五天了。
　　需要的情报都调查得差不多了，按理来说你该准备开始写报告了。
　　但你扫了一眼地图，还有一片尚未涉足的区域让你有些在意。
　　于是你试探着开口：
　　“可以去那座“人偶工坊”看看吗？”
　　“那边还在收尾，原本打算明天带你去的。”
　　他说着看向了你，黑眸幽深，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片刻后他却又微微颔首。
　　“不过也可，走吧。”

　　出门的时候，他叮嘱你多穿些，但他自己却还是穿着往常那套薄薄的西装。
　　打开门，比前几日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一夜之间，温度骤然。

　　陆秘书开车将你们送去人偶工坊。
　　车辆经过村落，又沿着主路驶出一段距离才在一座写着“人偶工坊”的类似工厂的建筑前停下。
　　不停有穿着施工的马甲的人员来回进出。
　　看上去像是在清理废弃的材料。

　　见到你们的车停下，正在门口指挥的纪工赶忙迎了上来。
　　“顾总，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他看了看身后，面带歉意地说道
　　“里面还没有收拾好，有些乱。”
　　你赶忙上前说明了来意。
　　“我们只是过来随便看看。”
　　“您继续忙，不用管我们。”

　　“那好。”
　　“这个您拿好，我还有些事就不继续奉陪了。”
　　说着他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本导览手册递给你。匆匆交代完以后又回去继续工作。

　　你打开导览册，开篇便是人偶工坊的介绍。
　　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手作店，但实际是根据过去的人偶制造工厂改造的主题密室。
　　从宣传图来看，工坊里面分为很多房间，布置得很有氛围。
　　但现在室内还在清理，你和顾时夜只能在工坊外走走。

　　整座工坊通体为木质结构，一层平房，有些不太协调的广阔的占地面积。
　　木料上原本的黑色防雨漆大部分已经剥落，残存的色泽在风吹日晒中变得晦暗。
　　外观没有经过刻意翻新，反而能从中感受到它经历的漫长岁月。
　　或许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它都这样静静的被藏在稍远离村落的山林中。

　　你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工坊外围的小路上，互相沉默着享受这份静谧时光。
　　直到走到工坊后门，这里彻底远离了人群，偶尔传来几声鸟啼声。
　　你停下脚步，重重地吸了口气，舒展了下仍然酸痛的身体，感觉到原本有些紧绷的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

　　就在此时，前面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稀碎的响动。
　　你循着声响，沿着小路往走了几步，抬头望去。
　　发现竟然是一只拖着蓬松的大尾巴的松鼠。
　　它站在一颗低矮的树干上，手里抱着一枚干果，也直溜溜地盯着你。
　　看起来并不怕生。

　　“这是出来寻找过冬的粮食的松鼠。”
　　顾时夜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想到随身小包里正好带了一包坚果干。
　　于是从包里将整包坚果拿出来，刚摸出来一颗，还没来得及递出。
　　原本站着树干的那道身影见到食物，竟然直直地朝你所在的方向跃来。

　　你下意识地想要将坚果丢出去，但顾时夜反应更快。
　　他一把抓住你的手，将你往后带去。
　　手里的坚果失去握住它的力道，直直掉落在地上。
　　动作间，你被他带得踉跄了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后竟直直地仰倒在他身上。
　　他便索性将你整个人揽入怀里，往后又退了几步。
　　直至后无退路才停下。
　　他背靠在树干上，将你整个人圈在怀里。
　　你听见他呼吸乱了一瞬，以为他在刚刚的拉扯过程中受了伤，急忙在他怀中抬了抬头，问切道：
　　“四哥，你没事吧。”
　　“没事。”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神情冷淡，眉目沉静，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大碍的样子。

　　你回头往后望去，看见原本站定的地方坚果洒了一地。
　　那只肥松鼠正在地上拾捡它的战利品。

　　就在你专心看着松鼠捡果子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捏过你的下颌，强行将你的视线又转了回来。
　　你看见顾时夜带着寒意的黑眸直直地盯着你。
　　莫名的心虚让你下意识就要移开视线。
　　但钳制住你的那只手又微微用力，迫使你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
　　“不要随便投喂野生动物。”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你，神色认真。

　　刚刚那一幕让你知道了投喂行为的危险，也决计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但面对顾时夜这幅模样，你反而不想好好承认错误。
　　你捏了捏刚刚来不及扔出去，被你一直握在手里的那枚坚果。
　　“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嘴里说的老实，面上却嘻嘻笑着。
　　顾时夜也知道你并非诚心认错。微凉的指尖惩罚般摩挲着下颌的皮肤。
　　你看着他，瞬间明白了他眼神中的警告意味。
　　见状，你反而愈发大胆了起来。

　　你一只手环上他的腰，另一只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坚果递到他嘴边。
　　然后扬起笑脸看向他。
　　“那我知错就改。”
　　“不投喂松鼠，投喂顾总好不好。”

　　你见他眉眼微动，竟真的就着你的手吃下了那颗坚果。
　　他细细咀嚼那颗坚果然后在你微微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吞咽下。
　　整个过程一直细细看着你，眼眸中暮色四合，使之不断晦暗。
　　不等你反应。
　　那原本环住你的腰的手忽然发力，将你重重压向他。
　　随后，落下来的是一个不容你躲避的吻。
　　唇齿间还残留着那颗坚果的香气。
　　这本是你有意引导的结果。
　　但你没想到顾时夜反应会这么大。

　　这样的姿势，让你几乎不受控制地全身心感受着他的吻。
　　他掌控着亲吻的节奏，缓慢地试探、逐渐深入。
　　唇齿和呼吸一点点被他掠夺，你感觉有些头昏脑涨，脚下也没了劲。
　　最后只能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被迫承受他给你的一切。

　　你不知道和顾时夜在山林间待了多久。
　　等分开的时候，那只罪魁祸鼠已经消失不见了。
　　顾时夜贴心地伸出手，帮你擦去嘴角的湿意。
　　你的目光却被他手背上那抹殷红所吸引。
　　“四哥，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随后收回了手。视线却始终没有从你脸上移开。
　　你将他收回去的手重新捧在手里仔细查看了一番，伤口已经结痂。
　　幸好，为了应对副本里的各种突发情况，你自从上次去学了救急知识以后，便一直养成了随身携带急救包的习惯。
　　顾时夜手上的伤口并不深。
　　你拆开碘伏棉签轻轻给他伤口消毒。
　　“你还会随身带着这些。”
　　“出门在外，带些应急物品以备不时之需嘛。”
　　“还有退烧药？”
　　退烧药算啥，若是在副本里，你甚至还能从包里掏出手枪。
　　你心知退烧药在应急药品中并不算罕见。
　　但他特别注意到，大概也是想到了你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吧。
　　那时，你因为副本任务回到了十年前，遇见被困在深山中还发着烧的他。
　　幸好顾时夜身体好，当时没有任何药物的情况下，只睡了一晚就好了。
　　但每每想起还是有些后怕。所以在筹备应急包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把退烧药放进去。
　　虽然你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能力，决计不会重现十年前的情景。

　　“是啊。”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小零食。”
　　你同样也没有忘记当时为了不露馅，让顾时夜吃了两天黑暗料理。
　　虽然事后才醒悟，明明可以从主神空间直接兑换吃的出来，再说成是储备粮就好了。
　　但或许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你给顾时夜的伤口贴上了一块最大尺寸的创可贴，轻轻抚平后才玩笑般看着他说：
　　“不会再让顾总喝那可怕的蘑菇汤了。”

　　顾时夜也同样直直地看着你，良久，才缓缓说道：
　　“倒也没有那么可怕。”

　　你们返回正门的时候，工人们还在继续清理室内。
　　加上顾时夜受伤，你也没有继续闲逛的意思。
　　回到山庄吃了午饭以后，下午便一直和顾时夜呆在书房里。
　　专心写着你的调查报告。
　　这几天调查的时候，你差不多已经打好了腹稿，因此整起来还算轻松。
　　你从村子里流传的神话故事入手，将叙述重点放在村落搬迁的背后原因探析上。
　　故事里的天罚，推测是山崩或泥石流等自然灾害。
　　而灾害的成因，从此地的地理环境推论，可能在于村庄的主导产业——人偶制造业的扩张。
　　产业的做大做强，导致东边森林被过度砍伐，破坏了植被与水土结构，从而诱发了灾害。

　　耗时一个下午，你的调查报告基本算是完成。
　　你趁着伸懒腰的间隙，偷瞄顾时夜。
　　看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处理工作。
　　虽然手上一直没停，但神情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仿佛再繁琐的工作，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小事。

　　似乎是感知到了你的视线，顾老板也从繁杂的文件中抬眸看了你一眼。
　　“写完了？”
　　“拿来看看。”
　　你老实将调查报告递给他。

　　“《神话与地理：人偶村的搬迁动因探析》”

　　他淡淡地看了你一眼。
　　“写这些有用吗？”

　　这句话仿佛有点似曾相识，好像在其他世界里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这种应付选修课，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推测出来的调查报告，无论哪个世界的顾时夜看了，都会觉得写了没什么用吧。
　　但你还是忍不住反驳。
　　“当然有用啊，我能拿到学分顺利毕业，了却一番心事，就是它最大的用处！”
　　顾老板对你的回复不置可否，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后，又继续处理他的文件。

　　他眉目低垂，还是那副沉静的模样。
　　就这么看着他，原本有些乱的心也慢慢镇静了下来。
　　你看见他翻过文件，随后在上面写着什么，他用的似乎还是原本惯用的那只钢笔，并不是你送的那只。
　　当时他嘴里说着喜欢，但实际上对他来说实用性应当并不大吧。

　　你又跟顾时夜一起在书房呆了一段时间。
　　期间，他怕你无聊，还拿出几份文件让你帮忙整理。
　　写完报告的你心情正好，加上这次调查如此顺利，也多亏了顾时夜，因此此时你倒是帮忙得心甘情愿。
　　忙完工作，吃完晚饭，眼看着外面天黑了下来，你和他才各自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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