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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
即将迎来第一次月考,一大早,叶悯坐在课桌前紧张地复习着。许景繁昨晚又睡得迟,这会趴在课桌上补觉。
“叶悯,打扰一下可以吗?”头顶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
叶悯放下笔,抬起头,赵莉莉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赵莉莉因长相优越,性格又好,是班级里最受欢迎的女生。
“有事吗?”叶悯还是第一次和她单独说话。
“嗯.......”赵莉莉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请问,你可以和我换个座位吗?”
说完,她的脸颊开始微微泛红。
看着赵莉莉害羞的模样,叶悯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班上同学相处了快一个月,正是青春期敏感的时候,少男少女心里那些悄悄萌芽的心思,其实大家都能隐约察觉到。
他不是不愿成人之美,可跟许景繁坐同桌也很好。他有些犹豫。
“不行吗?”赵莉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叶悯向来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是面对女生这样的请求,更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吧。”他有些无奈,慢吞吞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物品,“不过你得先跟班主任说一声。”
“嗯嗯,太谢谢你了!”赵莉莉双手轻轻捧着脸颊,语气里满是欢喜。
叶悯站起身,正要去抽屉里拿书包,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
“他不换。”许景繁懒洋洋地坐起来。
叶悯转过头看他,他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
赵莉莉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下来。正主都开口了,她也没理由再坚持,只能轻轻咬了咬嘴唇,扭过身子,委委屈屈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为什么不换?”叶悯将书包放回原处。
“为什么要换?”许景繁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她长得很好看啊。”叶悯回答得有理有据。
“那你现在就去跟她坐。”
许景繁没再看他,重新趴在桌上,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许景繁,语文老师喊你去他办公室。”有同学叫他。
许景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闭着眼睛站起来,打着哈欠,晃出了教室。
叶悯低头忙着做错题集上的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无意间,他听到左边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的声音,话题正好是许景繁。
“原来他家里这么有钱啊。”
“那当然,他爸爸是开玻璃厂的老板,妈妈又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能不有钱吗?”
“我们村里就有好多人在他爸爸厂里上班。”
“怪不得赵莉莉想跟他当同桌。”
“那是,要不是跟我们一个学校,谁有机会能跟他认识啊?”
“也就初中在这儿待着吧,等上了高中,他肯定要去市里的重点高中。”
女生们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叶悯耳朵里,他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草稿纸上的算式写错了。他皱着眉把错处划掉,重新开始算,可脑子里却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刚才听到的话。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他盯着题目看了半天,还是没理清思路,草稿纸上画满了杂乱的线条。
叶悯写废了好几张草稿纸,许景繁才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他没跟许景繁说话,低着头继续演算。
“你怎么了?”许景繁趴在课桌上,侧着脸看他。
“没什么?”
“看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还说没什么?”许景繁戳了戳他的胳膊。
“真没有。”叶悯收起错题集,拿出英语课本,翻开单词表,打算默写单词。
“语文老师喊你干什么?”
“整理班里同学的学籍档案。”
“干嘛.......”叶悯没有继续说下去。
“干嘛叫他去?”
“你说干嘛叫他去?”
“还需要问吗?”
叶悯觉得单词也记不住了。
“什么干嘛?”许景繁觉得他今天莫名奇怪。
“没什么。你征文写好了吗?今天要交。”
“没有啊,现在写,反正今天全是自习。”
许景繁坐直身体,拿出作文纸,右手转着笔,开始琢磨作文的思路。
叶悯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继续背单词。
一周后,月考成绩下来了,教室里哀鸿遍野。
叶悯其他成绩还好,只是数学有些惨不忍睹。下节课是英语课,他提前把英语卷子拿出来,趁着课间自己先订正错题。
上课铃刚响,英语老师就踩着高跟鞋进了教室,周身带着低气压。
“卷子都拿到了吧。”她把手里的试卷丢在讲台上,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扫过全班同学。
“早就看你们班状态不对,现在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她走下讲台,沿着教室走廊慢慢走,随手翻着旁边同学的试卷,“就这种基础题都能错,平时上课都不知道在干嘛!你们班这次英语平均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真是丢我的人!”
她很快走回讲台,拿起讲台上的教棍,握在手里轻轻掂着,声音冷了下来:“这样吧,每人挨个一棍子,也让你们长长记性!”
整个班级的同学大气不敢出,彼此低着头对视一眼。
许景繁本想站起来抗议,可他这次的确也没考好,但每个人都挨打貌似又不公平。在他犹豫的那一小会儿,教室最里侧的前四个同学已经挨了罚,棍子落在皮肉上发出闷响。
没有一个人喊出声,每个人都在默默承受着。
很快就轮到叶悯了,许景繁知道叶悯英语考得并不差,看着老师走过来,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气,下意识想把叶悯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可叶悯却纹丝不动。
英语老师走到叶悯身后,面无表情地高高举起教棍,然后利落地挥了下去,啪的一声落在叶悯后背上。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打完就立刻往后走,丝毫没有停顿。
“疼吗?”许景繁低声问他。
叶悯摇了摇头。
许景繁还想说点什么,英语老师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刚才那样顺利挥起教棍,反而停顿了两秒钟,像是机器出了故障。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举起教棍,轻轻落了下来,根本没碰到许景繁的后背,就又收了回去。
之后,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迅速结束了对剩下同学的惩罚,然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走到讲台上,像往常一样开始讲解试卷。
叶悯没有听进去,许景繁也是。
整整一天,两个人都在沉默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同学们持续一个月的欢欣与热情消融于后背的痛感中,他们混乱着、无序着,最终又成了沉默的大多数。
周五的傍晚,天气晴朗。叶悯和许景繁像往常一样,在公交站下车后,走到路口就要分开,各自回家。
“叶悯。”许景繁没有直接离开,开口叫住了他。
叶悯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
“我走了。”叶悯没有转身,面朝着原野的方向缓缓走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许景繁应该是回去了。叶悯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慢慢转过身,看着许景繁的身影一点点变小。
太阳的余晖洒在前方的白色楼房上,泛着金色的光泽,看起来温暖又遥远。
瑕白的月亮也已经浮现,挂在原野的上方,半隐在彩云后。
明明在同一片天空下,却又各自在一方。
叶悯跟随着月亮,踩着枯黄的落叶,回了家。
天气渐凉,第二天上午,叶悯和陈似锦一起到镇上的步行街去买秋衣。叶悯扶着陈似锦,小心避开拥挤的人群。
自从陈似锦再次怀孕后,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她像所有普通的母亲一样,开始操心叶悯的衣食住行。
“悯悯,你看这件怎么样?”叶悯的个子逐渐超过了她,她指着路边简易摊位上挂着的一件淡蓝色卫衣,仰着头问他。
叶悯的审美和陈似锦很像,他看了一眼,觉得这件卫衣款式简单,颜色也好看,点了点头:“挺好的。”老板拿着晾衣竿,正准备把卫衣取下来,叶悯趁着这个空档,挽着陈似锦的胳膊,随意地四处看了看。
这条步行街位于镇上最繁华的百货大楼后面,位置很好,卖的东西也齐全。店铺里的音响循环播放着“清仓大甩卖”“亏本处理”的洗脑音乐,自行车的“叮铃铃”声此起彼伏,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汽车鸣笛声突然响起,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在这个年代,能开得起汽车的人还是少数。叶悯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百货大楼的停车场入口处,车门打开,许景繁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站了一会儿,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修身毛衣裙的女人从对面下了车,走向前跟他说着话。许景繁懒懒地应着。
“那应该是他妈妈吧。”叶悯看到他们交谈的样子,心里猜测着。他还没细看,许景繁就朝他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叶悯心里一慌,赶紧转过身,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卫衣,装作在认真挑选的样子。
“他刚才应该没有看到我吧。”叶悯心不在焉地里外翻着衣服。
“悯悯。”陈似锦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叶悯回过神来,“哦,这衣服挺好的。”
“你喜欢的话,那就买下吧。”
陈似锦回过头,又和老板砍价去了。
百货商场内的女装店铺里,许景繁拎着大包小包,直直站着。
“景繁,发什么呆?”姜珍雨左手拿着一件牛仔外套,在身上比了比,右手轻轻推了一下儿子,“问你话呢?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许景繁敷衍着。
“你怎么了?跟丢了魂一样,站着一动不动的。”姜珍雨有些奇怪。
“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了。”许景繁赶紧打了个哈欠,装作真的很困的样子。
“我马上好了,你真不买件衣服啊?”
“不要,我不缺衣服。”
姜珍雨也不勉强,拿着选好的衣服去收银台付款,许景繁则站在店外等她。他靠在墙上,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刚才的事。
“明明看到我了,却装作没看到。”
“他什么意思?”
“我哪里惹他生气了吗?”
许景繁有好多疑问,又问不到人,只能憋在心里,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一回到家,许景繁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就径直往楼上走。
“景繁,你赵叔叔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放在餐桌上,你拿过去尝尝啊?”姜珍雨坐在沙发上捶着腿,朝着楼上喊。
“我才不吃那种东西。”许景繁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脚步没停。
姜珍雨见怪不怪,随他去。
可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许景繁又跑下楼了。他抓起餐桌上的一盒巧克力,转身又往楼上跑。
“不是不吃吗?”姜珍雨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景繁停下脚步,先是皱了皱眉,好像在纠结什么,随后嘴角又轻轻勾了一下,朝姜珍雨道:
“有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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