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之上

　　第八章

　　在亲自验证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后，王辰顾不上继续休息，那些悲音才一褪去，他就猛地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一路去了凌清玄沉睡的大殿。

　　打造安全屋只是第一步，是被动防守，只能让他低质量地活着，苟延残喘。
　　这当然不是穿越一场，自己想要看见的结果。
　　所以想要彻底改变自己此刻的局面，最终关键还是要落在凌清玄的身上。

　　凌清玄被寂灭规则侵蚀，即便都成半个植物人了，还能影响这寂灭宫里的规则。王辰可以确定，自己虽然无法帮助凌清玄对抗寂灭规则，但可以让凌清玄保持更多的清醒时间啊。
　　让凌清玄去净化不就好了，他主打一个陪伴，不就是提供情绪价值吗？这有何难？

　　想到就做，王辰很快就到了大殿里。
　　这里现在和他上次过来有了明显变化，白事仪式结束后，所有的物品重归“安全”，变成了普通的规则物品，床头的供果成了新鲜的供果，和给自己送来的一样，类似苹果但更加好吃，灵气充足。
　　喜烛和奠烛都换了新的，看起来比自己才进来的时候，要显得完整……或者说是健康？

　　视线再度回到寒玉床上，王辰想想干脆在最上面的楼梯坐下，醒了醒嗓子。
　　“那个凌清玄，呃，我是王辰，就是昨天穿嫁衣那个，您要是不嫌弃，我陪您说说话？”

　　自然不会有回应。
　　寒玉床上的人依旧沉睡，他半边身体隐没在黑雾里，半边身体躺在寒玉床上，头部并没有被黑雾侵染，所以整张脸都能看清，年纪确实不大，看起来不过15、6岁，面容极为精致。

　　王辰想想，又继续说道。
　　“今天天气……哦，这儿没天气。那个，早上吃了供果，味道不错，而且很顶饿，吃完到现在都七八个小时了，一点都不饿，我平时正餐可是要吃两碗饭。
　　这点我得夸夸，我自己都忘记了吃饭这事儿，但宫殿里的白衣杂役特别负责，我说的是没脸的那些家伙，它们也看不见，是怎么准确把东西放门口……”

　　王辰顿了顿，觉得这话题有点蠢。

　　“我以前啊，在别的地方上班，每天对着电脑屏幕，赶方案、做PPT，开永远开不完的会。”他回忆过去，眼睛有些淡淡的光，“你知道最荒诞的是什么吗？我们那个部门叫“创新孵化中心”，但所有流程都死板的要命，有个同事想了个绝妙点子，结果因为不符合格式规范，给打了回来。”

　　王辰说着说着，就笑了。
　　笑着笑着，又沉默了下来。

　　前世那些记忆，在这个死寂的宫殿里，显得如此遥远而不真实，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喜服，再看看不远处沉睡的少年，突然有种荒诞的孤独感。

　　“算了，不说这些。”他深吸一口气，换个话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们那儿小孩儿都听的。”
　　他开始讲述《愚公移山》，又讲《精卫填海》，接着讲《夸父追日》。等把这些讲完，他突然一拍脑袋，这哪里是在给凌清玄讲故事，这分明是在给自己灌鸡汤啊。
　　以如今的处境，他要是没有了攻克万难绝不认输的信念，恐怕很快就得玩完。
　　这口鸡汤，必须干了！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王辰说的口干，算算时间距离白事仪式开始又近了点，他起身决定离开。
　　“走了，有空再来找你聊。”

　　王辰这样说着，随手拍了拍喜服，手掌贴上那布料的瞬间，他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
　　手感极为温润，几乎快要和普通布料一样了，而且那些暗金色的鸾凤纹路，竟然肉眼可见的流转出淡淡的光晕，散发出“喜与生”的规则气息。
　　而且最显眼是，原本这大殿里“红与白”对峙分明的边界正在模糊，喜生规则正在慢慢驱赶悲厄规则。

　　“我明天就来！”当即的，王辰就决定将话疗定为固定疗程，这进展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喜滋滋的回到房间，难过的是供果没有送来，开心的是无根水满了，将水喝下，解了口中的干渴，王辰趁着白事仪式没来前，争取时间睡了一觉。

　　……

　　“呜——嗡——！！”
　　毫无意外的，王辰再醒过来，就是被白事仪式那骤然吹响的埙声与箫声吵醒。

　　白事仪式应该是凌清玄身上那团黑雾搞的鬼，它一心一意只想送走凌清玄，所以是这寂灭宫里无法被消灭，绝对核心的规则流程。
　　凌清玄清醒期间，黑雾会被压制，白事仪式就每20小时才来一次，一旦开启，哪怕王辰将自己住处打造成了铁桶，也必须要去走流程，冒风险。

　　王辰听见哀乐，瞬间醒神，将辣椒面往眼睑一抹，咿咿呀呀的就冲了出去，一路哭到了大殿。
　　他哭的很真，毕竟想着自己眼下的处境，还是挺能哭起来的，所以今天的“悲厄规则”对他还柔和，那些规则线条没有围着他不停呲牙咧嘴。

　　不过王辰也知道，自己哭的越情深意切，越是真，就越是顺应着了那团黑雾的意图，是在助纣为虐。
　　在伤害凌清玄。

　　但这也没办法。
　　谁叫他就是个“小卡拉米”。
　　不顺应悲厄规则，他就死在当场，只有活过这场考验，他才能制造更多的喜生规则，治疗凌清玄。
　　再不行，他最多回头儿再多说点话，多陪陪凌清玄，提供更多情绪价值，左右他能撬动的规则非常有限，这场规则对抗，凌清玄是绝对主力。

　　这次凌清玄没有醒来，白事仪式也就没有被打断，王辰哭的喉咙冒烟，终于见识到了白事仪式后续的流程。
　　哭丧结束，宫殿的穹顶像是破了洞似的，呼啦啦的往下飘纸钱，阴风打着旋的吹在凌清玄的身上，凌清玄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蔓延上他完好的半边身体，最后就像是被封在了棺材里一样，万籁俱寂，恐怖的规则力量就这样具现化地展现出来。
　　主打一个吹拉弹唱，丧葬一条龙，要将凌清玄一波送走。

　　在这个规则入侵面前，王辰和那群白衣杂役一样，往旁边一靠，纯粹就是看客气氛组。

　　足足折腾了三个来小时，凌清玄的那口气又缓过来，喜生规则的力量重新复苏，直至最后将悲厄规则暂时压制，这场白事仪式就彻底结束了。

　　白衣杂役排着队无声地离开，王辰累坐在一堆纸钱中间，对着凌清玄苦笑：“我这究竟是甲方还是乙方？这破班上的怕是要精神分裂。
　　不过我这只是个开始，想想你，是更不容易啊，过去那么多年都一个人在坚持，很厉害。”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喜服发出淡淡的暖辉，喜生规则好像成了凌清玄意志的延伸，在回应他这句话。

　　王辰不是多敏感的人，但是这个环境需要他敏感，需要他情绪丰富，需要他感同身受，所以就干巴巴地聊了下去，作为刚刚自己参与到白事规则里，导致凌清玄受到伤害的赔偿。

　　这期间，有四名白衣杂役拿着洒扫工具回来，打扫地上的纸钱。
　　王辰发现，那些纸钱一沾上扫把就直接消失不见了，显然纸钱的存在在这一刻，从规则层面被抹去。
　　可那些扫帚并不是规则造物，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物品。
　　为什么可以抹除规则造物呢？显然不是因为扫帚本身而是其他，可能是因为白衣杂役在使用，也有可能是凌清玄的规则……

　　等他回过神来，白衣杂役早已不见，这大殿里再度恢复到之前诡异又洁净的环境。
　　不得不说，规则之道也是博大精深，需要学习理解的地方实在太多。

　　王辰读书一般，工作一般，人生没什么特别爱好，就连别人网游上瘾，他也不怎么感兴趣，活着就赚钱，赚钱就是为了活着，去那凡间一趟就像是为了当头牛马。
　　一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对“规则”，有着远超过去对任何一件事的兴趣，他甚至有点痴迷的不断使用规则之眼，进行观察。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眼睛有些累了，他打着哈欠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打坐修炼，这地方还是要多些实力，才能多些保障。明天见。”

　　这样说着，王辰往东厢房去，回到房间也顾不上休息，就盘膝坐在床上，练起了《引气诀》。

　　时间就这样在红白规则的轮转下，又过去了24天。
　　算算日子，王辰已经来到寂灭宫26天了。

　　王辰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流程，知道悲音白事自己该做什么，走完流程就陪着凌清玄话疗一个时辰，回到房间里，就争分夺秒地打坐修炼。

　　他能感觉到，寂灭宫的环境似乎正在一点点往好的方向缓慢变化。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房间里那盏油灯的续航越来越久，从10个时辰，已经稳定到了10.5个时辰。
　　送来的供果和无根水也越来越新鲜充沛。

　　寂灭宫在好转，凌清玄的状态也好转。
　　唯一不好的，应该就是王辰自己的修炼了。

　　资质太差了！
　　自己这身体简直就是个大漏勺，吸入的灵气十不存一，这样继续修炼下去，等到老死也筑不了基。

　　从入定中醒来，感受这体内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增长，王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房间。

　　墙壁、地板、座椅和油灯……还有那扇将他与外界致命规则隔开的房门。
　　最后他的目光定个在房门中央，那个造型古朴，暗沉无光的铜制门环上。

　　这东西从他进来第一天就在，他每天开门关门都去触碰，却从未真正“看”过它。
　　此刻规则之眼运转，那暗沉的铜环，竟骤然“亮”起。

　　他睁大眼，往前凑了几分，再看。
　　没错，他竟然在铜环上，看见了独属于这个铜环本身的规则线条，它们有序细密地交织在一起，简直就像透明的电路图纸，清晰地展现在王辰眼前。

　　【守界铜环（规则造物）】
　　【规则：内外分隔·静默守护】
　　【稳定运行中】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突然出现的规则线条，只看这规则说明，十分的普通，绝不会让王辰多想一分。
　　可是当规则线条如此坦荡的出现在王辰眼前，让他第一次意识到，看似固化的规则是可以解析的。

　　解析之后，又会如何？
　　他干脆从床上跳下来，将凳子拖到门边，兴致勃勃地观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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