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六江湖记

　　明月初悬，浮上枝头。

　　家家有亮，户户生光。同善堂也不例外。

　　门口两只糊着善堂二字的大灯笼将门口照的清晰可见，暖光洒在灯下两个倚门而立的少年身上没缘由地显出几分紧绷。

　　陈小六不好太过上前，只得在不远处挑了个能看清的地方，跟陈七齐齐挂在暗地里的墙头上，小心翼翼地观察同善堂。

　　倚着门的两个少年突然一僵，慌忙地站直身子，见门内来人是两个同龄少年，各自手里还捧着碗饭，遂又放松下来，接过饭打趣几句便蹲在石墩背面大快朵颐。

　　挂在墙头上的陈七正打着哈欠眯着眼数星星，一眼瞥见同善堂门口的两个小孩端着碗吃饭，她困的快要阖上的眼皮马上挑起，撑开她的眼睛。

　　陈七从怀里摸索出一张被油纸包裹着得大饼，吭哧吭哧得开始啃。

　　陈小六被身旁声音吸引，也顾不得去想一个善堂为何还要轮流站岗。

　　扭头去寻声音来源，就见小七抱着一张被啃了一块的大饼，被噎得直翻白眼。

　　陈小六吓了一跳直接一巴掌拍在小七的背上。

　　陈七被打的一哆嗦，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那块饼总算是咽了下去，“再不回家我要饿死在这里了。”

　　“这个同善堂肯定有问题。”陈小六也饿得慌，伸长胳膊去抢小七手里的饼。

　　陈七下意识一躲避开陈小六的手。

　　陈小六一呆，一副受打击的样子捂着胸口，“你怎么就带一张饼。”

　　陈七面无表情地又啃了一口，“出门之前我娘给的，她怕我饿到。”

　　陈小六眼神一闪抓住饼的一角，陈七向后一抽手刚好撕下一半饼，陈小六赶忙往嘴里塞，含混不清地道，“什么你娘我娘，都是一家。”

　　陈七让她的无赖模样一噎，差点又让饼卡住喉咙，陈七自觉说不过她，给自己拍胸顺气又换了个话题，“我们还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若是想探那善堂，直接将从李猛那顺来的银子捐点进去不就好了，不比我们俩大晚上挂墙上还啥也看不见来得痛快。”

　　陈小六满脸慈爱地摸着小七的脑袋，“哎呀，不要着急嘛，这不是先来看看情况。”而后摸脑袋的手一顿，“等等，你看不清吗？”

　　陈七让陈小六的表情整的有些不自在，直缩脖子。听见问话，又老老实实地摇头。就见陈小六原本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收了回去，直拍她自己的脑袋。

　　陈小六再次感慨陈七的倒霉师父，也不再管同善堂如何，拉着小七滑下墙头。捏住她眼侧几处大穴，教她贯穿内力。

　　不过两个来回，陈七便学的有模有样，天才如陈小六也暗叹句好苗子。

　　二人赶着脚步冲回家，饿死鬼般扑向桌上留给他们的饭菜。

　　何释依旧默默倒水，怕两位大侠噎死于饭菜。

　　元一也还没离开，静坐一旁等她俩回来。初次看见她俩饿狼扑食一样的吃相，元一嫌弃地挪出去老远，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日头还没落下去你便出去寻小六了，你俩怎么现在才回来？”

　　二人谁也没有要说的意思，你戳戳我我戳戳你的边吃边拉扯。

　　终是陈七败下阵来，清清嗓子，“她非要去同善堂，在那蹲了半天，可饿死我了。”

　　“同善堂？”

　　陈小六肚子可算有了底，空出嘴来借小七的班，“今天下午有人去了李猛家，我追上去以要修房子为由，向他打听有没有好的用人处，他向我推荐了李猛和同善堂。”

　　“那人你也可以去查查，我感觉应该没什么牵扯。”

　　“但是同善堂跟乞丐失踪的案子如何有牵扯，那里救济的都是孤儿而非乞丐。”说着，元一忽然怔在原地，心烦意乱地摸索着他的佩剑，“但凡善堂里出什么意外都要上报县衙。”

　　乞丐的范围已经足够庞大，元一不想再将善堂牵扯进来，快速回忆自他入职以来巡街经过同善堂的场景。

　　“失踪的人都在十二到二十岁之间。”陈七略过陷入回忆的元一，道出自己和二狗今天的发现。

　　“李猛傍黑天出门了。”陈小六跑去与华康攀谈时，何释依旧坐在酒楼里望着李家宅子，日落之前见着李猛上了马车向东去了。

　　“他去赴县令王大人的约了。王大人以我办案不利心有愧疚为由请李猛吃饭。”元一回神谈论案情，脸色白的吓人。

　　元一他本身就白，在夜色的对比与灯线的衬托下白的让人心惊。陈七瞧着他默默咽着口水。

　　“我与他汇报二狗报案失踪后，他便以我办案不精为理由将这案子给了县丞。我再三保证他依旧不顾，反而借李猛的事来敲打我。嘴上说着他去给李猛请客道歉，我作势要跟去，他又翻了番脸，表示他会替我善后，找理由把我支走了。”

　　何释抿着下午刚买的茶叶，眼神飘过元一闪过几分促狭，能让县令伏低做小的捕役，来头不小啊。

　　原本还有些泄气的元一是越想越气，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随之一同响起的是对面二狗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狗官！若是阿兄真因为他们找不到了，我便去上山学武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他们的头都拧下来！”

　　陈七坐她一旁，拍桌子的声响震得她一愣，再回神便是二狗口出狂言，赶紧拉住几乎从凳子上弹起来的二狗，捂住他试图再说些什么的嘴，讪讪地看向元一。

　　元一听着二狗的雄心壮志，眼放精光，全是欣赏，“好小子，要干就干大的，文武双修，到时候将这县令推了你来当。”

　　得，也不用捂二狗的嘴了，人家跟眼前唯一当官的聊到一块去了。

　　“咳咳。”一阵夜风拂过，引得何释轻咳两声。顺道也将众人不知道偏到哪里去的话题拉了回来，“案子。”

　　“也就是说用人多特别是十二到二十之间的，与官府有来往的官府能从中作梗的，可能都有嫌疑。”何释适时的为他们总结。

　　“李猛绝对是其中一个，若是有其他参与者，估计也是身价不菲，总不能独”大他一家。”陈小六接过话头。

　　“不止同善堂要查，其他规模大的用人处也要查。”元一不在纠结，案子要查便查个清楚。

　　围桌详谈后元一告辞回家休息，剩余几人依旧住在小七家。

　　次日一大清早，陈小六眼皮子还没完全睁开，便被何释拽出门，直奔李氏人行。

　　陈小六嘴里咬着包子，半靠在何释身上，看着大步出来迎客的伙计，低声絮叨，“开门真早。”

　　“那是，我家早早开门就是怕耽误像您一样着急的客官的事情。”伙计啥样的客人没见过，当即说着好话往里迎她们。

　　陈小六像没见过世面般得翻看着店里的饰品货物，时不时拿起一个跟何释赞叹一番。

　　伙计也是见惯场面的，陈小六的手都摸到账台的算盘上，依旧提着嘴角笑得亲切。没去计较陈小六的越界也没有看轻二人的身份，毕竟那个是跳脱些，但眼前这个可不一样。

　　何释有问便有答的应和陈小六，眼里的宠溺谁看了不说一句温和长姐。照顾妹妹的同时还不忘正事“伙计你这里人手够吗？我着急翻新屋子。”

　　认定自己的判断对二人是姐妹深信不疑的伙计猛地回神，“有有有，至少能出十个人，不知小姐宅子在何处啊。”

　　“飞鸢巷，来看表亲特地买了邻里几家屋子，找你们帮忙打通重建一下。”何释顿了顿，思索一阵，“十人也行，要手脚麻利些的，天就要冷了，还等着过冬呢。”

　　“当然，当然！”这么痛快的生意伙计也不多见，连忙应声附和。

　　陈小六见何释谈完了，自己也像玩够了似的往她身上一靠环住她的胳膊，“阿姐聊完了？看来这家还不错嘛，也不亏我们亲自跑一趟。”

　　抽出张银票拍在伙计手里，“定金。”说完便不愿多待一样拽着她阿姐走了。

　　“什么时候买的宅子？”陈小六拐着何释逛路边卖发簪的摊子，小声问道。

　　何释随手拿了个白玉簪子，兰花形状配着几缕错金细叶，她往陈小六头上一比量给她戴了上去。

　　“昨天下午，来伯到酒楼找我，顺便叫他买的。 ”

　　“来伯？”

　　“管家，平时在永乐街那边的宅子，不常住人便让小七去找同善堂修整了。”何释满是欣赏地望着陈小六插着簪子的头发。想起小七，一眼便看见摊子里侧那根竹纹的簪子，一起带走了。

　　“我们总在小七这边住，屋子有些少，昨日早上问过附近大娘，邻里不常住也有出售的意向，就让来伯快些买下了。我不常来京城，走了之后小七和婶子也能住的舒服些不是。”

　　听到这话，陈小六有些垮了脸，这才刚认识没两天就已经提到离别了，心里有些难受。又腾得抬起脸看着何释“何姐姐要去哪里？不如和我一起闯荡江湖吧！”

　　何释一笑打趣她，“可是我不会武功。”

　　“我可以保护你！”陈小六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吵闹闹得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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