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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好感的同性
黎韵晨的生物钟一向很准,六点多一点就醒了。
他熟门熟路地在樊夜家的卫生间洗漱,换上校服。
他轻轻推开樊夜的房间门。窗帘拉得严实,晨光只从缝隙里漏进几缕,描着少年熟睡的侧脸。
樊夜睡得很沉,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梦里还揣着昨天的委屈。
黎韵晨站在门口看了几秒,脚步放得更轻,转身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保鲜室里只有几颗蔫头耷脑的苹果,表皮起了皱;冷冻层翻了半天,也只摸出一包冻得梆硬的陈年冻肉,不知道放了多久。
黎韵晨盯着空荡荡的冰箱叹了口气,算了,等会儿去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吧。
快六点半,他才回到樊夜房间,弯腰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醒醒,今天答应我要去看我比赛的。”
樊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睫毛颤了颤,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还是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
等他换好校服,墙上的时钟刚走到六点四十六。
“你家没什么吃的了,”黎韵晨背起书包,顺手拍了拍书包侧面的口袋,“今天放学记得去买点,早餐先去便利店解决?”
“运动会还背书包?”樊夜揉着眼睛,一脸不解,“装的卷子还是练习册?”
“哪能,”黎韵晨笑了笑,指尖蹭过书包带,“我把家里的零食都拿上了,还有你爱吃的抹茶牛奶糖。”
樊夜的动作顿住了。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黎韵晨说过这件事,疑惑地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黎韵晨也愣了一下,刚刚自己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打了个哈哈,伸手揉了揉樊夜的头发岔开话题:“走了走了,再磨蹭便利店的三明治都被抢光了。”
两人刚下楼,就听见小区门口传来一阵洪亮的吆喝声。
一个推着小车的摊主阿姨正扯着嗓子喊:“清蒸小笼包!热乎儿的清蒸小笼包!皮薄馅儿大,一咬一兜汤儿!10块钱8个,好吃不贵,嘎嘎香!来晚了没啦——!”
那股子东北大碴子味儿,隔着老远都透着热乎劲儿。
黎韵晨脚步顿住,转头看向樊夜:“要不今天早饭吃这个?”
樊夜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我又不知道味道怎么……”
话还没说完,摊主阿姨就眼疾手快地夹了一个刚晾温的小笼包,直接递到了樊夜嘴边:“小伙子尝尝!凉了一会儿不烫嘴,先试试!”
樊夜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
薄如蝉翼的面皮瞬间破开,鲜美的肉汁混着葱姜的香气涌进嘴里,一点都不腻。肉馅剁得细腻,还带着点微微的甜,咽下去之后,唇齿间还留着一股子面香和肉香,暖乎乎的从喉咙一直熨帖到胃里。
“好吃吧?”阿姨笑得一脸得意。
樊夜眼睛亮了亮,没说话,直接掏出手机扫了码付了钱。
两人就着清晨微凉的风,一边走一边啃小笼包。
热乎乎的包子下肚,困意散了大半,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点甜丝丝的气息。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樊夜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抬眼望去,校门口的树下,曾卫国正背着手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扫过来。
樊夜自己还没来得及躲,就被曾卫国那道沉沉的目光锁了个正着。
他浑身一僵,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没吃完的小笼包,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下一秒,黎韵晨突然抬手,“哗啦”一声拉开了校服外套的拉链。
不等樊夜反应过来,他就伸手揽住樊夜的肩膀,将人整个拽进自己怀里,宽大的校服外套像个温暖的屏障,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樊夜的脸。
“走了。”黎韵晨的声音很稳,听不出半点慌乱。
曾卫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掩耳盗铃般的一幕,嘴角抽了抽,一时竟有些无语——这小子当自己是傻吗?
可黎韵晨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眼神似的,揽着怀里的人,脊背挺得笔直,一脸正经地、目不斜视地从曾卫国面前走了过去,堂堂正正地踏进了校门。
曾卫国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头拧了拧,终究是没出声叫住他们,只是冷哼了一声。
昨天放走樊夜后,曾卫国越想越不放心,生怕这孩子在运动会上再闹出什么岔子。
他转头就去找了安保部的杨老师,手指着看台上坐着的樊夜,语气严肃:“杨老师,麻烦你今天多盯着点这个孩子,别让他乱跑捣乱。”
杨老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弯起嘴角笑了:“这孩子该不会是奔着咱们学校食堂的饭来的吧?”
曾卫国皱起眉,目光落在不远处樊夜和黎韵晨坐在一起的身影上,心里满是疑惑:“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杨老师收回目光,语气淡了些,“他就住我家楼上。他爸爸前两年去外地了,就留他一个人在这边住。”她又往樊夜那边望了望,眼神里带着点心疼,“上次见他还是今年元旦,这才三个月吧,又瘦了一圈。”
“那他母亲呢?”曾卫国下意识地追问。
杨老师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压得低了些:“因为他爸出轨,受不了就去国外了。”
一句话,让曾卫国愣住了。
他看着看台上那个垂着头、身影单薄的少年,心里那点对“捣乱”的不满,忽然就淡了下去。
此刻,看着黎韵晨裹着樊夜走进校门的背影,曾卫国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罢了,只要这孩子安安静静的,不捣乱,偶尔来学校转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韵晨带着樊夜挤过熙攘的人流,径直走到二班的看台区域。
看台上稀稀拉拉坐着不少人,大多是没项目的同学,低头埋在卷子和练习册里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昨天大家都见过樊夜,此刻顶多抬眼扫了一下,便又各自埋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阮缙云眼尖,一瞧见两人并肩走来,立刻丢下手里的刑侦小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语气里满是好奇:“黎韵晨!我刚才都看见了,你直接裹着他从校门口进来的,还正好路过曾卫国!他怎么没拦你们啊?”
黎韵晨拉着樊夜在看台角落的空位坐下,闻言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我也不知道。”
他摊了摊手,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刚才在校门口,我都把一肚子说辞想好了,结果他就那么看着我们走进去,连句话都没说。”
樊夜坐在旁边,听见这话,悄悄抬眼瞥了黎韵晨一下。
“你什么时候比赛?”樊夜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
阮缙云眼睛一亮,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个皱巴巴的本本,扬了扬:“喏,从老师那顺的时间表,啥项目啥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
三人凑到一起,脑袋挨得很近。
黎韵晨指尖划过纸面,很快找到了目标:“十点先比一百米决赛,一千米在下午一点二十。”
“现在才七点零九,”阮缙云往后一仰,双手撑在身后的看台上,扯着嗓子叹气,“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消磨一下时间?”
“现在的真心话大冒险早就没意思了,一点都不刺激。”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插进来,带着点爽朗的调调。
樊夜闻声抬头,撞进一双笑盈盈的眼睛里。
说话的女生留着高马尾,额前是利落的八字刘海,浑身透着股飒爽劲儿。
她胸前挂着的胸牌晃了晃,樊夜盯着上面的字,小声念了出来:“千……岗?”
“哈哈哈!”女生笑得直弯腰,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牌,“是千岚,山风岚,不是站岗的岗!”
樊夜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恨不得把头埋进衣领里。
黎韵晨看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转头替他解围:“你怎么跑到我们班看台来了?”
千岚指了指隔壁的看台,那里闹哄哄的全是人:“真心话大冒险就要玩刺激的。我们班同学自制了一副超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牌,玩不玩?凑个热闹呗!”
“走啊!”阮缙云完全没问两人的意见,一手拽着黎韵晨的胳膊,一手扯着樊夜的手腕,兴高采烈地往左边三班的看台拖。
三班的看台早就围了一圈人,为首的体委李洵看见千岚带着三个生面孔过来,立刻扬手招呼:“哟,隔壁二班的?来凑场子玩啊?快坐快坐!”
十二个人挤在三班看台的后两排,地上摊着两摞颜色不同的卡牌,红的蓝的,边缘毛边刺啦的,一看就是用手粗糙撕出来的。
李洵挠挠后脑勺,笑得有点得意:“别嫌弃啊,手工做的质量不好,但我写的内容,保证刺激!”
先是手心手背,又一轮石头剪刀布定输赢,最后输家落到了千岚头上。
她蹲下身,看着卡牌挑挑拣拣,抬头问:“哪个颜色是真心话,哪个是大冒险啊?”
“跟颜色没关系,随便涂的!”李洵坏笑。
千岚随手抽了张蓝色的牌,展开一看。
樊夜往左边瞥了一眼,恰好看见牌面上的字。
“给你右边的人单膝下跪表白,说满30秒钟的表白话……”千岚没料到李洵的脑洞这么大。
李洵的目光立刻扫到千岚右边的樊夜身上,语气带点试探:“同学你是第一次玩,这程度能接受不?要是不行咱就换一张。”
樊夜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千岚深吸一口气,走到樊夜面前站定,又忽然回头看向李洵,挠挠头:“那个……能不单膝下跪吗?”
周围起哄的同学立刻摆摆手:“行吧行吧,站着也行!”
千岚转过身,面对着樊夜,目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似乎在飞快地组织语言。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两人。
过了几秒,千岚缓缓开口:“我想陪你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想陪你等深夜的最后一颗星星,想把所有的温柔都攒起来,一股脑地全塞给你……”
她的声音清亮又温柔,几乎没有停顿,字句像流淌的泉水,不知不觉就超过了三十秒。
坐在对面的女生都看呆了,悄悄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
李洵赶紧抬手打断她:“停!到30秒了到30秒了!这表白词张口就来啊!”
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和掌声,樊夜的耳根却悄悄红了,下意识地往黎韵晨的方向挪了挪。
千岚挑眉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调侃:“让我再说一分钟都不带重样的。”
真心话大冒险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起哄声和笑闹声此起彼伏。
但樊夜和黎韵晨的运气好得出奇,几轮下来一次都没输过,只是坐在旁边看着别人的热闹。
九点五十,操场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请高三年级男子100米决赛的同学,速到篮球场处检录——”
黎韵晨闻声立刻站起身,利落地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随手搭在旁边的栏杆上,露出里面的短袖运动衫。
他抬腿往看台下面跑,跑了两步又猛地回头,扬着嗓子喊了一句:“等我拿第一回来!”
这话听着像是对着围坐的所有人说的,可他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樊夜脸上,飞快地瞟了一眼,才转身冲进人群。
黎韵晨的身影刚消失,新一轮的的胜负就分出来了。
樊夜看着自己手心的布,对上李洵的剪刀,愣了愣——这一轮,他输了。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起哄声,樊夜的手悬在卡牌上方,指尖微微发紧,迟迟没有落下。
千岚坐在他旁边,侧过头冲他弯了弯眼睛:“不用紧张,随便选一张就好。”
樊夜点点头,目光在乱糟糟的卡牌里扫了一圈,最终指尖落在一张边缘最整齐的卡牌上,轻轻抽了出来。
“这张牌是我写的。”千岚看着牌面,弯唇笑了,“应该对你来说不难。”
樊夜展开卡牌,上面的字迹清秀利落:你最有好感的一个同性,说出原因。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樊夜握着卡牌的手指紧了紧,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声音清淡却清晰,一字一句地落进风里:“黎韵晨。”
他顿了顿,垂着眼睫,眼底闪过一点柔软的光,继续说道:“我俩小时候见过,他那时候就像大哥哥一样护着我,让我很有安全感。现在……也是一样的。”
风掠过看台,也掠过少年的泛红的脸庞。
“看那!二道是黎韵晨!”阮缙云猛地一拍大腿,手指死死戳着百米起点的方向,嗓门大得盖过了看台上的嘈杂。
选手各就各位,肌肉紧绷的线条在晨光里透着股蓄势待发的劲儿,尤其是黎韵晨隔壁一道的男生,是九班出了名的体育生。
那男生看着白净斯文,却是去年校运会的高二年级百米冠军,往那一站,周身的压迫感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各就位——”
“预备——”
尖锐的哨声划破空气,“跑!”字落下的瞬间,所有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九班体育生果然名不虚传,起步就快得惊人,几步就把旁边的选手甩开大半,修长的双腿交替间,似乎要把跑道踏碎。
看台上的惊呼此起彼伏,只有黎韵晨,死死咬在他身后两米的位置,像道甩不掉的影子,步伐沉稳又带着股狠劲。
距离终点只剩最后二十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冠军稳了的时候,黎韵晨突然压低重心,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凝聚在双腿,猛地加速!
风在耳边呼啸,他的视线里只剩前方的红线,手臂摆动的频率快得模糊,一步、两步——他竟硬生生反超,率先撞线!
看台上瞬间炸开了锅,二班的同学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三班的看台离终点也不远,黎韵晨冲过红线后,下意识地转头往这边望。
视线穿越沸腾的人群,恰好对上樊夜的眼睛。
少年坐在喧闹里,没跟着旁人起哄,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亮得像盛着碎光的星星,映着他冲线的身影。
登记完成绩,黎韵晨拨开欢呼的同学,小跑着回了三班看台。
他刚要挨着樊夜坐下,手腕还没碰到台阶,衣角就被轻轻拽住了。
是樊夜,指尖勾着他校裤的一角:“那个,我困了,想睡会,先不玩了。”
黎韵晨没多说什么,伸手就把樊夜从人群里拉起来,替他拨开挡路的胳膊,护着人往二班的方向走。
两人刚在二班看台的角落坐下,樊夜的脑袋就轻轻歪了过来,毫无预兆地靠在了黎韵晨的肩膀上,声音轻得像羽毛:“睡了。”
真的是秒睡。
黎韵晨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平稳。
他僵了僵身子,随即慢慢放松下来,任由樊夜靠着。
指尖悬在他发顶上方,犹豫了几秒,终究只是轻轻替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目光落在少年恬静的睡颜上,眼底漾开一层极淡的温柔。
看台上的喧闹还在继续,远处隐约传来下一场比赛的广播声,可黎韵晨却觉得,此刻身边的这片安静,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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