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

　　四楼隔离室里，穿着素白睡衣的小女孩坐在病床上，双手双脚被约束带帮着，她没有做任何挣扎，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病床上，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下垂的眼角让整个人看起来又可爱又可怜，愣谁都想不到这个女孩刚才仅用一根铅笔就捅穿了一位中重度反社会人格病人的口腔。

　　年长的院长坐在病床前给莉莉丝做完思想教育后质问莉莉丝为什么要伤害米娅，他以为会从莉莉丝口中听到她弄脏了我裙子或是她惹到我这类的话术，结果面前的女孩只是耸肩无所谓地笑着，声音温柔又狠厉。

　　“因为我想住四楼的豪华病房呀，一楼的床板真的好硬好硬。”

　　女孩说着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漂亮的脸蛋在柔软的被子上面蹭了蹭，院长这辈子没遇到这么有病的人。

　　院长先生检查完莉莉丝的各项生命指标，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后准备要走了，莉莉丝突然伸手抓住院长的手腕，把院长吓得起了一身的冷汗。

　　“亲爱的院长先生，我的兔子还放在一楼，可以请你帮我把捏捏带上来吗？它胆子很小的，没有我陪着它，它会睡不着觉的。”

　　院长先生甩开莉莉丝的手，一口回绝。

　　“不行，你现在的状态不能跟活物待在一个房间里。”

　　莉莉丝对一个鲜活的人都能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更别说一只弱小的兔子。

　　女孩看着院长先生离开的背影，扬起的嘴角放平，眼神藏着情绪。

　　夜里，一楼的鬼哭狼嚎里混着兔子的惨叫声。

　　次日，莉莉丝有些认床，醒的比平时要早一些，正好赶上饭点，下楼吃饭的时候遇到了站在一楼门口等着她一起吃饭的四个傻大个。

　　莉莉丝走在前面，他们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小女孩身后任劳任怨地帮女孩拿着东西。

　　一般疯人院的精神病人病情是一级一级加重的，莉莉丝和那个疯女人是个例外。

　　仅一天，莉莉丝的战绩在整个疯人院传的沸沸扬扬，一个十三岁，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捅伤了一个一米七的反社会人格患者，愣谁都不敢相信，可是事实就是米娅被昨天中午送往急救医院进行抢救了。

　　莉莉丝坐在前面没说话，身边千万双眼睛盯着自己，人群中总有人窃窃私语。

　　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作为一个总是被学堂开除的学生，遭受非议和异样眼光也只是家常便饭。

　　她才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她只做她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可，仅此而已。

　　与众不同的才是莉莉丝。

　　“小萝莉”打了最后一份烤土豆，外边天气冷了下来，散发着热气的金黄土豆香味浓郁。

　　莉莉丝低头看了土豆一眼，“小萝莉”马上就乖乖地端着盘把碗里的烤土豆放到莉莉丝托盘里。

　　不护食才是一个小弟称职的表现。

　　莉莉丝端着盘子坐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耳边撕磨的非议于她而言是最好的下饭菜。

　　“你们不觉得莉莉丝跟那个疯女人很像吗？”

　　疯女人？

　　莉莉丝突然来了兴致，背往后靠想听得更仔细一些，毕竟能被精神病院的患者成为“疯女人”的人，应该还是蛮有趣的。

　　“那个住在五楼重病监护室的那个女人吗？她怎么疯的？”

　　“听说相信一个男人会爱她一辈子的鬼话，等了那个男人时期十八年，还给那个男人生了个儿子，后来发现自己是那个男人最拿不出手的情妇之一，被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疯掉了。”

　　闻言，莉莉丝撇嘴不屑，小声说着，“相信男人倒霉一辈子。”

　　“南瓜仁，什么南瓜仁？！”

　　“小萝莉”就这么鼓着络腮胡凑到莉莉丝身边，眼神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莉莉丝：……

　　纠正一下，是智力正常的男人。

　　莉莉丝动作斯文地捏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烤土豆，耳边的八卦还在继续。

　　“那个男人似乎还是费都某个大家族的次子，听说可有钱了。”

　　“对对对，我还听说了那个疯女人的儿子虽然是私生子但是可有出息了，得到了亲生父亲的赏识，目前在政界小有名气欸，虽然不是什么很正面的评价。”

　　“恋|童癖不是吗？恶心人的程度跟她那个渣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恋|童癖的政界人物？莉莉丝细细品味这行字。

　　在第十三大洲，政界比商界的地位稍高，与宗教平起平坐，政教勾结的例子屡见不鲜，越是繁荣的城市，灰色产业越是如毒蛇般在鲜为人知的地方不断繁殖着。

　　或许，接近政界人物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呢，关于死亡神社。

　　女孩的眼神晦暗不清，肚子里的坏水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距离米娅被捅穿喉咙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天了，莉莉丝在疯人院待得有些不耐烦了，莫名想念外面自由的气息。

　　吃过饭，莉莉丝独自前往一楼，她曾经待过的病房。

　　女孩把房间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捏捏根本不在房间内。

　　捏捏是一个很乖巧的兔子，她不会自己乱跑的，除非…

　　女孩睫毛颤了颤，原本藏着笑意的眼缝开了，雾蓝色瞳仁在光里泛着冷，像古老墓穴透出的磷火。

　　……

　　傍晚，疯人院。

　　女孩走在四楼长到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上，耳边总是响着疯子嚎叫乱叫的声音，有的时候听烦了，她真想拿把刀把他们喉咙全部割掉，这样就没有人会会打扰自己休息了。

　　穿着一席白衣的少女站在走廊上，窗外暮色西沉，长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打在脸上。

　　长廊尽头是通往四楼的木质楼梯，短短的十几阶，是主宰着生死的界限，主宰着无辜生命的生死。

　　能住到五楼的，虽然不比莉莉丝这种坏到极致的，但手上也多少沾点鲜血。

　　精神病人杀人是不入刑的，但是需要被约束，需要被管制，这就是疯人院存在的原因。

　　五楼很少有人来，没有谁会承认自己的亲人或是爱人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疯子。

　　“我爱着一个疯子。”

　　这句话在思想封闭的第十三大洲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刚处理完几只小跳蚤，女孩又困了，拖着步子要回房间的时候楼梯处传来攀谈声音，她顿步看去，院长身边跟着一个极为俊朗的男人，刻在昏黄暮色中的脸部轮廓清晰，眉眼微微弯起，眉弓深邃得不像第十三大洲的人，眼神带着几分慵懒又迷人的气息。

　　距离太远了，听不清院长说话，男人藏在阴影里的眸子也看不清情绪。

　　两人上了五楼，莉莉丝提着裙子跟在身后。

　　穿着白色褶皱领衬衫，外搭黑色油面马甲的斯聿优雅得像古堡里走出来的王子，他手上扶着雕花手杖，进到病房前，男人把手杖递给院长，看得出来，男人是很爱干净的，进病房前用酒精给手消了好几遍毒。

　　斯聿跨步进入房间，院长背着手在门外等着。

　　一刻钟过后，静谧得可怕的走廊嘶吼声，咒骂声和杂碎东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很吵，莉莉丝掏了掏耳朵，站在走廊中央的女孩正好与病房外看守的院长对视。

　　年迈的院长长满褶子的脸上满是惊愕，眸子锁定莉莉丝，他记得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可不是个普通的疯子。

　　莉莉丝提着裙子，弯腰曲腿向院长醒了。

　　“院长先生，晚上好呀。”

　　映满霞光的长廊中一抹白色的孤影，有种诡异的病态。

　　院长后背渗出一层薄汗，但还是皱着眉大声训斥。

　　“莉莉丝，调皮的坏孩子，谁是让你上来的，赶紧给我下去！”

　　语气嗔怒，面色极凶，一张脸黑得滴墨。

　　莉莉丝被男人的训斥声吓得一哆嗦，看向男人的眼神带着水色，很是委屈。

　　女孩娇哼一声，背过身往天台上走，院长气红脸，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间，争吵声不绝于耳，男人叹着气跟着莉莉丝上了天楼，他要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疯子关到小黑屋里，饿她个三天两夜的。

　　老院长跟着上来，在堆满杂物的天台寻找小女孩的身影。

　　莉莉丝从废弃沙发后探出头，看着老院长为了寻找自己整个人焦头烂额，甚至气到跺脚的模样，捂嘴偷笑。

　　饶了老院长半个小时，莉莉丝不想陪他玩了，故意踢倒废弃的旧烛台，“哐当”一声，在地上滚了两圈。

　　老院长果然闻声寻来，找到莉莉丝的时候女孩穿着一席素白的睡衣，双腿交叠坐栏杆上，一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举着烛台，两双白嫩光滑的小腿在空中晃呀晃吗，风正刮过，摇摇欲坠。

　　“躲猫猫结束，我想玩一个新的游戏。”

　　女孩举着烛台在空中虚晃，她的笑没从喉咙里滚出半点声响，只是嘴角慢悠悠向上挑着，弧度偏得古怪，像被无形的线撕扯着，硬生生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

　　老院长看着女孩腾空的双腿，心悬在嗓子眼，女孩话落，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嘭”掉漆的金属制烛台种种砸在肩膀上，被扎破的血管，热腾的血液溅到了脸上，手上，莉莉丝看着老院长，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夸张了，院长从她眼底看出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女孩大笑着，瓷白的牙齿被鲜血染红，笑着笑着变成了尖叫，风声割裂了嘶吼声，痛苦的像要溺死在空气里。

　　她简直就是疯子中的疯子。

　　感慨完，下一秒莉莉丝扔掉烛台，往后一靠，下半身腾空，老院长吓得忘了呼吸，在女孩掉下去的前一秒，拉住了女孩的胳膊，带着她鲜血的胳膊，滚烫的液体还在往外冒着。

　　女孩绝望地嘶吼着，眼神却一贯地疯狂。

　　那双乖巧的雾蓝眸子美丽得动人，老院长从她瞳孔里看到了自己被吓得惨白的脸，不，这双眼睛更像蛇蝎美人美杜莎，当别人盯着她眼睛看的时候，无形中被定了身，脚上千万斤重，丝毫动弹不得。

　　安抚完母亲情绪闻声跑上来的斯聿看到的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善良的院长先生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按在栏杆处，女孩半个身子腾空，只要稍稍用力，十三岁的美丽生命就就终结在荒诞诡谲的红山疯人院。

　　莉莉丝看到来人，呻吟混杂着浓烈的鼻音成了啜泣声。

　　少女的哭腔总是黏哒哒的，像草莓蛋糕里混着柠檬的酸涩，总有一番刻骨铭心的滋味。

　　“救救我，先生……”女孩被惶恐极了，音腔颤抖，断断续续的，细听才能从呼呼的风声中拼凑出完整了几个字。

　　这个女孩在呼救。

　　女孩看着斯聿，表情害怕又痛苦，男人眯着眼，手掌摸索着手杖上金银混刻的精美雕花，良久，男人抬了抬手，伸手出现了两名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把“坏人”老院长制服在地，斯聿上前救下了女孩，抱在怀里，女孩的胳膊还在溢血，雪白的睡衣上的血滴像雪地里傲骨盛开的腊梅。

　　绝不向逆境低头。

　　女孩被男人抱在怀里的时候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角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面前这个善良的男人用手帕替她擦拭脸颊上的血液，辛酸的泪水渗入肩膀的伤口，血液和泪水交织的瞬间刺痛感直冲天灵盖，莫名……好爽。

　　哭累了莉莉丝靠在斯聿的怀里，男人结实的胸肌贴着脸，满满的安全感。

　　院长是被两个护卫夹着胳膊拖下楼的时候，离开天台之前，院长绝望地为自己申辩，伤口是莉莉丝自己砸的，楼是莉莉丝自己想跳的，他只是想要救这个小女孩。

　　然而，谁会相信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女孩会这么伤害自己呢？

　　院长被带出去的时候，莉莉丝看着那双憎恶的眼睛，下垂的嘴角小幅度地上扬着，不过只有片刻，很快她又哼哼唧唧地抓着斯聿的上衣哭了起来。

　　新游戏，她玩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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